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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恍如隔世 ...

  •   “你怎么说啊?”

      见霍廷严走了好一会了,徐嘉平还愣原地发呆,白岁便随口问道:“今天有没有安排?”

      徐嘉平脑子有点懵,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没啊……”

      “周末诶,我不休息,人家甲方爸爸也没空啊。”说罢他还不忘吐槽道:“上吊也得喘口气……”

      “那正好——”两个人互怼十几二十年早就已经习惯了,白岁也没往心里去,甚至还笑眯眯地拍了拍徐嘉平的肩膀,“你这个‘壮劳力’,今天我就征用了。”

      他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客厅和脚边的纸箱,“早点收拾完了,早点休息。”

      “明天我还要去舞蹈团面试的。”

      如果说在刚才跟霍廷严的照面里,白岁表现得还不够激烈、决绝,那现在面试的事就算是彻底惊到徐嘉平了。

      “你、你真……想好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概就在这两三个月,白岁一直都在纠结,既担心自己和霍廷严的关系会随着合约到期一道结束,又有些舍不得练了十几二十年的舞蹈。

      因为继续跟霍廷严在一起,他势必是要离开舞台的。

      徐嘉平总是劝他,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自己吃饭的本事丢了,但之前的白岁一直不置可否。

      其实霍廷严倒是没有明确提出过让白岁放弃舞台的要求,甚至每次准备来学校,都会提前问他有没有空;可一旦他因为演出去了外地,赶不回来,都能感受到霍廷严的情绪有些微妙的变化。

      霍廷严的好恶从来都不会直白地说出来,以前白岁总会觉得这是霍廷严的涵养,是对他的尊重,是不想给他压力。

      所以他觉得自己也该懂事些,不能让霍廷严失望。

      上辈子,当霍廷严将那枚结婚戒指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他就彻底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仅剩的那点纠结也完全没有了,不需要霍廷严提起,他就主动放弃了舞台和自己事业,甘愿当起了霍总背后的男人。

      不过以后……

      再也不会了。

      “还不够明显吗?”白岁踢了脚地上的纸箱。

      所有和霍廷严有关的东西,都会被他从这屋子里清出去。

      “可是……”徐嘉平小声嘀咕道:“这套房子……”

      “是我的啊。”白岁一脸云淡风轻地答道。

      这套房子买的时候就登记在了他的名下,原本也是“合约”里的一部分赠与。

      当年在合约上签字时,他没有选择,也顾不上细看,昨晚回来后还特意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他不止又看了一遍合同,还把自己以前参加比赛获奖的证书,和一些演出的视频资料全都整理了出来,发给了自己在大学里做系主任的导师——

      也就是之前闵修白的老师。

      他们共同的老师姓秦,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虽然无法再登台,但秦老师在国内芭蕾舞圈子里的资历很老,人脉也广,是市里好几个大舞蹈团的编舞和特聘指导。

      她一直很器重白岁,早几个月就一直催促着自己的爱徒整理好资料交给他,想推荐白岁进几个大舞蹈团累积一些资历和演出经验。

      只不过那时候白岁还纠结着霍廷严的事,一直拖着没有实际动作。

      昨晚他跑回家后就连夜整理好简历给秦老师发了过去,没想到老师一大清早起床就看到了邮件,很快回复他会去帮忙联系,让他做好准备,可能明天工作日一到就会安排面试。

      也就是在屋里翻箱倒柜找自己当初的获奖证书时,看到这家里到处都是霍廷严的东西,白岁觉得碍眼,这才想着干脆收拾了,再找个同城快递给霍廷严寄过去——

      也算是他彻底告别过去,开始全新生活的一场仪式了。

      他是想过跟霍廷严好聚好散,但关于房子的事,他也不想跟霍廷严假装什么清高。

      装清高,是为了给对方留一个清高的好印象,但是现在的他完全不介意霍廷严会怎么看自己。

      不算上辈子的九年时间和他的一条命,这辈子他也已经给霍廷严当了两年的替身,这套房子是他应得的“工资”——

      又或者说,叫精神损失费。

      谈恋爱才讲究个不拖不欠,既然霍廷严拿他当替身,那他拿霍廷严当“老板”自然也合情合理。

      合同里白纸黑字都写着呢,他和霍廷严都签了字。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帮不帮忙啊?”看着目瞪口呆的发小,他也调侃了一句:“不帮忙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收拾。”

      “说什么呢!”徐嘉平闻言拱了拱鼻子,“这么多年兄弟,你开口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嘁——”

      “放心吧,也不让你白忙活。”说话间白岁已经进屋准备换衣服了,“你先随便收拾着,我出去买点菜回来。”

      “今天你在这儿帮忙,吃喝我肯定全包了!”

