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Episode.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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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瞬间，她踩了个空。
失重带来的寒意从脚尖袭上大脑，莱贝卡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景象——她身处于星空之中，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星球仿佛触手可及。
传送？幻觉？
背对着最为熟悉的地球，少女抬起头，坑坑洼洼的灰色卫星就在头顶，仿佛跟着她一起坠落。
紧接着，月球转过脸，一条裂缝从中间缓缓张开。
她对上了一只眼睛。
左眼再次泛起剧烈的刺痛，如同有人用刀绞着她的虹膜。莱贝卡没有伸手去捂，干涸的泪腺流不出盐水，只能压榨出鲜血，为它那不会哀嚎的主人哭泣。
纵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观察，仅剩的右眼从夸张而怪诞的月亮眼珠上挪开，定格在星空中的一个角落。
“出来。”
金发少女说着，从背后摸出一把陈旧的左轮。
即使持枪的双手正因痛楚而微微颤抖，她仍然瞄准了虚空中的某物，直到对方的身影逐渐从星海中析出，与此同时他们周围的景象也回到了一间宽阔的石室内。
双足落地。
来人身着全视者统一的白袍铁面，距离莱贝卡足足隔了将近五十米，远超过了她的命中范围，而他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虚张声势，竟还有闲心鼓掌。
“啪、啪、啪、啪。”
每一下，她都能感觉到袖子里的吊坠跟着震动。
“欢迎来到我的私人观星室。”
他一边说，一边走近，最终停在将近十米外，“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需要枪械解决的问题，能否请您放下它呢？”
莱贝卡没有动，左眼溢出的血液浸润了面具边缘，一滴滴坠在袍上。
“……倔强的姑娘，”见状，此人微微摇头，“我若是对您有敌意，何不在洞窟里一起下手呢？”
“你承认了。”少女的口吻笃定，却没有猜中事实的欣喜，“那小子被你弄去哪了？”
像是为她毫不犹豫的问话感到惊讶，男人将双手交叠在腹前，话语里的调侃意味颇重：“既然您还记挂着那男孩，不应该向我展示您的尊重吗？”
“别搞错了，我可没必要给予人渣的爹什么狗屁尊重，”莱贝卡懒得继续兜圈子，一把掀开自己的面具，顺手揭下兜帽，“无论那小子是死是活我都要带走，省得又被谁改造成第二个半面来找我麻烦。”
这回站在她对面的长袍男性终于笑了起来。
“严格来说，并不是我想要找您麻烦，小姐。”
马里努斯.威利特——也就是罗伯特.威利特的父亲笑意未褪，他也揭下了自己的铁面，露出中年人保养姣好的面目，就像是为了附和少女的坦诚。
“我们之间有所误会，”话语在他的唇舌中绽放出令人信服的诚恳，政客的把戏，“何不坐下好好聊聊呢？全视者偏爱聪明人，您的资质更是万里挑一，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辅助下都能找到这里。我是真心欣赏您。”
随着他话音刚落，莱贝卡忽然感到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己的膝弯，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是一把腾空而起的石椅。
要是任何一个会使枪的人在此时都不会放松警惕，可惜韦恩小姐对于枪械的了解全数来自电视剧和电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势关掉保险栓，把左轮收到腰后。
至于这东西的来历？——是前天晚上她还和私生子在哥谭玩捉迷藏时遇到了抢劫犯，达米安一脚撂倒对方后她捡的。
说老实话，莱贝卡并不担心私生子的安危。人渣的老爸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反而可以将达米安的安全问题当做一个筹码。
人与人之间的对谈实际上就和打扑克没有区别，双方所持有的牌需要好好思量在什么时候打出才能达到最大效果。
现在她所拥有的底牌就一张，而对方则可以用三张牌面威胁自己，再加上本场优势加成，她的处境堪忧。
她的优势也很简单：对方有求于她。
两人隔空而坐，气氛并不算僵。男人简单地介绍过自己，然后石室内又有石柱就地拔起，停在少女右手边。
上面摆放着伤药和纱布。
“都是我自己使用的，”威利特好脾气地解释，“观星对于人类而言太过危险，平常要是有人未经允许使用这里，我只能进来收拾他们的肉沫。”
金发少女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自顾自收拾伤处，男人也不恼，接着发问：“您得到了什么？”
莱贝卡把仅剩的右眼转向他。
“既然获得了我们的知识，您也清楚自古以来人们通过观星总能收获不可思议的知识，”授课似的讲话方式似乎是全视者的通病，“占据月球的那一位既然主动转向您，那么您在承受注视的同时也该获得散逸出来的灵性——您收获了什么呢？”
