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有朝一日山水变 ...
-
回到落脚的客栈，我开始十分认真地准备“如何回碧玉楼”这件事。
私下拜托西决帮我买了地图、食物和马匹。
西决表情很是疑虑，但我连声哀求，他最终点了头。
西决刚离开，一个黑影“比油”的一下从院子隐蔽的角落蹿到我的面前，把我吓得大惊失色。
黑影脚跟还未站定，就已连珠炮似的发出一串问题：
“姐姐？这是为什么？难道你要跟西决哥哥私奔？难道末寒大哥就是知道了这个才让我‘小心看着你别做傻事’的么？”
我先是大囧，然后大吃一惊，“什么？末寒大哥叫你盯着我？”
“别转移话题！你让西决哥哥准备那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我凝视了青木认真的表情好一会，悻悻地说：“这件事事关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想了想，“柳风眠也不能告诉。”
青木小鸡啄米地点头。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讲：“我要展颜分手了。”
青木立刻毫无形象地把嘴张成O型。
“你也知道，他要娶灵风郡主，我才不会去做他的小老婆，所以要准备偷偷回碧玉楼。大概是……明晚，我就走，你跟我回去么？”
青木小白兔呆了许久，等明白过来后泪眼朦胧，瑟瑟发抖，“姐姐，非得这样么？明天展颜哥哥要和韩盟主为你打一架啊，你就那么走了？”
我沉重地点头。反正自己偷偷离开已经是很对不起柳三了，还在乎程度更深一些？
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让这件事不损及柳家的名誉。
如果说被别人知道我们分开是因为他要再娶郡主，肯定会被骂不义。
要谎称我和别的男人跑了甩了他，别人肯定嚼舌说堂堂柳堡主居然被别的男人挖了墙角。
要说他甩了我吧……大家肯定说他无情无义。
唯一的解决方法是——骗别人说我们是远房亲戚，所以迫于这种不可控原因，不得不分开……
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果然什么点子都想得出来。
“本来还想晚几天，但是柳三的爹马上就要到形香城了，实在不能再拖，要不是东西还没准备好我今天就离开了。你要是愿意跟我走那很好，要是你想留下陪柳风眠，那我也不会怪你。”
青木思量许久，毅然决然抬起了头，眼角泛着泪花：“姐姐，我跟你一起走！从此以后我们姐弟二人浪迹江湖，靠乞讨为生……”
我听的一头黑线，不过还是很感动。
——————————————————————-
不管怎么不情愿，这一天终于到了。
柳三和韩颓当的决战之日。
江湖上好手虽多，但绝顶高手屈指可数，柳三和韩颓当无疑又是高手中的翘楚。
一个是天下堡堡主，另一个是武林盟主兼漠北商盟盟主，更是为这场战斗添足了噱头。
柳三与我一起坐着轿子上山。我们特低调地挂了窗帘，一路上听沿路的大侠八卦，两人的支持者几乎是一半一半。
我坐立难安，紧张的要死。
同时也有隐隐的愧疚，因为我今晚就会离开面前这个男子了。
柳□□倒是一直神色平静，对车窗外的评论似乎也充耳不闻。
只是到了山顶，柳三在走出轿子之前安静地搂了我几秒钟，寻求安慰似的，脸埋在我脖颈，额角的碎发刺的有些痒。
我一时手足无措，好像说“加油！”或者“你一定行”都很蠢，嗫嚅半天，最后脱口而出的竟是“我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所以一定要赢啊。
柳三立即回应地把我抱的更紧。
等走出了轿子，随夏妈他们坐定，看着柳三和韩颓当走上擂台的时候，我只觉得心中的紧张比之前加剧了十倍，几乎到了想要呕吐的地步。
柳三随意站在那里，剑依然垂荡腰间，剑锋依然在鞘里，没有亮出来。
剑鞘剑柄通体焦黑，看起来虽不起眼，实则是兵器谱上排行第三的檀卢古剑。
可无论多么锋利的剑，都比不上柳三这个人。
当他把剑横握在胸前，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鞘口，一寸一寸慢慢抽开的时候，明晃晃如同一汪秋水的剑刃仿佛自他手掌中延伸而出。
在他对面，韩颓当倒提着一柄金背大砍刀。五六十斤的大刀，在他手里竟如鹅毛一般，轻若无物。
昨夜刚下过雨，靠近擂台的巨大花树花瓣被打落一地，铺在他们二人脚下。
金戈残红，刚柔并济，交织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韩颓当微微一笑，“柳兄请赐招。”
“承让了。”
柳三略一颔首，长剑朝身前斜下方简简单单挥出，薄如纸裁的利刃立即随着这一动作轻轻颤动，发出“呜呜”的声音，坚硬的石板应声而断。
声势盛大，但实则朝向韩颓当脚边一尺开外，乃是以剑示礼的意思。
韩颓当向前平平踏出一步，使出一招“九鬼□□”，实则刀背朝外，刀刃向己，也是行礼之式。
一开始，两人过招非常慢。
