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Episode.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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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电影慢动作。
几秒的时间差通常能够左右战局，尤其是在双方角逐的关键点。
换句话说，莱贝卡扯了把后腿。
红头盔在义警迟疑的档口冲向仓库大门，速度快得像头猎豹，同一时刻他们都听见了四周此起彼伏的嘀嘀声，犹如某个盛大仪式的倒计时——那是定时炸弹的启动前奏。
“You have been so weak,old man.”
敌人的尾音拖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然而当事人无暇考虑。蝙蝠侠分辨着最为急促的警报声，借此判断最先引爆的炸弹来自何处，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把女儿捞进怀里，但却摸了个空。
确切地说，是莱贝卡先一步蹲下身，利用仅剩的遗蜕制造出垫在脚底的薄板，危急时刻飙升的激素暂时抑制住了痛觉，女人顺手拽住黑蝙蝠的腰带，带着他一同滑向墙角昏迷的倒霉蛋。
她似乎从没想过要靠谁拯救。
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义警的应对方式依旧专业。他一把抱起逞强的黑发姑娘，哪怕长大了，她依旧轻得和以前差不多——莱贝卡瞪大眼睛回望过来，终于多了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她能看清的只有对方紧抿的嘴唇。
“轰——”
热意从身后袭来，红头盔肯定事先计算过顺序，承重墙的倒塌令屋顶朝大门倒塌，气流卷着尘土掠过耳旁，然而被炸弹环绕的两人神情都没有半点慌乱。遗蜕重新软化贴上蝙蝠侠的披风，替他们保留视野，而男人三步并一步把地上的年轻人扛在肩上。
莫名的默契连接着他们的行动，黑雾分出一部分化成线状，将伤员们捆在蝙蝠侠身上。钩索枪紧接着钉在尚未崩解的房梁上，强大的拉扯力带着三人急速上升。
第二声爆炸在他们脚底发出咆哮。
义警早就做好了迎接冲击力的准备，为了宴会他随身携带的制服较为轻薄，免不了烫伤。不过在炽热的风托着他们撞出排气窗前，率先包裹他的却是毛茸茸的触感。
经过遗蜕的隔绝，暖意变成了冬天里的温泉汤。
白膜后的双眼和窝在他胸膛里的姑娘对视了一瞬，莱贝卡捂着嘴脸色惨白，用另一只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布鲁斯说不出这一刻自己在想什么。
最终他们降落到最近的平房屋顶上，而外表毫不起眼的仓库在连续的爆炸后化作一片火海，想要从中找到绑匪留下的疏漏基本不可能。蝙蝠侠甫一落地，莱贝卡便挣脱了他的手，扒着屋檐狂吐。
见状，尖耳朵面具后的父亲叹了口气，顺势把肩上的少年平放在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意识，单手捂着胸腹轻喘了一下。
红罗宾是第一个追踪到现场的，毕竟蝙蝠侠和夜翼还要留下来解决其他晚会上的劫匪。年长的义警本该呵斥他违背命令先行闯入的轻率之举，但提姆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沫，声音夹着急切：
“我没事，B。要害都避开了……你先去照顾她更好。”
“以体质而言她比你能抗得多。”火气憋在胸膛上下不是，蝙蝠侠望着少年沉默的样子，还是从腰带里找出急救药品替他包扎。
手上动作不停，男人一边接通无线电通讯，频道里热闹得很，隐约还能听见枪声。
“蝙蝠女侠正和夜翼一起追那小子，”搅局者充满活力的声线插了进来，“估计没空说话。遗孤距离太远，她决定巡逻一下其他地方——至于我，已经调头朝你们这过来了，顺便帮你报了个火警，不用谢。”
她等了一会儿，又和声音虚弱的红罗宾打了个招呼，确定他还能喘气后才感觉惴惴不安的心落回原处。
然而布鲁斯接下来的发言又把它提了起来。
“路上留意一下，”蝙蝠侠说话时竟带着迟疑，他还切到了单独用的通讯频道，“买一份验孕……不，只用买女性的生理期用品就行。”
搅局者一瞬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什么？！”她没忍住问道。
和她一起叫出声的还有红罗宾——当然他岔气了。
“生理期用品。”蝙蝠侠用低哑深沉的声线重复了一遍，他表现得就好像完全没说某个“p”开头的单词，“再带一些成套的衣裤。”
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些——搅局者斯蒂芬妮联想到了过去处理过的案件，无数受害女性佝偻的身影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可她记得这次被绑架的明明是……
停下这个可怕的想法。
少女简洁回复了个“是”，开足马力寻找附近还营业的超市。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了布鲁斯的语气绝对不会那么平静，生理期用品而已，总不可能那个冷冻十五年的“姐姐”从没来过初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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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不出什么东西。