他虽然很好地掩饰过表情，莱贝卡依旧能感受到那副皮囊下的狂热。
也对，你能指望惦记别人大脑的邪.教头子理智到哪去。
“……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对方根本不相信她所言，莱贝卡嗤笑了一下，“或者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故意把艾米丽的日记留在那的吧，信息交换，很公平。”
这才是正事。
威利特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抱歉，是我失态了，”他叹了口气，“如您所言，我在其中留下了一个暗示，用来帮助翻看的人了解情况。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便在等待您。”
说得轻巧。
少女包扎完毕，粉色美甲被晕染得血红。
如果她那天把日记分享给其他人，等待他们的便是被大量知识强灌入脑，莱贝卡确信除了自己以外绝对会被煮沸脑浆。
这是个环环相扣的计划，乃至在此人出现前都是某种试探，为的就是现在的和平交谈，否则那种沾有强烈灵性的东西早该被艾米丽的父母藏起来烧掉，根本等不到她去拿。
她真的应该独自前来的，如果出事韦恩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该死的私生子，怎么就不知道听从自己的恐吓乖乖回去呢！
将焦躁压在心底，少女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伊莉莎.提林哈斯特与艾米丽融合的事并不在你的意料之中，是不是？”
“您的用词应更严谨些。那是艾米丽的思念与伊莉莎的骨灰交融后产生的灵，这个世界上从不存在完整的死而复生……”男人翘起一条腿，把交握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过是的，这件事并不在我的预计内，是您主动与它搭话，一旦被您的眼睛注视，它就拥有了显现的力量。”
难怪论坛和最八卦的学生也不知道那间厕所有问题。
和着全是她的错。
莱贝卡拢在袍子下的双手微微收紧。
她的沉默不知被威利特解读成了什么，他有些诧异地抬起眉毛：“您不会是在担忧克隆的那一位氪星生物？”
“他有名字。”
“那并不重要，小姐。氪星人天生就对以太的变化更为敏感，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灵感高。他们因此而获得了黄太阳的青睐，同时也招来了红太阳的怒火。现存于地球上的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灵的私语都能令他们发狂。”
男人叹了口气，不欲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小姐，在我面前不必装得那么像人类。我知道您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莱贝卡脸上，霎那间那张俏丽而生动的面孔上晃过一抹空白。
宛如被设定好的机器开始短路。
威利特很有耐心地等待对方的眼瞳重新聚焦，就像是之前他研究那些收集来的、被冠名以莱贝卡.韦恩的个体情报那样。他活过太长时间了，自然懂得要如何隐藏一个人的生平。韦恩不愧是那个所罗门开创的家族，竟然能发现如此完整的遗蜕，可惜已经和这女孩融合在一起，她异常的精神状态既是证明。
果然，面无表情的金发少女如同一尊人偶。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想帮助你，莱贝卡小姐，”教主先生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韦恩对你的教育方式完全错了，你必须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否则你的异常迟早会吞噬所有靠近你的人——到时候迎接你的便是整颗星球的敌意。”
人偶的蓝眼睛动了动。
一股无机质的审视落到威利特的身上，男人的唇角抿直，不得不强行按耐住自身灵性的疯狂预警。成为祂的信徒早就是上个世纪的事，可他从未忘记过人类本能的恐惧才是避开危险的最好提醒，而现在——少女的皮囊中生出了某些足以致自己于死地的危机。
她的右眼白蓦然爆开一簇蓝色。
短短几息，她原本的虹膜便被不断增生的蓝色挤压得不见踪影，小小的、圆润的蓝犹如痘痘填满了她的眼眶。它们统一地对准了他的方向，而后从中间裂开一条细细的黑缝。
无数个威利特倒映在新生的瞳孔里。
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的莱贝卡轻轻问道：“你是说，我的存在就是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冷汗渐渐浸湿了男人的额发，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人类太过脆弱了，莱贝卡小姐。我便以艾米丽举个例子吧。”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石室墙壁上的窗户突然撞进来一抹黑影。
