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清洁工[无限]》止渊歌尽

31、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季明幽刚醒，就看见谷旸站在书架前，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东西。
　　她迷糊地摸了摸脸，才发现头发散了，往脑后探去，用来固定头发的皮筋不见了。
　　“奇怪，掉哪去了。”她环顾四周都没有看见。
　　再抬头，谷旸朝她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一摊手，手心赫然放着一颗钻石。
　　“你找这个?”他问。

　　季明幽愣了，她觉得东西眼熟，可刚睡醒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问：“这东西哪来的?”
　　“你从格兰特宁身上扒拉下来的，忘了?”谷旸摊开另一只手，是一根棕色的皮绳，绑着一个网兜。
　　季明幽记忆瞬间回拢，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皮筋会觉得眼熟了：“原来扎头发的皮筋是你自己做的!”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谷旸现在把它拆开是什么意思。
　　“你把它拆了做什么?”她问。

　　谷旸攥着钻石，语气沉稳：“得弄出动静，把楼下的人引上来开门，然后你先溜下去想办法到山顶，我随后会到。”
　　季明幽：“声东击西?”
　　“恩。”谷旸点头，“你躲在门后面，不出意外，那人进来之后会捡到钻石，然后你趁机溜出去，能做到吧。”
　　“可你怎么办?”季明幽问。
　　“打晕他，绑住他，甚至……杀了他，总之，我有的是办法，你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

　　季明幽后背一凉，她看见了谷旸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和杀机，知道谷旸说的并非玩笑话。
　　在这样的世界里，为了活命而杀人似乎并不是少见的事，这里的人是为了阻止他们逃出而设置的程序，可他们又是活生生的人。
　　尽管季明幽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圣母心，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你们做这种工作的，都是这样吗?”季明幽企图从谷旸的微表情中看出一点手软。
　　谷旸回看她，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他笑了，无可奈何地说：“杀人的情况有，但是很少，这无可厚非，季明幽，相比于这个世界里的人，你的命更重要。”
　　“所以，”谷旸轻轻按住季明幽的头顶，敛去眼中危险的成分，然后残忍地撕开真相最后的伪装，“不要觉得内疚，甚至是恐惧。”

　　季明幽呆呆地问：“可你也告诉过我，他们也有灵魂。”

　　谷旸叹了口气，他手滑落遮住了小矮子的眼睛。
　　他有些后悔和季明幽讨论这个话题，真实的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几次，都没办法说出口。
　　他之前说的是事实，现在说的也是事实，看着眼前这双透露着天真和探寻的眼睛，他心软了也是事实。
　　千般借口最后只能变作一句逃避：“别再想了，好吗?”

　　季明幽呆着，眼睛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到了谷旸的无可奈何。
　　有些事，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先出去。”

　　谷旸手上的钻石应声落地。
　　啪嗒——

　　季明幽看着那颗闪着火彩的钻从眼前一直弹跳着滚到远处的墙壁边，然后又是一声，直直地拐弯消失在视线里。
　　她急忙跟了上去，躲在了门后。

　　半晌，门外没有臆想中的动静。
　　难道是楼的夹层太厚了，门卫听不见？

　　谷旸加重了摔打钻石的力度。
　　这次是“嘭！”的一声。
　　随后是渐弱的敲击声。

　　季明幽靠着墙壁，耳边一阵酥麻，背后的衣服被薄汗沾湿了。
　　她想起鬼片中拿着玻璃珠的赤脚小男孩，玻璃珠滚落在地上划出轻轻的动静，男孩儿踩着光滑的地板，发出嗤嗤的笑声，追随玻璃珠一直走到藏书室门前。
　　她一时间竟分不清耳边响起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那真的是脚步声吗？

　　男孩儿推开了门。
　　季明幽眼角余光窥到了一抹亮光。
　　有人开门了。

　　门外的人将门推开大半，季明幽偏头观察。
　　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被挖去眼珠的小男孩儿从门外跳进来，找她要玻璃珠。

　　一只手握住了门沿，露出粗糙的手指。
　　季明幽松了口气，发散的意识突然清醒，根本没有什么小男孩儿。
　　是门卫听到了楼上的动静。

　　季明幽清楚地听见门卫通过唾骂给自己壮胆。
　　“妈的，大白天的是谁在装神弄鬼，等着我逮到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虽然嘴上发狠，实则不敢动作。
　　不过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草包。
　　季明幽轻蔑一笑。
　　门卫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门查看。

