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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绛湖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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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又传来玄伏的声音:“根据壁画内容以及梵隐隐世的时间可推测,此壁画或许成型于神灵疯魔之前,或许更早,画中无不透露出绘者对神灵的虔诚与敬爱,绘者,极有可能为人。”
而壁画中微微散逸而出的神息则告知他们,此绘者若真为人类,那么其定然是一个与神灵有渊源的人类。
甚至,壁画所载内容,极有可能是其亲耳听神灵阐述而绘。
可惜时移世易,当年绘此画者,怕也是腐烂身躯作了土,无从问答。
明潇拿着六合明珠往过道前方探了探:“里头还有路。”
玄伏当即道:“二位同道耗力甚多,体能虚弱。不如由我打头阵,玄清压后阵。”
明泽也不多废话,如今他们二人确实无逞强之能:“如此,有劳了。”
四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方挪步,过道无岔路,越往里走明潇腰上请神铃便晃动得越厉害,止都止不住。
里面是那个神灵吗?
明潇心中愈发忐忑,然期待也愈发浓烈。
过道的尽头,亦为墙壁,路,到这里止住了。
“不该是这样啊?”明潇皱眉,感到疑惑不已,按理来说,诡密的阵法、白玉石壁、剧烈摇晃的请神铃,这种配置,绝不止壁画这么简单,此处定然另藏玄机。
“望月刀——斩月。”
玄伏当机立断,自腰中抽出弯刀,身形飒动,于疾风骤雨中起舞,舞中刀光一闪,倾斩月之势,足以削金断石。
如此有力的一击,落在墙壁中,却如以石击海,不起浪花。
见此情景,明潇自告奋勇:“我来探探。”
相比明泽而言,她尚留有余力。
她的内力如涟漪般荡开,逡巡着这块墙壁的每一个角落。
片刻后,她摇头:“是屏障,以神力搭建的屏障,即使师父来了,也无解。”
屏障虽属阵法之列,又与常见阵法略有不同不同。最显著一点便是,屏障认主,简单粗俗,只能以强力破之。然而,真正横亘于四人面前的,不是屏障,而是力量的悬殊,正如小小蚂蚁,如何撼山。
四人陷入沉默,多日来的努力和探索,却要在此刻化作梦幻泡影吗?
“明泽道友,你身上。”一直沉默的玄清终于开口。
顺着他的目光,三人看向明泽腰间,那块似玉非玉的石头,正散发着湖绿色的微光。
明泽有所感,解下腰间系带,石头自他手中升腾而起,飘向屏障。
见众人疑惑的目光,明泽解释道:“这是师父临行前赠予我的,名为绛湖佩。他老人家说此行或有大用,大抵就是此刻。”
那堵屏障遇绛湖佩后,便如水般融化,通道后的庐山真面目显现出来。
入目所见乃是一个房间,似是旧时某人的居所。房间较为宽敞,不落灰,不见腐,布置简朴雅致。左侧为文房用器,以屏风挡之;右侧则设卧床,以帷幔隔之;中间摆着桌椅台凳,完美诠释一房多用的布局。
怎么看都是属于“人”的房间。
一脚踏入此间,四人便察觉到气息的变化。气息自呼吸间流转,宛若沐浴一场温柔的春雨,洗尽尘埃,生机勃勃。身体中失却的力量逐渐被修复,灵台从未有过的清明。
此时,请神铃不再发出急躁响动,而是微微泛着金光。
四人对视,神灵的痕迹就在此处!
绛湖佩仍浮在天上,身处此间,它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甚至盖过六合明珠。
在空中停滞片刻后,它径直飞过房间最中间的墙壁。
独留四人无语凝噎:……
一层接一层,一娃套一娃,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好就好在这次不是什么阵法也不是屏障,只是一个需要机关的暗室,在明潇移动柜中香炉时,隐藏其中的暗室闻声而开。
暗室不愧为暗室,室内狭窄无光,倘若再多一人便会使得空间逼仄。而暗室里,悬着一把剑。
一把外观十分普通的剑。
一把神州大地随处可见的剑。
但是没人敢轻视它。
它存在于此,便足以证明它并不普通。
绛湖佩在它周身打转,如蝴蝶觅得花香,如游鱼寻得清泉,无比亲近眷恋。
一个泠泠之音自剑中传来,音色若宛若寒泉漱玉:“远客自何处而来?”
明泽听闻,倒也不惊慌,他对着剑身方向行江湖礼,以示尊重:“回前辈,我等乃为救世而来。”
有所求,得拿出些诚意来,明泽首先表明身份:“晚辈名明泽,乃北斗宗门摇光真人座下下弟子,这位是我的师妹明潇,与我同出北斗宗门,乃玉衡真人座下弟子。而另两位,则是望月楼楼主膝下真传弟子玄伏、玄清,今日冒昧打扰前辈,不请自来,实属不得已,还请前辈谅解。”
女子耐心听完,并未质疑什么,而是问出四个字:“何谓救世?”