淤积在胸腹的不适像一只被反复充气的气球，挤压着莱贝卡的内脏和精神。泡在血里的黏腻感在皮肤上爬来爬去，配合小腹的绞痛带来一种新奇的虚弱——她以前从没有这样的体验。
莱贝卡嗅着气味奇妙的血腥味，姿势和没吃到蜂蜜而坐在地上的小熊一样垂头丧气。她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学校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太荒唐了，为了这事她还去看过私人医生，对方建议她去正规的医院再做检查，似乎为这种第二性征不合常理的发育而感到困惑。可惜莱贝卡这辈子可能都与普通人的医疗系统没缘，生理期这件事便和她身上其他的异常一起不了了之。
或许父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念头自脑海里闪过，又被莱贝卡下意识地避开。
往好处想，她把注意力放到眼下，要是子宫破损她都不一定能坚持到现在。
近乎于无的脚步声在她的胡思乱想里接近了。
相比不由自主表现出防备的年轻女人来说，蝙蝠侠的步调里藏着一丝小心翼翼，他在莱贝卡的凝视里停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她掠过男人的肩膀往后看，和那个红黑紧身衣的年轻义警不小心对上视线。
对方先把脸撇到一边。
“这里不能久留，”蝙蝠侠的发言扯回了她的目光，“让我看看你的伤。”
黑发姑娘不为所动：“我想洗澡。”她说着转动蓝眼珠，盯着义警被血沾染的制服，“你也需要，指不定有什么病毒附着在上面。”
轻描淡写的语气。
莱贝卡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任何问题，可是蝙蝠侠唯一露出的嘴唇却再一次抿紧。
“你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我会保护你，”男人顿了顿，“就像以前一样。”
这回她的神色有所松动：“你的记忆力真不错。”
“毕竟那是第一次有人把汉堡的生菜碎掉在我的车前盖上，”看起来和十五年前没什么区别的哥谭骑士不再那么严肃，嘴角含了一丝笑意，“非常难忘的经历。”
他试探着伸出手，尖尖的手甲仿佛猛兽的爪子，让人怀疑握上去会伤及皮肤。
被他等候的年轻女性犹疑了几秒，把手指搭了上去。
她强调：“那是店员没夹好。”
蝙蝠侠没有反驳。他的动作远比外表温柔得多，还顺手扣上了她的西装外套，莱贝卡怀疑他的护目镜加装了透视仪，又或者天塌下来这人也不会表现出半点慌乱。
正琢磨着，她听见义警开口：“虽然出血量不太寻常，但总体并无大碍，”他抬起手腕操作着上面的电子屏，“天台有完好的供水系统，你可以冲洗，顺便检查一下是否有异物排出，但不能碰冷水。我抱你过去。”
“…………等等，”莱贝卡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我自己可以去。你看好你的小跟班就行。”
布鲁斯的拒绝刚冒出喉咙，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属于蝙蝠侠。
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
莱贝卡大概以为他没别的想说了，将黑雾凝成一根手杖，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通讯器接入的声响打断了男人追上去的脚步。一只钩爪扒住屋檐，搅局者鲜亮的金发随之冒了出来，她单手抱着满满当当的塑料袋翻上楼顶，一上来就左右张望，找到了蜗牛爬似的目标：
“嗨B，还有小红，寒暄先省略——等等，你要去哪里！”
这种事还是交给同为女生的斯蒂芬妮更好。望着对方追上去的背影，布鲁斯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他回到提姆身边，发现少年的脸色不怎么好：“她刚刚停也没停就从我身上跨了过去……两个都是！我看上去是不是逊毙了。”
蝙蝠侠没能及时跟上年轻人莫名其妙地执拗：“你用了陈述句。”
红罗宾彻底不吱声了，半晌才艰难地抬手，捂住脸：“待会儿我跟斯蒂芬的摩托车去莱斯利那。”
他寡言的长辈点点头。如果提姆在此刻放下手，就能看出蝙蝠侠的犹豫，他在把女儿交给警察与否之间犹豫。
一次也好。
男人说服了他的责任心。
看着那姑娘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发呆，令布鲁斯想起了以前的事。
不同于别的孩子，莱贝卡从小就安静得过分，八岁前她甚至很少大笑或者大哭。布鲁斯可以轻易猜中别人的渴望，却无法判断女儿喜欢什么，给她任何东西她都会收，但是要从她那里夺走什么也轻而易举。
就像静静坐在橱窗里的人偶，每天看着窗前人来人往。
从小她经历的危险远超旁人，有时布鲁斯会害怕在女儿眼中看到埋怨，但是他不可能放心地把她托付给别人，就像把怀里揣着的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交出去。
他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养育一个孩子的感受。不如说，由于他遇到莱贝卡的年纪太小，而她又异常早熟，很多时候他们都更像年龄差距偏大的兄妹。
男人微不可闻地叹息。
眼见女孩儿们从水箱后走出来，他架起红罗宾朝她们靠去。
“我送你回家。”
