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浴室里水声一直在耳边,
江雪却迷迷蒙蒙之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十几岁少女时候在裴家的客厅。
“你们都闭嘴!让她自己说!”
裴清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一旁徐漫也脸色冰冷陌生,仿佛完全不认识她这个女儿似的。
“江雪,你到底做了什么?”
好冷,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江雪还记得她当时赤着脚踩在裴家冰凉的地板上的那种感觉。
羞耻,且冰冷。
她的鞋子被裴清推攘着的时候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衣服上也被泼了水。
真可怜啊。
“我喜欢季州砚。”江雪听见十几岁的自己很小声的但很坚定的说,“他也喜欢我,他说他喜欢跟我在一起,喜欢亲吻我,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抱着他,我们是相爱的。”
“你!你不要脸!”裴清气的脸颊红红,从小到大一直受着高等教育的少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哭着一头扑进徐漫怀里。
徐漫也被她气到,伸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江雪重重摔倒在地上。
门外不知道是谁进来了。
哦,是季州砚,还有他的家人,还有迟迟才回来裴父。
目光像利剑一样,都落在她身上。
“这孩子,”裴父声音带着点笑意,眼神却是冷的。
季州砚脸颊也微微肿起,似乎是刚刚挨了一拳。
江雪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
她现在的样子太丑了,不好看的话,季州砚肯定不会选她。
“阿砚,快把人家扶起来啊。”一旁季母语气温和,主动过来将江雪从地上扶起来。
“哎,疼不疼?”季母温和的给她擦了擦脸上的伤口。
江雪手掌心微微抖了抖,下意识有些闪躲。
“阿砚,今天我们两家也都在这里了。”
季母语气温温柔柔。
“你说说,你对雪雪做什么了?给不给人家小姑娘负责了?”
江雪垂着头,不敢看季州砚的脸,她害怕看见他的眼睛,也害怕看见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只盯着他的鞋尖。
“对不起。”
季州砚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徐阿姨。”
他不是在跟她说话。
“我可以赔偿,多少钱都可以。”
徐漫怀里一直哭个不停的裴清终于歇了几分,红着眼睛看着季州砚,“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她?”
季州砚从头到尾没有看过一旁的低着头狼狈不堪的少女,“嗯。”他说,很清楚的落进江雪的耳朵。
他不要她。
不要,不要。
冰冷的金属环再一次无比强势坚硬的套进她的手指间。
江雪睁开眼睛,枕头边泅湿一片。
面对面的,是季州砚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季州砚低头吻住她,手指插进她指间将戒指牢牢套住。
江雪仰起头,回应着他的吻,却张嘴狠狠咬破他的唇,唇角血腥味漫开。
季州砚却也不放手,扣住她继续低头吻着她。
江雪挣脱开他的手掌,戒指从指间划落,金属声滚落到地上。
好像一瞬间被摁下暂停键,
季州砚松开手,唇角边血痕明显。
身下江雪看着他,慢慢笑了,她身子微微抖动,抬起手臂盖住眼睛。
季州砚紧紧盯着她的脸,拉开她的手。
江雪还在笑,手臂上湿润一片的是她的眼泪。
“季州砚,你好天真啊。”
江雪望着他,伸手亲昵的勾住他的脖子,漂亮的眼睛又哭又笑,“你好天真啊。”
季州砚看着她,脸色一点点结起寒霜。
“江雪。”
他叫她的名字。
江雪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亲了亲他的嘴角,掀开被子起身。
“江雪!”
翻出衣柜下面的行李箱,江雪打开衣柜翻出自己的衣服,一件、两件、三件……她捡起又重重丢回去,
都不是她的,都不是她的,是她偷来的,是季州砚赎罪的。
季州砚看着她的动作,并不阻止。
声音动静闹得巨大,楼下容妈听见声音上来敲了敲门,
“先生?小姐?”
“没事。”季州砚的声音冷冷传出去。
容妈犹豫几分离开。
江雪什么也没拿,只拎起行李箱要走。
“嘭——”
季州砚拉住她的行李箱,重重扔回去。
“裴清对你说什么了?”
季州砚掰着她的肩膀,眼底一片寒霜。
江雪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说什么啊?季州砚,我说,我们分手。”
“不可能。”季州砚语气坚决。
江雪笑了下,用力挣脱他的手。
季州砚压下心底的情绪,再次伸手掰回江雪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我们明天结婚。”
“我不爱你。”
“不重要。”
“我恶心你。”
“没关系。”
季州砚十足耐心的盯着她的眼睛。
两个人僵持着,江雪站着没动。
季州砚伸手抱住她,她的身体一片僵硬,许久后她终于也慢慢伸手回抱住他。
——
2009年,
江雪第一次跟着徐漫从江南小镇来到京都,
裴家门口,她被从二楼扔下来的洋娃娃砸到脑袋。
抬起头时候,窗口位置有人目光漫不经心的望过来定格在她脸上,“砸到人了。”
2010年,
她第一次在北京过年,
裴清晚上悄悄拉着她去酒吧,说晚上有演出。
她紧张的捏着酒杯,几米开外距离,他唱着一首听不清歌词的粤语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2011年,
她高中毕业,
裴清满心欢喜的告诉她,她要跟季州砚去国外留学了,一毕业就会结婚。
她说真好,祝福你们。
2012年,
她19岁生日,
大洋彼岸的人出现在她宿舍楼下,
他说,“下来。”
一颗心做贼心虚般的疯狂跳动。
2016年,
她要结婚了。
是一个对她很好的,不计较她过去的男人。
她好像已经渐渐忘记他,忘记裴清。
婚礼前一天,他出现。
2017年,
江雪是谁,坏女人。
他说,等等我,我会娶你。
跟他结婚吗?
无所谓了。
2018年,
他带她去了一趟伦敦,带她去他曾经留学居住过的地方,给她看那些年她不在时候留下痕迹。
他说,从未有一秒忘记过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望着对面屋檐下停落的鸽子群,里面居然有一只鸽子的羽毛带着一缕灰色。
她一下子笑出声,
他却有些生气。
2019年,
她开了工作室,
他第一次跟她求婚。
她拒绝了。
“迟早嫁我。”他不咸不淡地说。
她笑笑,仰头吻了他一下。
2020年,
有一次他很晚开车来接她。
下了好大的雪,
她打开车窗用手去接窗外雪,
他笑她,伸手接雪是会化掉的。
她哦了一声,重复他的话,“用手去接雪是会化掉的。”
全程,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2021年,
他们在剧烈争吵之后的第二天,结婚了。
2025年,
她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她不想要。
季州砚难得的发了一大通脾气。
2030年,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四岁了,第二个孩子也两岁了。
哥哥和妹妹。
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妈妈很辛苦,要多爱她一点。
2040年,
徐漫去世了。
她生了一场大病,手术结束后,他却病倒了。
2046年,
他宣布退出季氏股东高层,开始张罗着去学习直升机,说要带她去旅行。
儿子告诉她,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她觉得有点累了。
2050年,
他已经带她去过很多个国家了。
但是他的一条腿在学习直升机的时候意外事故截肢了。
两个孩子想让他们回家。
2060年,
她生了一场大病,开始记不清很多人。
有时候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每一次她清醒一点的时候,他都会告诉她,我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
她知道,不是的,但却配合的配合着他。
2065年,
她又一次清醒过来,
他不在了。
2065年冬,
她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