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袖》萧落木

85、此情无计可消除

　　如果一个人对于生命已经没有了任何执念，那么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恐惧。除非把她毁灭，否则这样的人是不能被打败的。

　　比如说，现在的浣碧。

　　这样使用夺魄，分明就是连自己都算计在内了。大约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这里吧？所以才会对影卫的死那么漠然。

　　可是，这里除了整个王府的人以外，这里还有浣碧找来的一伙不明就里的帮手，甚至还有可能会牵连到那些得到消息赶来王府救援的御使令们，也许，还有可能连周围这些居民都难逃一死。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呢？

　　眼皮很沉重，沉重到连张开都需要花费他全部的气力，但是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睁开，看到王妃清冷的眼眸，看到众人惊慌的表情，以及醒蝶……她一身素白，站在离火焰最近的地方，来不及闪避。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它发生在王府里？这里是他生活过的地方，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还有……他想拼命守护着的人。

　　一直到很久以后，大家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明明看上去已经再也撑不下去的玄靖在那样气息奄奄的状态之下竟然能够挣脱王妃的手扑向火里的那只瓷瓶。

　　既然我的生命已经不可能继续延续下去，不如让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也来保护你一次吧，我的……醒蝶……

　　终究，那瓶夺魄没有落到火里。

　　“靖儿！”一直沉默着的王妃尖声喊着玄靖的名字追过去，却只拉住他的衣角衣袖。清清淡淡的白在王妃同样颜色的指尖，印着火光，说不出的悲凉。

　　红色的火焰，衬着玄靖那失去血色的面庞，透出一种几乎回光返照的鲜妍，灿烂。

　　“玄靖！”醒蝶尖锐的叫声凄厉地传来，在落到火焰里之前，玄靖听到这样的声音，嘴角不禁勾出一抹弯弯的笑……她在担心自己呢……而自己，终于可以保护她一次了。他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夺魄，丝毫不在意那致命的毒药已经迅速让他的手一片青黑。

　　即使没有夺魄，选惊也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结，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脉之间的那个瘤已经破裂了，生命随着嫣红的血液迅速地从他嘴角流出，消逝无踪。

　　到底，还是没有能够亲眼看到天下太平，没有看到这个正在走向衰亡的王朝重新走向辉煌，真的是，有些遗憾啊。但是，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息，他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样，大概也算是能够含笑九泉吧？

　　浣碧没有注意到这边喧哗的人群，那些惊叫着扑向玄靖的人在她的眼中渐渐虚化，她甚至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去攻击他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默默地走到影卫的身边，缓缓蹲下。

　　影卫已经失去了知觉，青黑的颜色布满了他的面颊，使得原本英俊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但是浣碧还是看着他，很认真也很温柔，至少，在影卫清醒的时刻，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凝望过他。

　　“长生”浣碧轻声说，长生是影卫的名字，但是浣碧离开平阳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虽然事情有些超乎我的预料，但是这样的结局，我也已经满意了呢。”

　　她说着，竟然微微笑起来

　　“谢谢你帮我了这么多，还为我死了，我却出了遗憾和悲伤什么也不能够给你，所以，如果我给了你新的生命，要记得忘记我哦。”

　　然后，浣碧慢慢地但是坚定地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塞进了影卫的嘴里。

　　花满袖没有和那些人一起过去看玄靖，他只是一直冷冷地怀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浣碧的一举一动。

　　“想不到你竟然炼了这种药。”

　　“是啊”浣碧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影卫的脸，宛若自言自语“很麻烦的呢，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就炼了三颗哦”

　　“为了他？”

　　“嗯，他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而我怎么能不要他的命呢？”浣碧微笑着说“所以我要他活下去，哪怕不能杀了醒蝶，哪怕我的计划失败，我都希望他活下去。”

　　“本座看你也并不是很想要本座的命啊？”花满袖还是面无表情地说。

　　“哦，被看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知道的呢。”浣碧仍旧只是看着影卫，用沙哑的声音说。

　　“你掌握我的弱点远比影卫多的多，你要我的命的话，应该不用这么麻烦，这么大费周章吧?”

　　"那你也太过于自信了一些，我确实是恨你的，我也希望你痛苦"浣碧低低地说着，紧紧地搂住怀里的影卫，似乎那就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东西。

　　“绕着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说吧，总不是为了让影卫忘记你吧？”

　　“如果我说是呢？”浣碧突然抬起头看着花满袖，眼眸里滚动着一种闪亮的光芒“我说是的话，你会不会相信呢？”

　　“不信”花满袖同样微笑着，看着浣碧“你是一个太过于狠毒决绝的女人。”

　　“也许吧”浣碧低下头，用一种飘忽的声音说“所以这样的我，还是让他永远忘记了的好，他的生命应该更完美，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值得他爱的女人陪在他的身边的，而不是我……哥哥”浣碧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喊出了这个久违了的称呼“我可以请求你放过长生吗？”

　　“如果你去死的话，我会的”花满袖看着浣碧，柔声说“毕竟喝下去忘川的人，我还是可以相信的。”

　　“好啊，那我就去死吧。”浣碧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里微微一片晶莹。

　　“为什么要他忘记你？”花满袖柔声问，红色的衣袂飘飞

　　“你说呢”浣碧看着花满袖，然后把剩下的一颗药丸丢给了花满袖“这个故事我早就安排好了，你们谁都逃不出我的安排的……我会让你痛苦，很痛苦……你等着吧，想到你痛苦的模样，我即使在地狱里也会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的。”

　　“是么？”花满袖淡淡地笑着看着她，不置可否。

　　“把剩下的这颗药给玄靖吧，他是一个好人，我可不希望他死呢……记忆和生命，对于玄靖来说，哪一个更重要，我很期待……对于你来说，又是哪一个更重要？”浣碧说完突然毫无预兆地抓起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鲜红的血液如同泉水一样瞬间喷涌而出，落在了花满袖面前的地上，星星点点如同绝艳的桃花。

　　“想到你以后的痛苦，我死……也很开心……”浣碧说完，头一偏，再也不动了。

　　花满袖显然有些惊讶，他根本没有想到浣碧竟然真的选择了自裁。他还一直以为，浣碧这样女人会选择一直顽抗到底呢。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倒在他的面前失去了生命的女人，和她身边还没有恢复知觉的影卫，沉默着。

　　这样就结束了吗？一场轰轰烈烈的阴谋竟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确实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呢。

　　用自己的死亡来洗刷影卫的罪孽吗？竟然喂他服下了忘川啊……

　　传说之中的神药忘川，具有起死回生的效应。当然，那只说传说而已，但是无论怎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忘川确实能够让人化腐朽为神奇……这样的药，虽然极为罕见，但是也不是没有，但是敢于服下忘川的人却并不多，毕竟，要失去自己全部的记忆……对于一个人而言，记忆和生命，究竟哪一个更重要呢？

　　当年自己的母亲在垂死的时候拒绝了夜罗绝的忘川，因为她宁愿这样死去，也不要忘记自己的父亲。没有那个人的世界，如果连关于他的回忆也没有的话，一个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封君兰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没有服下忘川，他说，人可以死，但是回忆会继续，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这个人即使活着，也和死去没有任何差别，那只是一个活在这个人的躯壳中的另外一个人而已。

　　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竟然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啊……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呢……

　　这，是她为自己和影卫所作出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