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妖女！》Mr.我很懒

86、我是谁？你是谁？

　　夜幕如蓝丝绒，城门在这个时辰已经关上。
　　韩颓当带我找了附近一个农家住下。
　　吃完了饭，韩颓当消失了一小会，回来的时候已借来一个大木桶，又体贴地烧了热水。
　　我惊讶地看着他，眼睛瞪得灯泡大，“你要洗澡？”
　　韩颓当斜倚着门，提了一小坛农家酿的烧酒，嘴角含笑上下打量了我。虽然什么都没说，眼睛里却有千言万语。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
　　我身上很脏，不仅有打群架时弄脏的灰尘血迹，还有在郊外沾上的泥土。
　　原来澡水是为我准备的啊……
　　韩颓当喝了口酒，突然声音低沉地唱起歌来。他唱了几句，再提着坛子喝口酒，后退一步关上门。
　　韩颓当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唱歌而唱歌。只不过他是个君子，让我听到他的歌声在远处，好证明他没偷看我洗澡。
　　听着歌声渐远，我吐了口气，把头发解开，把脏破的不成样子的衣衫换下。
　　韩颓当的声音浑厚，歌声在山间传出很远，歌里的语言我听不懂，但听着那曲调，能想象出荒凉的大漠，圆月弯刀。
　　我用毛巾仔细擦洗肩膀的时候听到他的歌声，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到了睡觉的时候，韩颓当把唯一一张床让给我，大门敞开，他坐在高起的门栏上，一坛酒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面上。
　　我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你最近一定很忙吧？”
　　“其实还好，只是半个月之后，群雄汇聚云山顶，那时会比较忙。”
　　“……那时候我爹娘都会去吗？”
　　“……这还不能确定。你也知道，白乙涵打开了阴间入口，全指你娘在碧玉楼，才使得局势不至于不可收拾。我不确定她是否能离开碧玉楼。”
　　我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沉下去，“哦。”
　　“对了，你之后准备去哪儿？”
　　“啊~~~……”我平躺着，把胳膊搁在额头上，“我也没想好……嗯我大概去……扬州，对，我去扬州。”
　　“别去扬州。”
　　“嗯？为什么？”
　　韩颓当喝了口酒，“我正好顺路去金陵附近，把你送到天下堡怎样？”
　　“韩盟主，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你不用管我了。我身上有银票，也会武功，还是能自己过的。而且，我真的不想再去麻烦柳三了。”
　　其实这一大段说辞，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
　　夜幕里传来韩颓当低沉的笑声，“雪瑶，冒昧的问一下，你和柳堡主、叶右使到底怎么了？他们两个居然都不在你身边？”
　　他大概是觉得冒犯，又补充一句：“若是你不愿说，也没什么关系。”
　　我沉默了。
　　这三个月里，我用一个新身份生活，没有人向我提及柳三和西决。
　　虽然，发呆的时候无一例外地会想起柳三和西决；说一句话，做一件事，经常拐几个弯，联想到柳三和西决，想到他们的时候会想哭，没有比一个月前好多少。
　　尤其是柳三。
　　当初离开疏影楼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确定那究竟算是情侣间的争吵或是真正的分手。但我已经失踪了一个月，若是他还在乎我，哪会这样不管不问。
　　其实我也明白，他那样地位的人，素来都是别人讨好他，哪用他讨好别人。
　　天下堡堡主身边哪会缺少女人？
　　我和他，应该算是……分手了吧。
　　我已经欠柳三很多了，不想再麻烦他。当初离开桃花渡，我就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证明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就算分手了，我也能过的鲜活生动、滋滋润润。
　　是为了自尊心，但我同时也心存侥幸：如果我从此彻底从柳三的世界消失，他也许从此之后会更记得我。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语音不要颤抖。
　　毕竟在以前，分手这种事只是不停地在脑海里想，但脑中所想和亲口承认，差距很大。
　　说完这句话，我眼睛盯着黑夜中漆黑的天花板，翘着嘴角。
　　可不久之后，我听到呜咽声。虽然不想承认，但它确实是从我喉咙中发出的声音。
　　韩颓当不再说话，我哭得没有力气之后，不知不觉地趴在床上睡着。

