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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格兰特宁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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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摸摸用指尖去拿餐刀。
“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谷旸抬手按住小矮子的头。
季明幽的手指又缩了回去。
她决定暂时不计较自己的脑袋被按住这件事。
“夫人应该懂吧?”谷旸面无表情地问道,然后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原来如此,那就是吃饭吧。”格兰特宁双手合十顶在下巴处,看着准备拿起刀叉的两个人,冷笑道,“我们城堡的规矩,盘里的东西必须全部吃完。请吧……”
这是季明幽吃过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
倒不是菜有多难吃,相反,这些菜好吃极了,对于她传统的中国胃来说,偶尔吃上这么一桌西餐会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但女人密集的视线以及时不时的冷笑,真的格外倒胃口,仿佛她吃的是断头饭一样。
为表夫妻身份,谷旸还当着她的面,亲昵地挑走了她盘中唯一一块肉!
看着谷旸暗自挑衅的姿态,季明幽忍了,她还不想死。
“你们觉得管家的手艺怎么样?”格兰特宁优雅地擦了擦嘴,比起吃饭之前,她的嘴唇似乎变得更加鲜艳。
“好极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上楼了,”格兰特宁礼貌地颔首,起身道,“很期待下一顿饭的相遇。”
她起身时,身上那套镶满珠宝的帝政长裙在水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紧致的腰身没有因为摄食而变得粗壮,就像藏在城堡里的公主一样,彬彬有礼,清醒克制。
季明幽突然起身:“夫人,我想和你拥抱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亲爱的爱丽丝。”
不出她所料,格兰特宁的身体也是冰冷的。
季明幽愣了一下,撤开了。
“中午见,夫人。”
“准确的来说,是下顿饭见面。”格兰特宁挑眉,转身离开。
这顿饭吃完不久,两人以为管家要带他们去参观一下古堡,可是没想到,管家竟然又带着他们回到了醒来时的那个房间。
“您这是什么意思?”季明幽看着自己重新被铐起来的手腕,提手在管家面前甩了甩。
“这是夫人的意思,只要锁不坏,夫人就能暂时保证你们的安全。”管家从善如流。
说完,他直起身,抬脚出了房间,转身关上房门。
谷旸盯着远走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关上房门。
直到四周一切静了下来。
他才侧过身对旁边的季明幽说道:
“他不是人。”
季明幽看着谷旸极其认真的眼睛,问:“你确定吗?”
“不确定,我猜的。”谷旸从床上坐起,面对金色的拱形窗户,轻而易举就能纵览城堡外部的景色。
这无疑是一座由众多能工巧匠合力雕砌而成的艺术品,从玻璃窗俯瞰下去,整座花园带着未经修饰的厚重感,遍地的荆棘花盘旋在土地上,阳光透过茂盛的松柏,在花上投射出斑驳的树影,日光葱茏,像是一片静谧的童话世界。
只有一处并不和谐,像是洁白无暇的画纸上留下的一道划痕。那条鲜红色的河流落在树影之间,所过之处能分明地看见焦黑的土地。
“他的行为完全听命于那个女人,仿佛其余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动作。我猜他不是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季明幽不自在地扯了扯手腕上的链条。
“你没听他说嘛,我们是被邀请到城堡里做客的夫妻,在城堡里要呆多久是个未知数。但是有一点,我们是外来者,最后的目的是安然离开城堡,这毋庸置疑,但如果中途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我们没有离开,甚至是失踪、死亡,你猜猜会是什么原因?”
“会死?!”季明幽瞪大眼睛。
虽然谷旸说了一堆,她都没怎么听懂,但她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脱身的办法,死神的镰刀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她可怜的头颅。至于过程,谁会在意一具尸体生前遭受了什么。
季明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逃离任何一个封闭的空间,都需要找到对应的钥匙。城堡最外沿的大门是紧闭的,所以,我们需要找到其对应的钥匙。”谷旸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大门,依稀能看出年久失修的模样,语气越发沉重。
“懂了。”尽管现在没有任何有效的直接证据证明要逃出古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但是身处在陌生空间无法行动显然是值得注意的,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找到钥匙,掌握主动权至关重要。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我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是关于怎么来到这儿的,那就免开尊口。其余的,说。”
——?凭什么不能问,她偏要问。
“我为什么不能问?”季明幽腾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又觉得仰视男人并不能展现她的霸气,于是站在床上,终于心满意足地盯着男人,问道,“说,你怎么进到我家来的?你为什么进我家?我们为什么又到这里来了?”