      说完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已经准备好接受发小的吐槽了。

      按他对徐嘉平的了解,这会要么是吐槽他抠门,两顿饭就想把自己打发了,要么就是该开始点菜了;如果不是口条不允许,徐嘉平能把相声“报菜名”的贯口整个都来一遍。

      但直到白岁换好衣服也没听到客厅里有任何动静,屋外安静得他都怀疑徐嘉平是不是已经走了。

      他推开卧室的大门,看见发小还是站在一开始的地方,一动不动的,怔怔地低着头发呆。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徐嘉平低着头喃喃道:“我就是觉得……这两天……”

      “你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你现在才像换了个人。”

      看着自己一向嘻嘻哈哈的发小突然深沉了起来,白岁巧妙地把这句话还给了对方。

      “别闹——”徐嘉平嫌弃地白了白岁一眼,“你严肃一点!”

      “我没闹啊。”白岁表情还是很放松,但声音的确正经了不少,“以前不是你总劝我,说我跟霍廷严不是一路人,现在这样,不好吗?”

      看着一脸轻松却无比认真的发小,徐嘉平第一次开始相信——

      这次,白岁和霍廷严,好像是真的结束了。

      “嘁——”他也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调侃道:“好是好啊,我就是心疼那些钱!”

      “你要真能放下霍廷严,那就是一份年薪三百万的‘工作’呢,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去?”

      一年三百万,也是合约里的内容,但白岁当初也没有细看过。

      当时他只求能补上已经欠了许久的医药费,好让母亲可以继续留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因为那会家里的房子已经被卖掉了,如果母亲再因为交不起相关费用而被医院赶出来,那他都不知道自己带着生病的妈妈,还可以去哪里。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不管霍廷严之前如何伤害过自己,昨天在医院的时候,他都还是不希望对方真的出事。

      父母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善良,要懂得感恩。

      霍廷严对他或许没有过感情,但起码是有过恩情的。

      虽然母亲最终还是在白岁签下那纸“合约”的一年多之后因病离世,但因为有霍廷严,起码她没有受什么罪,是躺在干净明亮的私人病房里,安安静静、体体面面离开的。

      当时白岁就陪在母亲的身边,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徐嘉平得知他和霍廷严在结婚后的“零花钱”会在这笔“工资”后面多加一个零,会不会现在就捶胸顿足地让他去把“老板”追回来。

      “走了——”

      不想沉湎在过去的回忆里,白岁也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拎起放在门口的双肩包,开门走出了公寓。

      去菜场买好了食材和一些必备的调料后,等他再回到家里,徐嘉平已经在打包着地上的杂物了。

      他这个发小平时看着不太正经,但做起事来还是踏实的。

      一开始他只是准备先把霍廷严的东西打包寄走,省得放在屋里碍眼,余下的等以后再慢慢收拾就好,但现在有徐嘉平帮忙,他便想着干脆一次性都整理完,省得之后忙起来顾不上。

      不过这套房子原本是他精心“打造”的,属于他和霍廷严两个人的家,处处都花了心思,一点点往里添了不少东西,现在即使多了个帮手,整理起来也不容易。

      等两个人彻底收拾完,外面太阳都快下山了。

      上门的快递小哥说今天太晚了,东西要明天才能送去,白岁也没介意,在门口跟小哥称重、填单子,一顿忙活下来再进屋,发现徐嘉平已经累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也就一个来小时,家常的三菜一汤便上了桌。

      不等白岁来喊,沙发上的徐嘉平闻着味就已经醒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顺着香味摸到饭桌边上,白岁正好在厨房盛汤,也没人能回答他。

      不过他跟白岁可没什么好客气的,坐上桌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而这时白岁也正好端着一锅丝瓜排骨汤走出了厨房。

      徐嘉平听到动静抬头,刚夹的一筷子番茄炒蛋愣是忘了往嘴里送。

      “这……”他指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都是你自己做的?”

      “嗯。”

      白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坐下,刚拿起一旁的空碗正准备盛汤,就听对面的徐嘉平连声音都结巴了。

      “可、可你是……什、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起先白岁说出门买菜,徐嘉平还以为他只是去买点烤鸭糟鹅之类的熟食,或是超市里用微波炉、空气炸锅就能轻松料理的半成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刚才对着面前这一桌子饭菜,徐嘉平都只以为是白岁刚点的外卖。

      一直到他看见白岁端着刚出锅的热汤走出厨房,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当然,白岁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按照现在的时间点,他的厨艺应该还停留在煮泡面时想往里加个鸡蛋都会煎糊的水平。

      下厨的事,都是他在和霍廷严结婚以后才开始学的。

      霍廷严的确挑剔,但也从来不会开口要求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况且霍氏家大业大,想要什么样的厨子没有呢?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厨房小白,当初为了学做饭,白岁不知道被切了多少次手,又被热油烫了多少个泡,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这点事情——

      究竟是为了讨好霍廷严,还是单纯希望能为那个家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只能靠厨房里那一亩三分地去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了呢?