　　房间深处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季明幽皱眉，她知道是谷旸在故意发出动静吸引门卫，但这种方法太过冒险了。
　　不出所料，“聪明”的门卫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声音可能真的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他用力推开门。

　　季明幽刚好贴在门和墙壁的三角区里，门猛烈撞击在墙壁上，堪堪在她鼻尖的两厘米处被反弹回去，灰尘被震离门板随后消散。
　　她噤声看着背对着门口而站的门卫，男人没有意识到身侧不远的暗处站着一个女人，他完完全全被房间角落的声音吸引了。
　　男人看见了地上的钻石，他弯腰捡起。
　　这是最好的机会，季明幽见缝插针，利用男人弯腰时被彻底分走注意力的空挡，一个扭身消失在门口。

　　她不敢停留分毫。
　　哪怕昏沉的脑袋和沉重的四肢限制了她奔跑的速度，可她依旧尽力抡开双臂，带动全身力气跑出了图书馆的视线范围。
　　胸口灼烧般刺痛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张开嘴巴，只为尽可能呼吸到空气。
　　猎猎的风从耳边穿过，等停下来时，季明幽的喉咙逸上来一股腥甜的热气，难受到作呕。

　　季明幽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
　　雄伟的教堂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像是一只蛰伏沉睡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小镇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样一座接近于荒废的教堂图书室里还藏着可以躲避怪物的武器。

　　她喘息着朝山顶走去。

　　不过季明幽高估了自己带病的身体。
　　她走在路上，逐渐升起的太阳不留余力地将阳光投射到她的眼前。
　　身侧荡漾的河水波光粼粼，比打磨好的镜子更甚，刺眼的光闪过季明幽迷糊的眼睛，她不得不靠在栏杆边休息，以抵抗突如其来的头晕眼花。
　　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他们冷漠地走过季明幽身边。

　　突然，季明幽听见了细微的讨论声。
　　她顺势看去，是几个妇女正围坐在咖啡馆的太阳伞下。

　　一个胖胖的贵妇执着骨瓷杯说：“昨天晚上又有人出事了，听说小娅把人捞到船上的时候，那人还有一口气呢。”
　　“是东边的弗里斯吧，昨晚那叫声我听得一清二楚。”另一个忧心忡忡的妇女狼狈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可以看出，她应该是被叫声吓得一夜未睡，憔悴地甚至没心思梳妆打扮。
　　坐在两人对角的那个年轻少妇就没有受到影响，她嘴上精致饱满地涂上了鸽子红，发丝细致地绾成花样，俨然一副惬意悠闲的模样。
　　女人扶着鬓角的鲜花，调侃道：“只要不开门不就好了，现在最主要的啊，是找到那两个偷偷潜入镇子的野蛮人，不然怪物今晚还会抓走人，不过也奇怪，那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踪影，你们说——”
　　话到这儿，女人突然压低声音，她倾身故作神秘地将另外两人招过来，嘴巴翕动。

　　季明幽听不见了，但她看见三人的表情，便知道局势刻不容缓。
　　她低着头，从三人面前路过。

　　山顶的房子空无一人，小娅或许是去下游了。
　　季明幽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谷旸拖着箱子朝她走过来。
　　她惊了，这东西总不能是偷出来的吧，莫非谷旸真的手刃了门卫？！！

　　谷旸额头冒汗，不耐烦地甩开拖行的绳子，长舒一口气，懊恼道：“这玩意看着轻巧，怎么那么重？”
　　季明幽急了，喋喋地抛下一串话：“你不会真把门卫杀了吧！尸体你藏好没有，万一被警察发现了，他们会不会查出来是你，把你抓走啊！”
　　“啧，”谷旸觉得好笑，似乎没想到季明幽担心的是这个，无奈道，“我好好的呢，没杀人没犯法，不会被捉起来。”

　　季明幽提起来的心脏这才安稳地落回原处，问道：“那你怎么把这些东西偷出来了？”
　　“没杀他，不代表我没动手啊。”
　　“……？”
　　“我把他敲昏绑起来了，估计他这会儿正醒着挣扎呢。”
　　谷旸自然没找到合适的绳子，但是用来捆绑厚重窗帘的帘绳勉强能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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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可怜的门卫正悠然转醒。
　　他后脑勺钝痛无比，惨白的脸色和地面上残留的些许血迹相得益彰，但他震惊得并不是被人敲晕绑了起来，而是坐在他面前衣冠整洁的男人。