问来简易答为难。
救世,这可真是个沉重冗长的话题。
大陆岌岌可危,人心惶惶,谁人不知那位大名。看来这位前辈属实是在这里待得太久。
明泽只能将事情从头从简说起。
大约两百六十四年前,与神州仅一界之隔的沕荒之地,诞生一位无名辈。
无人知晓此君出处,无人知晓此君姓名。
只知他的横空出世,掀起沕荒狂澜,直挑沕荒八大将,杀掉往届沕荒统领者,登上至尊宝座。
人们皆称其为——魔君。
也正是那时,魔君不知为何降临神洲大陆,以毁灭大陆为由向各宗派发起挑战,诸大能与魔君僵持一年之久,牺牲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损失多数大能者,终于将他封印。
封印他后,神州大地大能所剩无几,之后的两百年,几乎都是在休养生息,修真界再不复往日光景。
如今,魔头打破封印,再度降临此间,此时的神州,何来一战之力?
“沕荒?魔君?”
女子回得极慢,沉睡许久,外面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明泽抱拳道:“前辈,我等便为此事而来。溯洄镜指出,若想解决魔头,或许此处能够觅得一线生机。”
女子细细咀嚼这三字:“溯洄镜?”
见女子对溯洄镜感兴趣,明潇补充道:“溯洄镜乃先古遗物,于上古之时便记载于世,后几经辗转,由我们北斗宗门掌管。器如其名,能通古今,博万世,除未来之事,几乎有问皆答。”
女子问:“如何用?”
明泽答道:“以我们宗门为例,修北斗心法至第五层的三人,以自愿献祭所有修为为代价,即可动用神器。其他修者若是与我们宗门的第五层修者拥有相同内力,自然也可。”
他听见女子轻微地叹了口气,带着垂丧:“你是第几层?”
他惭愧:“晚辈愚钝,才修至三层。”
女子又叹了叹:“你们说的一线生机,我并不了解。但若问此处还留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么,就只有我栖身的这把剑了。”
原来女子并非神灵。
按下心中起起伏伏的情绪,玄伏上前问道:“敢问前辈,此剑是?”
女子并不藏着掖着:“此剑乃神器,为神灵铸造。它虽是剑之外壳,意却不在杀生,而在救生。”
“它不杀人,不染血,剑气划过之处,即便身处肃杀的冬季,都能使得雪中逢青,风传春信朽木生花。它能治愈人的病痛与伤口,疏散全身经脉,使人或动物如得新生。故曰——春生。”
明泽低头想了想,春生虽不能杀人,但魔君管死,春生管生,死与生,算得上相克吧?
再如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知前辈,可愿助我等?”
女子先前的声音一直是柔和的,如春风吹拂树梢雪,此刻难得带以铿锵,令人无端信服:“既是救世,自然愿意。我可让春生助你们,不废任何修为。但是——”
“说来抱歉,此行我尚有一个条件。”
明泽抬头,立即答道:“前辈请说,我自当尽力而为。”
女子问:“这块神石,你们从何处得来?”
神石?明泽顿了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在春生顶上飘着的绛湖佩,心里直犯嘀咕,然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乃家师所赠。”
“也许我该见见你的师父。”女子将条件缓缓道来:“神石,本有五块。我的条件,就是在你们解决魔君后,若得空,带我寻遍六合八荒,将失落在各地的另四块神石找回。”
事关神州百姓生死,明泽几乎不加考虑便应了下来。
四人就这样带着神剑春生以及女子,踏上返程。
灵力不足以支撑他们远渡重洋,四人只能合坐一条小船,轮流御船划桨。
明潇抱着女子请求取出的画卷,好奇地问道:“尚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姓名啊……女子语气中略有怀念:“在我还是人类时,父母为我取名为公仪清绥。因我出生那日,窗外的海石榴开得烂然。家父见此,旋即想到诗句:‘清香随风发,落日好鸟归’,遂取清随二字,又嫌随字过于随意盲从,便化为同音字绥,取其安好之意。”
众人皆惊,神灵身份被否定后,他们一直默认女子乃春生剑的剑灵,却不知她原是人类。
剑灵之说,与神灵一般,不曾出现在江湖趣闻中,只能见于奇志怪谈中。
就连天枢真人手中仙剑天枢剑,也只是略见灵性。
但春生是神剑,神剑孕育剑灵,应当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可她既不是剑灵,那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寄居于春生,又能有把握驱动春生,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