换了身打扮的黑发姑娘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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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车内听不见风声，安静得针落可闻。
莱贝卡不用看也知道身旁的黑面义警心情不好，自从他双指并拢按在耳旁附近，车厢里的气氛便肉眼可见地压抑起来。
还是和以前有区别的。
她看着窗外，慢吞吞地想，大抵是在哥谭待久了，蝙蝠侠并不像一般人那样越上年纪脾气越好，反而有种反派大boss的气质——尤其是在揍人的时候。
黑发姑娘不知道的是，并非所有受害人都有机会坐在蝙蝠车的副驾驶上，还如她这般悠哉。她通过车窗倒影观察他人的同时，男人也在看她。
“以前你会借我的通讯器给韦恩打电话。”
注意到女性的姿势略带拘谨，义警主动挑了个话题。
“就像你说的，那是以前，”莱贝卡双手捂着肚子，没什么精神，“我长大了，再说你通知过警方。”
她在回避讨论自己的父亲。
无言以对的感觉堵着布鲁斯的口舌，他应该在这种时候说些什么——但是他没办法脱下头盔，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些。
不过莱贝卡已经把这一页揭了过去：“听着，我欠你几声谢谢。在哥谭好几次遇到危险都是你来救我，我那个时候还怀疑过你是不是我爸。”
“然后我转念一想，有谁会把穿着制服的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呢？”她转头注视他，“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对你有那么大意见，打击犯罪又不是坏事……听说现在韦恩基金有在私底下资助你？”
蝙蝠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有些不近人情。
莱贝卡不介意这些。
车厢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只剩蝙蝠车驶入隧道后不断掠过的光线在他们身上跳动。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
他突兀地发问。
两人的视线隔着车窗对上，莱贝卡那张脸在洗净脂粉后又开始往他更熟悉的少女模样靠拢，布鲁斯在那双黯淡的蓝眼中看见了理性和冷静，近乎于漠然。
“对于哥谭来说是的。如果你乐意听我的意见，我认为你可以做得更强硬一些。”
“比如？”
“把上东区的老鼠们砍了头吊在韦斯特沃德大桥上，他们滴下的血会提醒每个人在哥谭犯事的后果……”
她的言语中甚至流露出几分甜美的天真，旋即莱贝卡扭过头，面对蝙蝠侠可怕的眼神挑了一下眉。
“这句话我和另一个人也说过，”她笑起来，“你们两生起气来也很像。”
试探。
当这个词出现在脑海中，布鲁斯只能庆幸披风和头盔会遮掩他瞬间紧绷的肌肉——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迅速翻了一遍记忆，似乎每个细节都昭示着身旁的女儿一直在策划让他露出破绽。布鲁斯并非不清楚她的怀疑，但他似乎小瞧了第二份遗蜕带给她的变化，莱贝卡变得更敏锐了。
世上最好的伪装大师维持着自己的愤怒：“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人类的恶是无休无止的，你可以用恐惧统帅它，但无法阻止它发生。”女性的回复也很认真，像是经过长久观察得出的结论，“于是你就像被神惩罚的西西弗斯，日复一日推着越滚越大的巨石，直到它压死你。”
蝙蝠侠意识到她并不仅仅在说自己，这么多年他所见即是她所见，如同一只跟在背后的幽灵。灵无法干涉这个世界，又或者说，她选择了旁观。
灵也很少对世界发表自己的喜恶，她的习惯和性格像是为了令自己不和世界撇得太开而东摘一点，西凑一些的大杂烩。
灵唯一执着的东西，就是一直跟在他身后。
蝙蝠侠不再说话，莱贝卡当他哑口无言。
“这个给你，”她把自己的中指美甲掰了下来，反正胶水也不是很牢，“本来是想给他个教训的。可惜那个小红帽身上都是特殊的纹身，我只撕下来一小块皮肤收在指缝里。”
蝙蝠车冲出了隧道，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义警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为什么交给我？”
“我猜刚刚有人和你说人跟丢了，不然你也不会把不高兴写在脸上。”
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布鲁斯想到她四岁的时候，他们刚刚在武寺吃了闭门羹，下山的路上她走得很慢，反复问他为什么因为她两个人都被赶了出来。还是青年的他安慰了两句自己也跟着有点烦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大人间复杂的道理，不由加快步伐。
小女孩许久后才跟上来，拿着一片奇形怪状的竹子叶递给他。
“是花，”她硬要把叶子说成花，“爸爸，不要不高兴。”
于是他只好接过来，看着她站在更高的台阶上，伸手拍拍他的头，好似在摸什么大型动物。
现在的莱贝卡不会再那么大胆了。
蝙蝠侠把那片深紫色的甲片装进证物袋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Episode.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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