　　男人梳着背头，衬衫下摆整洁地塞进警用裤子里，纽扣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颗，他手指上缠着一根金色丝线，看见躺在地上的门卫醒了之后，手指舒展地动了一下。
　　“醒了？”男人歪着头问道。
　　门卫脸色煞白，他以为是面前这个男人敲昏了他，再往角落一看，藏起来的箱子不见了！
　　“你……你究竟是谁？”
　　男人抻腰站起身，声音的尾调带着一丝慵懒，“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更何况是谎话连篇的死人。”

　　男人弯腰，门卫彻底看清了男人的脸。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是那个箱子吧，你是要那个箱子吧！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放过我、只要……”
　　男人打断门卫的话，他皱着眉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的，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金线捆上了门卫的脖颈。
　　他睁开眼睛，奋力想要挣脱束缚。
　　无力感席卷全身，此刻的他就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双腿不断挣扎，极致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反复打挺。
　　可诚如鱼一样，所有的行为都只是无用功。

　　在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刻，门卫依旧无法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死在这个人手里，他不甘心地从嘴里挤出破碎的字节，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你……你怎么、怎么会是那个警……”他双腿一蹬，身体像破碎的玩偶瘫软在地上。

　　男人嫌恶般松开指尖的金线。
　　金线缠绕着尸体的脖子，已经嵌入皮肉很深的位置，粘稠的血液从平整的切面渗出，很快扩散至男人的脚边。
　　他后退几步，眼里突然迸发出癫狂的笑意，嘴角疯狂上扬，表面光滑的皮肉皱成了不可思议的模样，男人一伸手，那张皮就掉落下来。
　　露出来的脸干枯苍白，像是许久未逢甘霖的土地。

　　男人再次弯下腰，他尖利的指尖划过尸体的面部，随着绵绵的撕裂声，一张完整的皮从尸体脸上揭了下来。
　　“啧，这种品质的东西，真是恶心。”男人完全没有一点怜悯，他挑剔地看着手中带血的皮肉，似乎有些懊恼。
　　等他嫌弃地贴回脸上，指尖不断按压，他又变成了英俊帅气的警员。

　　“是该找张完美无缺的脸皮了。”男人惬意地说。
　　他想到了luxuria身边的那对男女，立刻有了想法——既然人迟早是要死的，拿他一张脸皮，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男人吹了声口哨，地上的尸体像是有了生命，自己伸手翻了个身，指尖沾着血在地面上简单地划拉几下。

　　“外乡人。”

　　随后，尸体彻底死寂。
　　偌大的藏书室哪还有男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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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旸将箱子藏在了房子后的那片墓地里。

　　季明幽蹲在一旁，看着男人挖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能直接问小娅啊，这东西不是她找门卫藏起来的吗？”

　　“可以，但没必要。”谷旸盖好最后一层土，沉声说，“她会把这个东西藏在这样一个没有保护的地方，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她无力保管，只能找到一个相对来说不太起眼的地方藏起来；第二，她想寻求我们的帮助，但又不能直接交给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

　　季明幽眼睛一转，恍然大悟道：“照这么说，玻璃仪器上残留的精油，可能是她制作之后来不及清理造成的。”
　　“不仅如此，或许她一直尝试制作出来的东西并没有效果，所以才会来寻求帮助。”
　　“那你说，她手上的配方和我们手上的配方，会不会有区别？”
　　谷旸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忧心忡忡的正是此处。

　　小娅手上有配方，这是已知的信息。
　　她的配方是否完好？如果完好为什么会无效？她为什么会觉得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可以帮助到她？
　　这是未知的。

　　更重要的是，小娅一直在躲避的人，或者说势力，究竟是谁。
　　怪物吗？不太像。
　　如果怪物真的有那么强大的能力，捞尸人的存在就是笑话，它们更像是一群受人控制的武器，制造恐慌和危机是警告的途径。

　　“所以我们不能现在就找小娅摊牌这一切。”谷旸换了另一种说法。
　　他不太想让季明幽烦恼这些事情，至少她并没有到需要孤身一人作战的时候。

　　季明幽：“可我们今晚要想躲避那群怪物，势必得用小娅的房子，她肯定会怀疑我们的目的。”
　　“这个问题我来解决，你负责配合我。”谷旸仔细拍走指缝间残留的泥，语重心长地按住季明幽的脑袋，迫使她看着自己，“矮子，今晚一战事关生死，你应该明白。”
　　季明幽怔怔地看着谷旸，只是下意识点点头：“明白。”

　　“你……”谷旸看着面前分不清状况的女孩哭笑不得，转念一想，感觉不到危险、没心没肺也好，等到出了事，至少不会那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