少女定睛去瞧，勉强从那混合着多种动物特征的四足生物身上找到了熟悉的东西：一点翘起的棕发，一只温柔的下垂眼，以及完全变成黑色的网状球膜和拖在地上的黑发。
哪怕再不愿意相信，吊坠也找到了它的主人，彻底安静下来。
她认出了这是什么。
或者说，曾经是谁。
见莱贝卡慢慢走近地上的生物，并在它身前蹲下，威利特掏出手帕擦掉了脸上的汗：“这只灵只是被您无意识的自我保护所污染，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我无法再将艾米丽从中提取出来了。”
他想要看清少女的反应，小心地走近两步，发现她握着对方一只牛似的蹄子，面上竟流露出即将哭泣似的脆弱，衬得那只右眼愈发可怖。
“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
“只要您遭遇到生命危险，就会把周围的生灵卷入其中。”威利特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当务之急是稳住这姑娘，“这并非您的问题，莱贝卡小姐，只是人类太过脆弱了。康.艾尔就保持了自己的形态，仅仅是暂时丢失了黄太阳的庇护而已。”
双膝跪坐的金发少女彻底低下了头。
“韦恩家族很清楚我的情况吗？”
“……”这是个好机会，男人选择说出一部分实话，“哥谭的韦恩之所以能发展起来，就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曾与一位不知名的存在达成了交易。纵然到现在只剩布鲁斯韦恩这一正统继承者，我也相信他在神秘学上并非一无所知。”
是的。
这就说得通了。
家里的藏书，布鲁斯的过保护，永远将她排除在外的坚决。
“所以我第一次睁开眼，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困扰。”
莱贝卡与曾经是艾米丽的生物对上眼，对方的手在掌心中颤抖，它在害怕，它甚至想把自己的手抽走。
少女在对方惊恐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多么恶心。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却忍不住泪意，漆黑的流体和鲜红的血液争相从眼眶里涌出，将这张酷似父亲的脸染得面目全非。
韦恩家的女儿害怕被抛下，这种没由来的不安如今终于找到了源头。她无法想象布鲁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发，父亲的内心会不会也在因为她的不可控而害怕？
莱贝卡根本不应该醒来。虽然会感到寂寞，感到妒忌，可是爸爸在没有她的世界才能安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不愿意伤害的只有他。
莱贝卡不想出去了。
莱贝卡也不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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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五十分钟了。”
“如果你肯闭上自己尊贵的嘴，我想我们早就已经出去了。”
提姆没好气地回头，手中的提灯随之摇晃。
追在莱贝卡后脚进门的达米安站在他身旁，脸色很臭：“承认吧，我们始终在这片什么都没有走廊里打转，有人不希望我们找到她。而那家伙的手段显然不是你这种菜鸟级的。”
“谢谢你，指出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少年在面具后咬牙切齿，“若不是某人心太急，我们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嘁。就是因为知道这里的门有古怪我才不想慢半拍。”
“事实证明，除非我们在进门前就把她拦下，一切才有回转的余地。”
两人一如既往地伴着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鬼打墙带来的心理不适。被蝙蝠侠转让给红罗宾的提灯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光芒，他们毫不怀疑，要是没有这盏灯，彼此还会遇到更加糟糕的事态。
提姆再次抬手看了眼掌上电脑，信号断断续续的，无法定点。他身侧的男孩对此嗤之以鼻：“你可真是个变态。”
“……”红罗宾睨了一眼弟弟，“别装得这么大义凛然。我敢说你在听见我事先把纳米机器混进她晚饭里的时候绝对眼放精光。”
罗宾抱着胸，不置可否：“你怎么知道她当晚会出门？”
“因为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并没有闲心向没用的人抱以笑脸。你以为她为什么表现得和我们的中国姑娘那么亲近？”
似乎从方才这段话里听出了什么情绪，达米安看向提姆，语气古怪：“你在嫉妒什么？”
少年一愣，还来不及回答便听他自顾自下了结论：“我就说她有问题……不，还是你太过愚蠢所以才陷了进去。”
该死，迪克和布鲁斯到底是怎么和这家伙搭档的……真的不会被气得早衰吗？
提姆把提灯的握把捏得咯吱作响。
