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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余芳苓神情淡漠,开口道:“他可不是为了护着我,他是让我滚得远远地,再也不要纠缠他。”

      随着话语声,余芳苓双眸中的冷寒意突然让傅惜筠觉着有些瘆人,这话却也是她未曾想到过的。

      宋砚在前世对余芳苓那般宠爱,却在这一世,居然说厌弃就厌弃了。

      傅惜筠冷静心神,淡声道:“可即便如此,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你既然跟了他,就理应知道最惨莫过于被他弃之如敝屣。而且,你与太子苟且的时候不想着我,如今反倒知道要来我这里求情。我现下还未曾入主东宫,若如真听了你的话,贸贸然地去求了太子,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取笑,你这算盘真是打得极好。”

      余芳苓双目红润,逐渐泛出些悲怜,嘴角也提起拉起一个苦笑。
      她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求傅惜筠,也知道只有傅惜筠才能救她,可是心高气傲如她,绝不会让傅惜筠知晓她如今已如此落魄。

      余芳苓嗔笑了一声,抹掉泪水后道:“傅姐姐果然是聪明了许多,可是再聪明又怎样,还不是连个男人都看不住,你可知太子在床上与我肌肤相亲的时候,是怎么数落你的吗?”

      绿珠听到余芳苓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憎恶着就要冲上去堵她的嘴,好在傅惜筠及时伸手拦住。

      这样不讲伦常道理的人,就算舔着脸都会说两句话难听的话刺激人,倒还不用傅惜筠放在心上。

      傅惜筠轻哼一声,道:“你尽管出言不逊,如今落难到如乞丐一般的人又不是我,回过头来,我自仍是高枕无忧,而你呢?”

      话毕,傅惜筠刚想拂袖转身回房去,胳膊却被余芳苓再次拉住。

      “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这话如雷贯耳,实打实地让傅惜筠惊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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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霜阁。

      绿珠单手握着汤火止痛散,另一手掌捏着药棉,极轻极温柔地帮着傅惜筠敷药。

      方才傅惜筠与余芳苓在后门的一番拉扯,又将她好容易结痂的伤口崩裂。

      然伤口还不足挂齿,绿珠最无法接受还另有其事:“姑娘怎么还愿意帮她,居然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傍身,这点儿银子对姑娘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可是给她这种人,奴婢觉着心疼。”

      傅惜筠仍静默着,好似还未从余芳苓的话中回过神来,正在仔细思量着,方才她口中所言怀孕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听到绿珠的话,才微启珠唇道:“我可不是帮她,我是在帮自己。只要有余芳苓这么个惊雷在,我才有了不进东宫的筹码。而且我已经遣了人偷偷跟着她,等时机成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正这般说着,绿湘匆匆掀帘子进门,也一边说道:“老爷让姑娘去正堂用晚膳。”

      “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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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今日本不是家宴,但因着傅敬外任归府,自然是要备上一桌子好菜给他接风,于是安氏早在午后就让人来交代了她要阖家聚一聚。

      等傅惜筠前赴家宴,傅敬及安氏的一双儿女,傅荀以及傅恬莹,俱已净手坐定。

      安氏依旧如往常般热络地招呼她入席,也不知是不是傅惜筠已然与安氏有了嫌隙的缘故,安氏那张努力堆笑的脸,竟让她觉着自己如同一个外人。

      傅惜筠坐定后,傅敬宣布开席,

      然还没喝上一口汤,寒暄的话也还没说上一句,她便听见父亲傅敬对她温声道:“过几日是你姑母生辰,估摸着要在宫里大摆宴席,我让管家去库房挑样好的,让你带进宫送给你姑母,届时你记着要礼仪周全,好好表现,好让你姑母安心地把位置留给你。”

      话音甫落,傅惜筠便瞥见安氏的面色逐渐转冷,因为看傅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没打算让傅恬莹与她一同去面见皇后进礼。

      而皇后选在这个时机摆宴,想必是太子妃初选前一道必过的门槛,只有入了皇后的眼,名字才会登记在初选名册。

      可是不久前才知晓余芳苓怀孕,傅惜筠心里对此事真是抵不住地反感。

      傅惜筠侧眼看了一眼生闷气却不太敢表现出来的安氏,心下拿定了主意,反正后宫宴席人多口杂,能出什么事还不一定,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探这趟浑水。

      傅惜筠缓和着语气,装作试图说服傅敬:“女儿手伤还未愈,是不是不要进宫的好?”