她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心脏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跳动,通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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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临近午夜,长江浩浩汤汤,将整个城区划分成黑白分明的两块。此端灯火通明,独属于大城市的霓虹夺目,光线像引擎不断运作的车轮,喧嚣着,在夜里永不停息地朝着天迹跑去;彼端,是一片以老旧楼房和棚户交叠分布的老城区,这里人口繁杂,一到夜里,便会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仔细算算,季明幽搬进老城区已经有段日子了。
变故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的。
起先只是半夜突然闪烁不停的白炽灯,季明幽以为是电压不稳,打电话找过几次房东,那边不是无人接听就是正在通话。再然后,家里的陈设会在某个不重要的点突然移到另一个地方,点外卖时派送员找不到地址,地面莫名其妙出现水渍等等,诸如此类经常发生的灵异事件,季明幽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家里闹鬼了。
这房子铁定是住不成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画师,恰好半夜又是她灵感泉涌的最佳时间,要是再恰好哪天半夜画完稿,一进厕所迎面而来一个鲜血淋淋的头颅,亦或是马桶洞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她怕是要当场升天,去和阎王对对线。
换房子迫在眉睫。
这天夜里。
季明幽赶完稿,顺势点开找房子的软件,再抬头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起身想去倒杯咖啡。
吱——
电灯又一次发出不甘情愿的抗议,罢工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尽管季明幽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况,但她的心还是剧烈地跳了一下,对此时的恐怖气氛以表尊重。
吱呀!——
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季明幽显然有点迷惑了,这鬼进出房子还带开门的?要是进门前能敲一下那就更显礼貌了。
她荒唐一笑,不由在心底痛骂:季明幽啊季明幽,亏得你还是唯物主义者,信了牛鬼蛇神的鬼话,这分明是有人在搞鬼。再一想房东始终无法接通的手机,一切大概是了然了。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房东为了涨租会做出一些降智、缺德的措施,不想今天也被她给碰上了。
想着,季明幽维持着起身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再往旁边一摸,手上赫然多了一根棒球棍,她今日定要见见这“鬼”要干什么!
卧室到客厅不过一墙之隔,那“鬼”开门进来之后便没了动静。整栋房子被罩上了隔音罩,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厚重且难以流通,这样的静着实有些吓人。
季明幽猫在门后,连呼吸都放缓了,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邪风,轻飘飘抚过身后,像一只无形鬼魅的大手,所到之处是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忍不住搓了搓裸露在外的皮肤,神经质地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心脏停跳一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四下无声,静得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速度越来越快,跳得没有丝毫章法。季明幽忍不住喘了口气,将肺部积压着不肯释放出来的浊气带着紧张一并从鼻腔挤压出来。
季明幽拧动门把手。
咔哒!
一声短促微小的锁扣声,在寂静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季明幽下意识停住了,她一动也不敢动,顺着打开的门缝朝外看去,自家破旧客厅里的那张小沙发上,真的坐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人影背对着自己,没有光线,只能借着窗外的一点月光笼上一层灰色的暗边,宽厚的肩膀,隐隐约约能分辨出的手臂线条,和他身下的那张沙发对比,显得格格不入。那“鬼”没有听见门把手活动的声音,毫无疑问,要是真动起手来,十个季明幽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一个他。
想到这儿,季明幽心虚地瞅了一眼紧攥的棒球棒,又低头瞟了瞟自己纤细似木棍的手臂,一下子没了底气——要不还是报警好了?这么晚了,警察局应该或许大概是有人接听报警电话的吧……
她抽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僵化了,指尖冰凉,费了好大劲才活动开,全身上下更是像被水浸透了一样。背后又是一阵冷风悄然而过,浑身冷汗的季明幽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谁!?”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冷冽的声音。
——!
不会吧,不会吧,那人刚刚不是没反应吗?怎么突然出声了。他发现她了?不能吧,她哪里暴露了吗?
“谁在那里,出来。”脚步声朝着季明幽的方向越来越大。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这下季明幽彻底听清楚了男人的语气,强势冷静,和他高大的体型确实相得益彰,但季明幽愈发觉得自己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要是这次你们能保佑她脱险,她一定去庙里面给你们添香火钱!
季明幽缩在门侧,侧眼过去,看见了男人的脚尖,他停住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开门了?
季明幽紧张得快把心脏吐出来了,可一下子又没了动静,倒弄得她进退两难。季明幽握住棒球棒的双手抖个不停,指尖用力到泛白,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张被拉满弦的弓,紧绷的神经被拉扯得愈发脆弱,只等一个节点,就会彻底断裂开来。
她低头看着那双脚,终于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不对劲,像是恶狼盯上猎物时的狠厉目光,她的整个脊椎如同被电击一般,恐惧化作锤子,密密麻麻的疼痛和恐惧从尾椎快速向上爬,几乎断掉了她所有的行动力。
季明幽僵住的脖子缓慢地活动着,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强行动作时发出的咯咯声,视线顺着门缝一点点往上挪,先是看不清材质的黑色裤子,再到冲锋衣,最后她对上了——
一双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睛!
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断开,季明幽的大脑仅空白了一秒,反应过来时,男人的手从缝隙中伸出,利爪直接扼住她的喉咙。
那是人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男人的大拇指顶住季明幽脖颈处最单薄的皮肉,指腹下是发凉颤抖的皮肉,鲜活的大动脉在一刻不停地跳动着,只需轻轻用力,季明幽脆弱到不堪重负的脊椎就会被他拧断。
“你是谁?”
一字一顿,没有丝毫感情的三个字,比淬着巨毒的锋刃还要冷,在季明幽心中打上了死亡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