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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月光 ...

  •   莘城舞蹈学院校内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面积不小的人工湖,因为形似砚台,故得名砚湖。

      砚湖的水很浅,大约只能没过成年人的腰线,白岁很清楚,里面根本淹不死人。

      倒是湖底淤泥湿滑,如果不慎滑倒,撞到坚硬太湖石堆成的假山,的确有些危险。

      霍廷严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其实扔掉戒指,只是白岁出于本能的恐惧与抗拒,在当时,他并没有考虑太多。

      跑远后他渐渐冷静下来,倒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想别的什么了,因为从扔掉戒指的那一刻起,他和霍廷严就已经彻底结束了,根本回不了头。

      霍廷严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大概在他现有人生中的二十多年里,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敢用如此直接,甚至粗暴的方式拒绝自己——

      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只是白岁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开后,霍廷严居然会出这样的意外。

      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学校的人工湖边有加高的围栏,普通人想要翻过去都得费点功夫;莘城舞蹈学院几十年校史,前前后后有过那么多学生,就连白岁自己都在学校呆了四年,还从没听过有人失足堕水的新闻。

      要说霍廷严是被人推下去的反倒合理一些。

      毕竟都说商场如战场,就凭白岁上辈子亲眼看到的,霍廷严跟自己家里叔伯间的关系都不太融洽,外面要真有什么竞争对手想要对他不利,倒是说得通。

      原本这趟医院,白岁是不想来的,但当他走出那家小餐馆,看见霍廷严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的门口,他还是动摇了。

      上辈子婚后那些年,哪怕他只是在饭桌上呛到了,咳嗽两声,第二天起来也一定会接到昌伯让佣人熬好的银耳雪梨汤——

      父母在自己大二那年相继离世后,已经不会再有人像这样无微不至地去关心他身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了。

      他实在不忍心再听见昌伯用苍老哽咽的声音一遍遍请求自己。

      等他到了医院,外面的太阳也快落山了,医院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住院部的走廊格外安静。

      虽然霍廷严所处的私人病房并不受限制,但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昌伯的叹息声仿佛有千斤重,一下下砸在地上。

      因为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霍廷严,白岁只是陪昌伯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一边安慰着,一边解了下大致的情况。

      “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道:“昌伯,你报警了吗?”

      “警察已经来调查过了。”昌伯点点头道:“学校有很多学生,包括家里的司机都看见了,少爷……”

      “是自己跳下去的。”

      “……什么?!”

      居然不是意外?

      白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辈子可没有这一段……

      不过上辈子,他也没有扔戒指。

      “少爷也不知是怎么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手心还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后来还是他深度昏迷以后,护士才掰开他的手,但也没找到什么,就扣出了一把泥……还宝贝似的握着……”

      昌伯是看着霍廷严长大的,也许是太过担心,也许是他年纪真的大了,向来谨言慎行的人竟也自顾自地念叨了起来。

      在昌伯断续的自言自语中,白岁忽然回忆起,当时在湖边,自己抽回手后,霍廷严的眼中似乎曾经有过那么点惊惧和难以置信,一闪而过。

      难道是为了那枚戒指?

      当时白岁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也来不及仔细琢磨;但就算现在认真想想,这仍然不合常理。

      一枚顶奢高定的婚戒,在普通人看来的确价值连城,但对霍氏集团庞大的产业来说,也不会比碗底沾上的饭粒贵重多少。

      以同床共枕,七年婚姻里白岁对霍廷严的了解,完全可以肯定,就算霍廷严真是想要戒指,也会找个工程队来把学校人工湖的水抽干,再派人下去找。

      湖底淤泥堆积多年,霍总可是有洁癖的。

      他那么精明,又素来冷静,怎么可能会做亲自跳下去找东西这样的既愚蠢冲动,又毫无效率的事。

      别是霍廷严跳下去之前就撞坏了脑子吧?

      白岁暗暗腹诽,但这样的话肯定不能跟满眼担忧的昌伯说。

      “那霍伯父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昌伯摆了摆手,“少爷送到医院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清醒,他特意交代过,不要让二老担心。”

      霍氏集团是因为霍父脑溢血后半身瘫痪,才会早早交到了独子霍廷严的手上。

      在那之后,霍父就由霍母陪着到瑞士疗养去了,可能的确受不了刺激。

      但上辈子白岁和霍廷严结婚七年,霍家父子总共也就只见了两三次面;以霍廷严和父母七年时间都不常见面的那点单薄亲情,和霍廷严本身极重利弊的性格来看,他是不可能为了自己那点孝心,就拿公司的稳定和大局去冒险的。

      那可是霍廷严啊……

      一个冷静、理智到都快要没有“人味儿”了的人。

      “那您也别太担心了,还是要注意身体。”白岁好言劝慰道:“既然他……”

      说到霍廷严的名字,他还是不自觉地顿了顿。

      “霍总做事向来心里有数,既然他能自己决定不通知霍伯父,那应该就是不要紧。”

      “医生不也说了吗,没有生命危险的。”

      “是……”昌伯依旧眉头紧锁,“但医生也说了,少爷的脑子里有血块,可能会压迫神经,影响……”

      “影响之后行动能力,或者记忆之类的……”

      这也就是说,等霍廷严醒来,可能会落下身体残疾,或者失忆?

