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乐》茶杀

7、夜遇追杀

　　时至腊月，容思和金多乐都变得格外忙碌。

　　为了便于安排年节期间的事务，容思这几日都宿在营中。金多乐也忙于金家的生意，一直在云霄楼中处理事务。

　　自从成婚之后，金家的生意借着舒王的东风蒸蒸日上，金多乐看着那些账本，越看越兴奋，不知不觉到了亥时。

　　处理完事务，刚躺下的金多乐猛地想起来，明日容思休沐，按理说今晚应该就会回府了。不过到这个点儿了，府里都没人来找他，那多半是由于事务繁忙，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辰了。这样一来，应该是明日一早回府。若是被他发现自己今晚没回府，说不定又得闹了。

　　深叹一口气，金多乐挣扎着起身，又叫醒了隔壁的金鱼，安排马车回府。

　　深夜的京都静谧非常，地面铺满一层薄雪，明月高挂，仿佛在指引回家的路。

　　马车里，金多乐和金鱼说着正月里要和舒王一起去郊外的庄子小住一段时日，到时候要提前准备些衣物之类的带过去。金鱼兴奋地央着金多乐带上他一起，他早就听林伯说过，舒王在郊外有一所庄子，夏日可以避暑，冬日可以泡温泉，是个极舒服的地方。

　　金多乐刚想逗逗他，还没开口呢，忽然听到车外不远处有打斗的声响，马车停了下来。

　　金多乐掀开了一侧车帘，看到有几个黑衣人正在追赶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男子背着一个包袱，手持银剑搏杀，那几名黑衣人手握利刃，出手狠辣，男子明显处于下风。

　　金多乐暗道不好，这巷子窄小，现在调头肯定来不及。

　　“王妃当心，先别出来！”车夫眼神幽暗，迅速下车，伸手从车下摸出一把剑，另一只手缓缓拉下车帘。双方边追赶边打斗，果然很快就到了车前。

　　“救命啊！”受伤的男子看到车夫手上的兵刃，想来也是个习武之人，跌跌撞撞冲过来，希望眼前人能救他一命。

　　车里的金鱼吓得紧抱着金多乐的胳膊，微微颤抖。金多乐正从门帘缝隙往外看，这车夫秦壮是容思专门安排给他的，之前总以为他就是单纯的眼线，可现在看来明显是个练家子。应该是容思担心有什么危险，专门派来保护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这人武功如何，现在对面有四个黑衣人，那男子身上伤得不轻，怕是没什么战斗力了。

　　那几名黑衣人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人看着秦壮，阴沉着说道：“主子有令，不留活口，杀！”

　　秦壮手中剑已出鞘，却没急着出手，他将左手抬至嘴边，“咻……”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对方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很快巷子两侧突然出现了四个与秦壮衣着一样的人，正好包围住了那几名黑衣人。

　　“拿下，要活的！”

　　金鱼惊喜的扯着金多乐的胳膊，“少爷！”

　　“嘘！”

　　那几个人刚好四比四打得正欢，那名男子好似支撑不住了，倒在地上深深的喘息着。秦壮没去服他，反而退回马车旁，以便护着车里的人。

　　今晚这一切太不寻常了，是敌是友没分清之前，最重要的是护着主子。

　　金多乐看着眼前打斗的场面，自己虽然不怎么会武功，可也看得出来这些人皆是身手不凡。应该就是之前容思说过的舒王府的暗卫，金多乐没想到自己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容思的人。

　　这么周全的保护，加上之前一直不让自己在外过夜，容思可能在瞒着什么事情。

　　打斗很快就见了分晓，黑衣人败下阵了，转身想走，又逃不掉。

　　金多乐刚以为可以活捉他们问个清楚，没想到他们一咬牙，咬开了嘴里事先备好的毒药，当即毙命。现在只有那个受伤的男子知道点什么了。

　　“公子，得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秦壮扶起那名男子，将他一起带回了王府。还有那几名黑衣人的尸体，回去找个靠谱的仵作验一验，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进了舒王府后，金多乐找了个熟识的大夫来给那名男子看诊，这人身中八刀，有一处伤口距离心脏不到一寸，好在他命大。

　　金多乐来厢房看他时，一进门，那人就急忙从床上起来。“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猛地磕了一下头。