他刚在内心发誓回去了一定给达米安好看，四周不变的长廊就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怨念，倏地震荡起来。
“怎么回事？”
“信号清晰了！没时间犹豫，出去再说！”
义警们发挥着常人难以触及的灵巧，飞快疾驰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上。
而周围的晃荡也愈发剧烈，不断有石块从各处崩落，一改方才难以炸开的坚硬。提姆毫不犹豫从腰带里掏出爆炸镖，射入墙体的红黑色圆形镖体在默数三秒后即刻爆炸。
迎着飘扬的粉尘，两人带着提灯一齐跳了下去。
虽说先前受困，提姆和达米安也抽空谈论了一下这栋建筑物的运作机制。首先是能做为【门】的概念，再者他们还需要一股强烈的意志——结合那个白袍学者的话来看，为何达米安会出现在课室内，正是他的求生意志令【门】通向了拥有救治能力的老师——这点的论证实据并不足，但是眼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赌。
起码红罗宾近来恶补的神秘学知识告诉他，人的思想与精神很多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然而迎接两人的并非想象中的金发姑娘，而是黑色的龙卷风。
这下震源找到了。
丝丝缕缕的墨黑不断从墙体之间的缝隙流淌，最终汇聚成一股强气流。庞大的龙卷风将穹顶绞得四分五裂，延伸至看不见的上方，地下建筑当然经不起如此磋磨，崩毁近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提姆和达米安先后被谁揪住了后领，险之又险地逃过了龙卷风的吞噬。他们同时转头，对上了一张猫头鹰面具。
非男非女的嗓音从底下传过来：“真是两个贪玩的孩子。”
熟悉的长袍学者带着两人降落到地面，对于目光所及之处的狼藉视而不见，一门心思地盯着龙卷风的中心。
“搞砸了啊，威利特。”
“现在是叹息的时候吗！”达米安躲过从天而降的碎石，抓住对方的袍子，“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这该死的风，否则等堆积的泥土落下这里的人都会被闷死！”
老师面对死死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声音里竟有些苦恼：“那也是这里的人咎由自取，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还要不要新袍子，顺便观赏一下威利特的末路。”
“……你不是全视者的成员。”提姆明白了对方更换面具的含义。
“我与他们只是有着相同的信仰，再者受古老炼金士威利特先生的邀请来此教书。”
对方的衣袍在龙卷风带来的吸力中肆意飞舞，却始终没有露出任何可以辨识身份的部位。义警们听见了笑声：
“看在我们同为哥谭人的份上，就让我最后帮你们一把。威廉姆.怀特是个罪恶至极的调查员，但他的遗物确实好用，他的提灯会在黑暗中保护你们。”
“还有，记得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言毕，学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空气里。被留下的义警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决绝：
死也不要和这个人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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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感受到了光芒。
并非磷火般刺目，那白光宛如在大海中摇摇欲坠的小船，仅是支撑到她面前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少女反射性地把身子缩成一团。
她听见有人用熟悉的语气调侃：“真没想到你也有这种脏兮兮的时候。”
另一个更稚嫩的声线紧跟其后，嘲讽依旧：“你要当缩头乌龟当到死我也无所谓，但你还得解释一下这里的龙卷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都决定再也不回去了，还得听见最讨厌的两个人在耳边说话？
莱贝卡抬起脸。
暴风眼陷入一片沉默之中。这两个身形狼狈的家伙像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一样手拉着手，面对她的新眼睛没有再说半句话。
少女不意外地想要像往常一般好好讽刺他们，但提了好几下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
最终，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姐弟情深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Episode.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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