　　午夜的时候，我惊醒了一次。
　　那时候我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全身都发热。
　　想要下床拿杯水喝，但手臂颤抖的不像话，根本没法撑起自己的身体。
　　我觉得很惊慌。
　　韩颓当听到细微的动静便匆忙走过来，虽然是在半夜，声音却很清醒，“怎么了？”
　　“我想喝水。”我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但是我动不了了。”
　　“别怕。”韩颓当点了蜡烛，又去倒了茶，扶我坐起来，慢慢把水喂给我。
　　黯淡的烛光里，我只觉得眼中的颜色变得越来越血红，图像拉成诡异的条状。韩颓当的脖颈离我很近，我仿佛能感觉动脉的跳动。
　　我的手臂颤抖的厉害，但却不是因为虚弱。
　　那是因为，我太兴奋。
　　我要杀人。

　　第二天起床时全身都不对劲儿，脑袋尤其疼的快要炸开，气海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枯竭。
　　昨夜做了个很怪异的梦。
　　我梦见自己杀了韩颓当。
　　我梦见自己的手掌直直插进他的胸口，他眼神里满满都是震惊，鲜血喷涌的样子让我更相信一切都是虚幻的。
　　我还记得一声大笑，那一声不像是人可以发出来的笑意，那笑声，像是平生从未有过的快意，又像是刻骨铭心的伤痛，透过重重夜幕刺入人的耳朵。
　　好可怕的梦。

　　韩颓当并没在屋里，大门空空敞开着，酒坛还放在地上，喝酒的人却没在那儿。
　　我慢慢坐直身体，被子滑下的那一刻，我全身都颤抖起来。
　　白色的褒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褐色，仔细一看，群青色的被子上也隐约可见褐色的污渍，摸一摸，居然还是潮湿的。
　　我的双手都是白白净净的，无辜如临风无凭的白花，但指甲缝里分明却有干涸的血液。
　　难道那个梦境是真的？
　　韩颓当在哪儿？
　　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小腿紧绷绷地才颤抖个不停，胃里有想吐的感觉。惊慌失措地跑出门，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小河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韩颓当！？”
　　那人回头，真的是韩颓当。
　　我大松一口气，几乎哭着跪下感谢上苍。
　　幸好他没有死。
　　韩颓当那时正在河边清理伤口，他随身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处理好伤口，他开始给我讲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说，当他把我抱起来喂水的时候就察觉到我不对劲，我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全身都热得不行，但他一开始还怀疑，或许是催情药是真的，但直到那时才发挥作用？
　　就在那时，我睁开了眼睛。
　　韩颓当当时就觉得异样。就感觉，他怀里虽然抱的是我，那一对眼睛，却绝对不是夏雪瑶的！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我一掌插进了他的胸口。左边胸腔，只差毫厘就到心脏。
　　后来，韩颓当猛地劈了我的后颈，我晕过去。

　　边海瞳第一次上身时，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让她有机可乘，当时一掌打穿墙壁；
　　第二次上身是因为白乙涵用鬼玺打开阴间入口，那个时候差点伤了柳三，也差点淹死自己；
　　而这一次……我心虚地看着韩颓当瘦长手指捂着的胸口，那里伤口狰狞，心脏的位置。我离杀人越来越近了。

　　“我想是边海瞳又上身了。”韩颓当一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说话的声音也轻了许多，但气度丝毫不变，“你昨天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稻城阴气太重，才会被上身。”
　　“可是柳末寒大哥送我一颗定魂珠啊……”我抬起手腕。
　　自从柳末寒送了我那颗定魂珠，内力便在一天之内恢复。
　　桃花渡阳气盛，定魂珠定魂，我能感觉自从有了定魂珠，灵魂就在身体里越来越稳固，武功恢复的越来越多就是个证明。
　　“定魂珠？”韩颓当挑起眉毛仔细端详了一会，“传说二十年前定魂珠已被焚毁，没想到如今却现世，柳家大哥能找到它，真是个有心人。”
　　“那我为何还会……？”
　　“定魂珠本有三颗。你看到这珠子上镂刻的字符没？传说这是由阴司所刻的定魂咒，定魂咒有九九八十一字，用了三颗珠子才能刻完。若是能凑齐三颗便可高枕无忧，可你这儿只有一颗，定魂的效果有限。”
　　“……啊……”
　　“我得带你去找柳三，他说不准有法子帮你。”
　　我想也没想就大声叫：“不要！！！！！！”
　　韩颓当沉下脸，“这种时候你不要胡闹，柳堡主都给我说了，每一次边海瞳上身都可能借机取代你的灵魂，害你万劫不复。我虽说没伤到心脉，但最近几天若是遇到强敌，并没办法保护你。我们马上就起程去扬州。我本不想带你去那里，毕竟你在稻城的行踪暴露，仇敌一路追踪而来，极有可能跟到扬州，但现下已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作者有话说

　　小柳子出场指日可待……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