      居然这么严重吗?

      可霍廷严是自己跳下去的啊!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岁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

      他是真的爱过霍廷严,所以才会恨霍廷严拿自己当了九年的替身,但不管怎么说,霍廷严都曾经对他有恩。

      成年人的事,大不了好聚好散,他还不至于刻薄到希望霍廷严去死。

      “那……”他轻声问道:“医生没有给出什么治疗方案吗?”

      “没有。”昌伯摇头,“医生说,开颅取出血块的手术风险太大,建议还是等少爷醒来了再做评估。”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落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

      就在这时,身后的私人病房里隐约传出了点人声。

      因为走廊实在太过安静,在门外的两人都陷入沉默后,白岁甚至能听出,这就是霍廷严的声音。

      还以为是自家少爷醒了,昌伯第一时间打开大门,急急走进了病房。

      只可惜,霍廷严并没有醒。

      他还是躺在病床上,眼皮沉沉地阖着,原本英挺的眉宇间透出痛苦的神色,皱得死紧,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噩梦。

      像之前昌伯说的那样,昏迷中他的右手仍旧无意识地紧紧攥着,好像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在白岁的印象里,霍廷严应该总是高大挺拔的,穿着体面的西装,不管在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永远绅士得体,游刃有余。

      算上上辈子婚后的那七年在内,他也没见过这样狼狈且虚弱的霍廷严,一时有些适应不来,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门边。

      “少爷……少爷您说什么?”一旁的昌伯已经焦急地靠了过去,听出霍廷严口中还是些昏迷中胡乱的呓语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声安慰道:“少爷您别急,白先生已经来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白岁才回过神来,想起电话里昌伯的确说过,霍廷严在昏迷中,好像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他站在病房的门口,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上前两步,低头凑到了近处。

      “白……白……白白……”

      在听到霍廷严混乱的梦呓前,白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期待,但在彻底听清霍廷严含混的声音后,他只觉如坠冰窟。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天的暴雨,混着泽湖冰冷的湖水,好像在这一刻,再次漫过了他的头顶。

      他眼前一黑,像之前在湖边一样,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

      “白先生……”

      就连一旁的昌伯都看出了白岁的异常,刚要开口,床上仍在昏迷中的霍廷严也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紧攥的右手突然松开,一把拽住了白岁的腕子。

      “白——”

      “不要!”

      在霍廷严再次开口前,白岁就像下午在湖边时一样,惊叫出声。

      也跟下午一样,他无比抗拒地一把甩开霍廷严的手,转身跑出了病房。

      他跟霍廷严在一起九年了,起初的两年里,霍廷严还会连名带姓喊他一声“白岁”;结婚后,或许是关系更亲近了,他们之间的称呼渐渐也就只剩下“你”和“我”。

      九年时间,他都不曾将“爱”宣之于口,霍廷严就更是连一句“喜欢”都吝啬。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如此亲昵的爱称?

      白白……

      白白……

      这世界上可不只有他白岁一个人姓白。

      不是还有闵修白吗?

      这就叫白月光吧?

      还真是至死不渝呢……

      白岁觉得讽刺极了。

      上辈子汽车坠湖,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机会去找出那张照片。

      其实关于替身的事,一直都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他也不想胡乱给霍廷严扣帽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重生后,似乎每一件事都在提醒着他——

      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他一口气跑到位于住院部走廊尽头的电梯处,急躁地拍打着电梯的按钮,脑中一片空白,一心只想尽快离开。

      今天,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医院里,完全是看在昌伯的面子上,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若说之前他多少还顾忌着霍廷严曾经对自己有恩,那么现在,哪怕只是这辈子,他也已经给霍廷严当了两年的替身——

      总算可以说一句两不相欠了。

      电梯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白岁就急急跨进了轿厢,正好与隔壁一部电梯中走出的青年错身而过。

      起先,他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经过的路人,但在电梯大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他抬头按下楼层按钮时,余光正好瞥见对方从自己正对着的门缝前走过。

      相近的身高,相似的身材,微微仰起的下巴勾勒出芭蕾舞者身上那股如出一辙的,清冷高贵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从青年白衬衣敞开的领口边,白岁似乎看到了,那颗位于左侧锁骨下方的红痣。

      叮咚——

      电梯门终于重重合拢,轿厢开始缓缓下行。

      在这一刻,在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内,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岁木然地平视前方,仿佛能看见,就连空气中跳动的微尘都被冻结在了半空。

      他缓缓转身,面对着电梯内部光滑如镜的金属内壁,一把扯开衬衣的领口,看见了自己左侧锁骨下,那颗长在同样位置上的红痣。

      那刚刚从电梯门口经过的人……

      白岁终于见到了闵修白本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火葬场之:我从ICU开始追妻》
    宝子们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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