　　“参见王妃，草民陈轩有冤要申，求王妃为我陈家做主！”那人声音哽咽，身子微微颤抖，头磕在地上，那响声在屋外都能听得分明。

　　“你别激动，你先起来说话。”金多乐向金鱼使了个眼色，金鱼立马上前扶起他。

　　金多乐落座后，他又跪在了跟前，声泪俱下的讲述陈家的遭遇。

　　定州陈家是当朝闻名的冷兵器世家，家主陈明路两个月前被查出为朝廷铸造的一万件兵器偷工减料，粗制滥造。刀钝得连笔都砍不断，有五成以上都带着锈斑，有三成刀面损毁严重；刀鞘老旧，花纹中夹杂着灰尘，应该是陈旧废弃的刀鞘；弓箭箭头磨损严重，红缨枪枪头都掉出来了……

　　此案一出，震惊朝野，自开国以来，从未见过如此藐视朝廷的事，皇上震怒之下，下旨查抄陈家，灭其三族，以正朝廷威望。

　　金多乐也略有耳闻，坊间有人传闻这陈家是前朝旧臣后代，精心研制兵器，为的就是伺机光复前朝；也有人传闻这陈家先祖曾被朝廷冤杀，故后世之人皆隐居深山，不敬朝廷；此番承接朝廷的单子也是迫于无奈，这才出此下策。

　　此事听来荒唐，也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可是但是督办此事的是晋王容晋和兵部尚书卢飞，一个是当朝皇叔，一个是朝廷重臣，两人言之凿凿。此案有陈家的家奴作证，搜查陈家之时，还搜出了前朝官服，印章等物件。

　　听闻当时曾有地方官员为陈家求情，当即被晋王以同党论处，全家都下了诏狱，后来都畏罪自杀了。

　　金多乐一听到此人是陈家独子陈轩后，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这回怕是摊上大事了！

　　听闻陈家人在上个月就被处决了，眼前的陈轩此时应该是个死人才对。

　　“草民冤枉，我陈家一百余口皆是被冤致死的！我们交付的兵器都被掉包，如今都在晋王养的私兵营中。这一切都是容晋和卢飞的阴谋，他们正在养兵蓄锐，意图弑君夺位啊！”陈轩激动地声泪俱下，眼泪打湿了胸前刚包扎的伤口，纱布晕出了血红色。

　　“你先起来，先冷静一下！不然伤口会裂开！”金鱼将人扶到一旁坐下。

　　金多乐看着此人悲痛激动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又想起他之前死死护住的那个包袱，试探的问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可有证据？”

　　陈轩稍微冷静了一下，听到此言，顿时站了起来，“有，有！”

　　他急忙转身走向床边，取出那个沾满血迹的包裹，打开之后，是几本账本和书信，表面还有一滩滩已干的血渍昭示着陈家的血债，触目惊心。

　　金多乐粗略看了一下，里面有陈家铸造这批兵器的出库记录，也有一本不知道是哪里的入库记录，和一本军营报废兵器的记录，想来应该是容晋用某批军营报废的兵器替换了一部分陈家交付给兵部的武器。

　　那几封书信是容晋写给兵部尚书卢飞的信函，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无疑就是此案翻案的铁证。

　　金多乐思虑之际，陈轩又从他那破旧的衣服中翻找出了一纸血书，是陈明路在狱中临死前偷偷写下的。托狱卒交给了当地县令李启，他们是故友亦是世交。也正是李启偷偷用死刑犯替了陈轩，他才能摆脱死刑，换了个身份，潜入卢飞的府邸偷得这些证据。

　　而李启正是那个传闻中因此事入狱又“畏罪自杀”的地方官吏。他为朋友，为公理，为正义，被冤下狱，甚至葬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王妃，此事不止事关我陈家，李家的冤屈，更是危及整个国家，容晋豢养私兵，从那些武器的数量来看，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得来的，篡位之心由来已久啊！舒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王爷出面向皇上进言，皇上定会重查此案！”陈轩说完又跪了下来。“请王妃为我做主！”

　　“王爷明日方归，此事须得王爷亲自定夺，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

　　金多乐出了厢房，第一时间叫了秦壮，让他派人守着陈轩，别让其他人靠近这里，吃食方面也要格外注意。

　　之后又找了管家林伯，吩咐他最近要加强府中的守卫，让手下人不要多嘴议论府中事务，更不许与外人谈论王府的任何事情。若是出门办事，也尽量低调；没什么事情尽量别让外人进府。

　　今晚那群黑衣人虽然都已自尽，但此事事关重大，容晋那边必定会追查到底，难保不会查出陈轩被自己救下，还藏在了舒王府。

　　好在年节将至，云霄楼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可以专心处理舒王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