      当年莘城舞蹈学院招生,全国几万人报名,但只有几百个录取名额,录取率还不到百分之五;而芭蕾舞系在白岁这一届更是只招了二十一个新生,说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也一点都不过分。

      他是那一届新生中的佼佼者,打败了好几万人,以文化课和专业课双料第一的成绩入学,一路拿满全额奖学金,在毕业汇演中首席领舞,又以优秀学生代表的身份顺利毕业。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他竟然弄丢了曾经那个那么优秀、骄傲的自己,变得只会围着灶台转……

      在这一瞬间,白岁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才叫“恍如隔世”。

      他把盛好的排骨汤推到一脸震惊的徐嘉平面前,随口敷衍道:“我刚对着菜谱学的。”

      “你以前也从来都不会帮人盛汤夹菜什么的……”徐嘉平低头看着面前的排骨丝瓜汤,小声嘀咕道:“现在还学会照顾人了……”

      说着,他的肚子突然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两声。

      “噗嗤——”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有的吃就吃——”白岁白了徐嘉平一眼,顺便玩笑道:“放心吧,毒不死你的!”

      因为白天一直在忙活,两人中午就点了个外卖随便对付了一下,白岁的厨艺可是经过了七年“历练”的,一般饭店的大厨都赶不上,就连霍廷严那么讲究的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徐嘉平自然早就馋得流口水了。

      虽然他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但至少目前看来,白岁身上的变化都是好的,是正向的。

      于是,他也顾不上再和白岁贫嘴,抱着碗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美食的诱惑下,一段小小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太阳也终于落了山。

      忙碌的莘城华灯初上,而在窗外的那万家灯火中,每一盏都在等着它的归人。

      霍廷严刚刚结束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他身体各部分机能一切正常,脑部的血块虽然存在压迫神经的情况,但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只需要定期复查,等过一段时间身体慢慢将血块自行吸收就好。

      现在,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莘城东面临海,西面背靠一个巨大的天然湖泊,泽湖,湖心岛上有几处高档的别墅区,吸引了不少明星富豪在此置产,霍廷严就住在那里。

      去往湖心岛的路上需要经过一座跨湖大桥,全长大约十分钟车程,距离不算短,但沿途风景极美,在莘城也算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了。

      这条路霍廷严走过无数次,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车子一上桥开始,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有种上不来气的窒息感。

      在车子走到大桥中段时,他终于忍无可忍,无意识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一旁的韩卓看到不禁吓了一跳。

      韩、霍两家是世交,生意上的合作也相当紧密,韩卓和霍廷严的关系就跟白岁和徐嘉平差不多,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知根知底。

      在韩卓的印象里,霍廷严的性格已经一丝不苟到了连身边人领带歪一点点都不能接受的程度,这还没到家呢,他怎么自己先把领带扯开了?

      “严哥——”韩卓小心翼翼地叫醒了正靠在椅背上阖眸假寐的霍廷严,“你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啊?”

      今天下午医院的检查他是全程跟着的,虽然医生都说没事,但他总觉得霍廷严的状态看着不太好,当时就不太相信医院的结论,现在便越发怀疑了。

      “要不……明天咱再换个医院……”

      “不用。”霍廷严并没有睁眼,始终贯彻着他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沉声道:“昨晚没休息好。”

      昨晚……

      他的确休息得不大好。

      但好在过了桥便离湖心岛上的别墅区不远了,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就在了一栋三层搂别墅的门前。

      下了车之后,霍廷严的确觉得好了不少。

      他沉默地走进了家里佣人早早就打开的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天太黑,骤然走进客厅明亮的光线里,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纯白的居家服,看起来柔软又干净,腰间系着一条围裙,正将手里刚炒好的菜端上桌。

      “阿严,你回来了——”

      霍廷严好像听到了白岁的声音。

      他甚至还看到白岁轻轻放下盘子,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自然地仰起颈子,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不经意间露出锁骨上那颗漂亮的红痣。

      为什么这一幕场景会这么熟悉?

      霍廷严微微蹙眉。

      白岁的身影,他无疑是熟悉的,但他对白岁的背影却很陌生。

      就算两人分开时,也永远都是白岁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当然,除了最近这两天。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白岁根本就不会做饭,一直只喊霍廷严全名,而且,他从未踏足过这栋位于湖心岛上的别墅。

      霍廷严好像突然掉进了一处时空裂缝的间隙中,遇到了一段根本就不存在的回忆。

      但他也不相信这会和那场循环往复的可怕噩梦一样,只是他脑部受创的后遗症。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白岁身上熟悉的温度。

      “白——”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嘴边某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但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回过了头来,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

      “严哥——”

      一个与白岁截然不同的声音将霍廷严从那场时空的裂隙中重新拽回了现实里。

      “你回来了!”

      这四个字倒是跟刚才那场幻觉中白岁说过的一模一样,但说话的人却并不是白岁。

      霍廷严直到这时才突然想起来,早上在公寓里,白岁好像说过——

      闵修白回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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