      傅敬锁着眉,语气微懑:“这次宴席,哪家府上不在绞尽脑汁地让自家闺女出风头,拼一个能在东宫留足的机会,你怎的能说出不去这种话。”

      “可若是女儿不想进东宫呢!”傅惜筠声量微微提高,故意把话往重了说。

      霎时,堂内静得仿佛连掉跟细针都能听见,傅敬握着竹筷的手顿在碗边,鼓着眼睛看着傅惜筠,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还是傅荀轻咳了一声,与妹妹傅恬莹面面相觑之后,才道:“父亲今晨才从外省辛劳而归,长姐说的什么话,况且太子妃之位早晚是傅家囊中之物,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还未等傅荀说完话,傅敬已然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将竹筷打在桌面,厉声对着傅惜筠道:“傅家在你身上倾注了十年的心血,便是想让你为着家族在宫中立足,能延续傅家门楣辉耀,你岂可说出此等半途而废之话。”

      傅惜筠一听这话,饶是自己只是在作戏,可是得父亲这般反应,心中也还是些许地泛凉,便继续道:“延续傅家的门楣辉耀,荀哥儿大可以努力读书,去科考挣个进士,只要子孙不败,傅家就不会败,却为何单单要我牺牲。您往日里总心疼荀哥儿读书费眼睛身体累,怎么就不心疼我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

      傅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也很好猜测。

      无非就是贪恋头顶上的爵位,舍不得满身的殊勋,可是傅家先祖凭着随周朝太上皇开疆拓土的立国之功,才不过得封了三任的侯爵。

      且姑母傅皇后荣登后位数十年,也不过尔尔,他怎会妄想她一个将来必定不得宠的太子妃能给傅家延续光耀。

      何况,前世宋砚登基不久后,傅氏满族便被他下了狱。

      傅敬显然是怒极了,立着眉指着门口对傅惜筠吼道:“你给我回房去闭门思过。”

      傅惜筠咬着牙,带着绿珠返回了拒霜阁。

      翌日。

      傅惜筠仍旧是坚定着自己不入东宫的信念,却也想着此次与父亲的争执也是个机会,让安氏自己先以为得了个空子,将傅恬莹塞进来与她一同进宫。

      瞧着日近午时,到傅敬离宫回府的时辰,金辉顶着人的头颅洒下来,傅惜筠带着绿珠便不请自去,到傅敬的书房正辉堂求见。

      然傅惜筠还在悬空的抄手游廊上行着,就瞧见了底下安氏领人带着檀木屉子,似乎也正要往正辉堂去。

      果不其然,到了正辉堂外,守门的小厮便恭敬道:“夫人正在里头呢,大姑娘要不然去厢房里头等等罢。”

      正好都在一处,不用她费心绕到安氏和傅恬莹身上。

      傅惜筠轻轻颔首后,便往正辉堂一侧的厢房走去。

      可当她刚一走进檐廊,傅敬养在正辉堂外,挂在廊下的绿鹦鹉便冲着她使劲扑腾着翅膀。

      这绿鹦鹉傅敬养了也有几年,性子极为亲人,总会时不时地就飞往人的肩头站住。

      此时本也是闲暇着,傅惜筠便没有进厢房,而是凑近了绿鹦鹉,在它身旁的食盒抓了一把生瓜子,一颗一颗喂着,倒也不失雅趣。

      可这处距离正辉堂颇近,里头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人耳朵。

      午膳时分,安氏又提着屉子,想来不过片刻钟就会出来,不再打扰傅敬处理公事,遂傅惜筠也就没有刻意回避。

      然而等到安氏愤愤不平的语气声从里间传出来,傅惜筠才觉出安氏自己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用不着她出手。

      “同样是女儿,你怎么能如此偏心……”

      安氏话还未说完,傅敬无奈的叹息随之而来。

      随即,傅惜筠听到圈椅木脚刮地的声音,应是傅敬从书桌后起身。

      “我哪里偏心,我的女儿我最是清楚不过,筠儿品性稳又比恬莹多加年长些,让她进宫去才懂得八面玲珑,不会让自己吃亏。反观恬莹,还是稚气未脱的一个毛头孩子,平时在家中的有些场面都还应付不过来,你怎么忍心让她进宫去吃苦。”

      安氏哭哭啼啼:“可是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只要有凤印在手,还能怕了谁去。”

      “现下可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傅家为了送如今的傅皇后进宫,快要倾尽半个家产,皇后的日子还不是过得如履薄冰。你光看见表面风光,怎么不想想背后的艰苦。”

      “而且,我听说你前不久跑到拒霜阁去搜房了,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愚钝之事,闹得家宅不宁。”

      安氏:“我还不是因着在大姑娘房中瞧见了一身男人的蓑衣,唯恐她出了岔子才出此下策的。”

      傅敬:“她近日常出府去医馆瞧手伤,医馆里常备的蓑衣不大多是男人所穿,别总是大惊小怪……”

      傅惜筠还未听完房内的对话,便地走开了,原先只是来搅个浑水,结果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原来父亲竟也是知晓宫中艰险的,知晓姑母的艰难与无奈,只不过进宫的是她而不是傅恬莹,所以就无甚需要忧心的。