韩颓当上前一步，金刀从上砍下，柳三向侧后一让，巧妙地让过攻势，反手向韩颓当胸前撩了一剑，动作仍是不紧不慢的。
韩颓当退后一步，金刀变为平削，柳三利剑竖起，挡住攻势。
因为动作太慢的缘故，刀剑碰撞时几乎没有声音。
两三招过后，两人的步伐已悄然加快。
再过几招，只听“锵”地一声刀剑清脆撞击，韩颓当猛地退后一步，喝了声“好！”
再次迎上时，一刀便成千万刀，犹如漫天风雨，挟威而至！
柳三在刀光中翩然进退，手腕微动，那柄剑就如同有灵气一般舞动，柔中带刚，仿如游龙直冲云霄，利刃如芒，快如闪电！
两人步法与身形飞快变化，其疾如风，其徐如林，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快到看都看不清！
偏偏那么快了，两人的身形仍是凌厉优雅，剑气扫起满地落英，带着种残酷的美感。
韩颓当金刀拦腰砍过，柳三立即顺势后仰，左手撑地，在刀光闪过之后迅速借势而起，剑尖直击韩颓当的面门！
韩颓当相当沉着冷静，不退反进，闪过绵绵剑势，左掌贴住长剑吐力，上身一个回旋，右臂曲肘撞向柳三心口！
柳三竖起左臂一挡，两人真气相撞，各向后退了三步，又旋即冲向对方！
长空飞起一轮刀光！
柳三手中的长剑似白龙一般，电掣一匝，那一轮急刀，全给他拦了下来。
而在此时，两人已快要碰到一起!
韩颓当几乎是用了全力将刀抡起来，横砍向柳三的脖颈，而在此时，因为巨大的惯性，根本没可能再改变身体方向！
柳三眼神专注如豹，毫不畏惧地举起剑迎向金刀，氛围皆陈黯，唯有剑如旭日！
群豪耸然变色，失声惊呼，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只听一声长长的，让人牙齿为之酸倒的金属摩擦声之后，又是一声脆响，一截金属落地。
韩颓当胸口起伏，手中的长刀竟然硬生生从中间被砍成两截！
剩下那柄残刀仍握在他手里，断了的截面离柳三白玉脖颈不足一寸！
但到这里还没完！
韩颓当向后一撤，柳三乘胜追击，谁也没看清在一刹那之间，韩颓当竟用脚尖挑起之前被剑气削落在擂台上的樱花花枝，反身转向柳三。
等到他俩停住的时候，众人才看清——
柳三的剑已贴在韩颓当脖颈旁，近的几乎划出血色的细线。
而韩颓当手里，那剑一般的花枝已刺在柳三的眉睫之间！
台下静了一静，才发出轰然叫好之声！！！
声音震耳欲聋，在群山之间激起重重回声，树林间的群鸟被惊的扑簌簌飞起。
柳三和韩颓当各自收回了兵器，互相礼貌地行了礼。
我全身虚汗，被抽空力气一样倒向座位，腿肚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夏妈也大舒一口气地坐回座位，她手里原本攥着一个小玉佛，拿着念念有词保佑柳三赢的，此时那个玉佛的头居然因为她用力过大被硬生生捏掉了，害得她大叫“罪孽啊罪孽啊”。
之前心情沉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身旁埋伏着众多柳三和韩颓当的爱慕者，又是尖叫又哭又笑，离我最近的那个女孩脸上一道一道都是抓痕，肯定是看打斗的时候自己抓的；离她不远处，另一个女孩手里握着一个被掰弯成九十度的耳勺，敢情她看着看着也入戏了。
这么精彩的一战，足以在武林中被铭记百年。
柳三和韩颓当被判定为平手。
也算皆大欢喜。
晚上，众多英雄豪杰向柳三庆贺，一拨一拨轮流敬酒都不带歇气儿的。
我有点心疼他的身体，但又觉得若他喝醉了的话，我才能逃跑的更顺利。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宴会过半，我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展颜，我今天想早点休息，先回去了。”
柳三被人缠的正紧，略带歉意地仔细嘱咐了几句，吩咐侍卫送我回去。
走出宴会大厅的那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最后一眼。
大厅里金碧辉煌——波斯手工编织的地毯，淡紫色水晶灯罩，黄金灯，葡萄美酒夜光杯。柳三虽然生性淡然，坐在厅堂的角落里，但却是所有宾客的焦点，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酒杯空了自有美女斟上。
眼角眉梢，都是我留恋的弧度。
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像柳末寒说的，我看它起高楼，看它宴宾客，就不能眼睁睁看它坍了，舆图换稿，人去宴散！
我此刻站在屋子外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坍塌。
可除了强颜欢笑之外，竟别无他法。
“夏姑娘？”
侍卫见我站的太久，小心翼翼地催促。
我赶忙收拾了表情转回身，“好的，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有朝一日山水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