      甚至安氏带着外头胡乱找来的道姑,随意闯进她的拒霜阁,父亲也知,他却从未对此说过什么,那岂不就是意在包庇纵容安氏可笑的行径。

      安氏闯空门的缘由,可是疑心她与外男有私,对闺阁女子来说如此大的罪名,竟然还不上家宅不宁来得重要。

      娇美的美人面上,还是浮现了些许的苍白与无力。

      “姑娘。”绿珠哀着声音唤她。

      傅惜筠面无表情,她看着眼眶里聚满的泪水的绿珠,轻声笑了。

      她自幼没了母亲,傅敬虽然不久便续娶了安氏,她却也未曾有过任何怨言。

      今日听罢傅敬这番仿若随意出口,却处处伤她的话,她的眸色亦渐渐冷却。

      原来偌大一个宣德侯府,于她来说,竟也是靠不住的。

      她早就该看清这一点的。

      此番,她便能无牵无挂地放开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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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拒霜阁,傅惜筠收拾收拾衣装,继而要往清荷别墅去学茶艺。

      绿湘正在衣柜处替傅惜筠整理行装,见了她满脸淡然进来,便停下了手中动作。

      只待绿珠从小厨房端来一碗傅惜筠平日里最爱吃的蜀地凉糕,绿湘方才随侍到她身旁,细心窥察着她的反应。

      傅惜筠抿着半勺凉糕之时,却也刚好瞧见镜中绿珠泛红微微肿起的双眼,自从正辉堂离开,这丫头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傅惜筠见不得她如此,便宽慰道:“我无事的。”

      绿珠哭道:“姑娘千万别把老爷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那时夫人正在场呢,老爷定是随口说说来敷衍夫人的,平日里老爷最心疼姑娘了。”

      傅惜筠摇了摇首,没有接过绿珠的话。

      而静立一旁的绿湘在心中谋算了半晌,已将此事理顺七成。

      却在这时,庭院有侍女隔着门帘问道:“定国王府的宴四姑娘在府外,请姑娘一同乘车前往清荷别墅呢。”

      闻言,傅惜筠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定国王府去往清荷别墅的路途中,并不从宣德侯府经过,想来宴泞竟还特意绕路来邀她同去。

      既如此,她还真的是落不下这堂课了。

      “那咱们拿上东西走罢。”

      ------

      须臾,傅惜筠伴着两个绿字头的丫鬟出府,因着宴泞自乘了马车从定国王府过来,傅惜筠便没有再让侯府内的车夫劳师动众。

      正午的阳光浓烈刺眼,哪怕头顶撑着纸伞,也还是有些细细碎碎的光从薄纸透进来照在傅惜筠面上。

      因着前头风大,吹来一阵风沙,再被这灼灼发亮的阳光直接地刺眼,傅惜筠的双眸便有些隐隐的难受,她不自主地就曲起手指贴在眼上揉了揉。

      她的肌肤向来细腻轻薄,就只这么搓揉片刻,便泛红一片。

      以至于宴泞掀开车帘迎她时,便看到的是她一双又红又肿犹如核桃的眼睛。

      “傅姐姐你怎么了?”宴泞忧心问道。

      傅惜筠垂首拭眼,在宴泞直视的目光下道:“不过是被风沙迷了眼,无大碍的。”

      “既如此,你快上上车罢。”

      听宴泞这么一说,傅惜筠才惊觉眼前的马车多么夺人眼球,较之寻常的马车要宽大上许多,马车四壁皆被锦缎丝绸所装裹,车窗镶着玄铁片,被一袭轻纱遮挡,光是静静停靠在路旁,便能惹来过路人的目光。

      今日不过是去往清荷别墅学艺,出行都如此阔气,她与宴泞也要好了些许时日,这一回才终于反应回来,宴泞可是在王府里住着的。

      傅惜筠侧首示意,绿湘便循着眼色上前来,扶着她踏上马车。

      也是俯首而进之时,她方能明白为何宴泞驾着这么一辆马车出府了。

      因着马车里不仅是有宴泞,而车内正中的桌案之后,竟是宴淮身型端肃地正坐着。

      宴淮正闭目沉思,觉察到马车的动静后,方才睁开凤目,朝着眼前的人看去,视线只定在她红肿的眼睑。

      “见过大人。”

      先前在茶学堂上,她拿着手帕在宴淮跟前试探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最后被男人无情无视的窘迫也是想想便赧然。

      傅惜筠便娇怯地躲过了男人的视线,只将将地虚坐在了马车边缘,也免得他看见自己被风沙糊住,红肿的眼睛。

      然而宴淮严威的眸子仍还在她身上,只沉声对她道:“这里有些裹着冰的袋子。”

      他的语气一听便是容不得拒绝。

      傅惜筠踌躇着,半晌后方拿起冰凉的袋子,乖乖地敷在了眼上。

      这男人不会真以为自己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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