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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三章 “祈愿”之夜 (一)

      明晃晃的灯一排排整齐的挂列着,整个空间亮得耀眼。几十台高端计算机依次陈列,计算机前的人们在埋头研究,汗水从额头流下,一路顺过鼻口,从下巴滴下来,衣衫也早已湿的不成样子。尽管空调温度已经降到了十来度,急速运行的计算机散发的大量的热以及为防止机械损毁而在空气中喷洒的干燥剂都让人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这间空旷的屋子里除了键盘的敲击声以及计算机散热发出的嗡嗡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这些忙碌工作的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沿着墙壁每隔五米站着身着黑色制服的彪形大汉,那些空洞的眼睛木然的注视前方,他们身体绷直,面色毫无表情,只有细密的汗珠从额前流下,又慢慢滴落到领口里。
      门外突然有急速的脚步声传来,渐渐地,只剩下一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咔哒声。有人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鬓边的汗水悄然落入干燥难捱的空气里。
      门轻轻被打开,高跟鞋幽幽地走了进来,没人抬头。咔哒的声音在室内巡回了两圈,停在角落里。“今天有消息要告诉我吗?”声音慵懒地穿透空气,有淡淡的回音。她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摄像头,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鲜红的唇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没人做声,除了机械散热,室内静得好像没有生命。
      半晌,她轻轻转过头,巡视着那些计算机前盯着屏幕的人们。
      有人实在坚持不住,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就这轻微的动作带出的细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老规矩。”高跟鞋一步步走到门口,冲身边的黑色制服打了个响指。那些空洞的眼睛似乎恢复了一些神采,最近处的两个已经拖住6号机子前满是汗水却瑟瑟发抖的秃顶老头儿,其他人赶忙低下头,7号的腿微微发着抖,嘴唇有些神经质的抽搐。行至门前,她用黑色皮衣的袖子擦了擦老头儿脑门的汗,“走吧,别怕”,然后拍拍他的脸,咔哒咔哒先出了门,留下一室寂静。
      行至出口,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没有消息的话不用急着回总部,上次的任务完成的不够彻底,还需要去扫尾。”脚步停滞,微蹙眉头,这讨厌该死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响在耳畔。“轩可,前边那句是老板的命令,我只能传达,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讨好的声音还是被无情地挂断。
      她轻哼了一声,打开车门,半分钟后,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已经奔驰在弯曲的山体公路上了。

      缓步走过这大片枫林中的羊肠小道,尽头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尖顶洋房,栅栏的木板颜色有些古旧了,风澈拢了一下耳边的长发,风拂起白色的裙角,细细飘扬,枫叶哗哗作响。
      “小七,终于回来了,我还怕今天等不到你呢。”关承智从秋千里站起来,微笑着打开栅栏门,一只黑狗早就跳下秋千跑去迎接它的主人了。
      “小乙哥。”风澈笑意盈盈地将包递给关承智,俯身抱住扑过来的黑狗,“我说过今天回来就一定得回来啊。”她摸摸黑狗的皮毛,疼爱地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黑狗则温驯地用舌头轻舔她的手。
      “放心吧,有我照顾,憨皮很健康,从生理到心理,我都是全权顾问。”关承智笔挺地走在一边,淡淡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与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很相得益彰。
      风澈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幽默逗笑,梨涡轻漩,很好看。应该说,不是一般的好看,那是相当的好看。
      草坪上的风车不急不缓的转着,在一片微微泛红的枫林之中,这白色的洋房别有一番情趣。门前窗前一致地挂着水晶般透明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夕阳金色的余晖勾勒出万物的轮廓,乳白色的雕花秋千还在轻轻晃动,憨皮跑在前面用爪子打开房门把风澈和关承智迎了进去。
      “这个家看来还是憨皮做主啊。”承智调笑着将包挂在憨皮的脖子上,“还没吃饭吧,我买了披萨饼,”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很美味的哟。不过,本来是想请小七去‘祈愿’的,如果憨皮同志同意的话,我可以考虑把这个披萨给你吃哦。”
      风澈轻轻抱着双臂,微笑着看着憨皮,这个皮毛油光黑亮的家伙摇了摇尾巴,两只前爪互拍了两下,就像是人类鼓掌的那种动作,一般情况这个动作表示憨皮很喜欢很同意。
      “既然领导同意了,小七你就服从命令吧。”承智坏笑着看看无奈的风澈,无辜地耸了耸肩。
      “憨皮,你太好收买了,一个披萨饼就让你原形毕露了,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你我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不过既然是小乙哥请客,而且是去‘祈愿’,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了。”风澈用手指弹了憨皮的脑门一下,它居然调皮地翻起了白眼。
      “我还真就没见过像憨皮这样灵性十足又可爱十足的宠物,要不是看你这么喜欢它,我真想把它弄到我家去呢。”
      憨皮突然地掉转过去,用它肥硕的大屁股晃了两下,发出两声低沉的怪吼。
      “憨皮不高兴了。”风澈笑笑,“憨皮不是我的宠物,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与过去生活的联系。对于我来说,他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共同生活的这些年,他胜过我的任何亲人,在我无助的时候,只有他陪着我,是我唯一的听众。许多人会养宠物,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其实绝大多数是怕寂寞,而像我这样的人,已经不在乎寂寞与否了,这样的身份和处境,也只有他才能提醒我自己曾经也是个幸福而普通的人,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憨皮对于我的意义,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我会护他爱他就像自己的生命。”她的目光深邃温柔又有些凄凉,“哥,你能理解吗?”
      “我知道,我明白,更能理解。你是太渴望亲情了,小七,记住,”关承智一字一顿用力地说,仿佛在用尽毕生的真情,“我,关承智,永远是你最可以依赖的亲人,因为,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是。”

      暮色降临,荣德市的喧嚣一改白日里的车水马龙,换做幻彩霓虹,各种夜店,娱乐及服务场所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夜晚的荣德市,像一朵即将开至荼靡的玫瑰,还在竭尽所能地释放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丝妩媚,夜晚的人们,总是比白日里多了些勇气,衣冠楚楚的谦谦君子似乎都在这样的暮色里消失殆尽了。
      “祈愿”是暗夜喧嚣里难得的一抹纯粹与清雅,如果必须拿一种花来比喻的话,我会选择幽兰吧。
      风澈和承智到的时候,Valentines Dance Tango的音乐声刚刚响起,已经有人站起来走向舞池了。“祈愿”客满一半的规矩还是没有改变,客人们稀稀落落地散布在不同的隔间里,淡蓝色的桌布和玄色的隔间都给人一种清贵的感觉。风澈照旧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还未落座,看到承智伸出的右手,“这么好的音乐,千万别浪费了”,他微微欠身,绅士之极地问道,“不知申屠小姐可否赏光?”
      风澈微笑着将手放在他伸出的右手上,“我很喜欢的音乐。”
      走到舞池中央站定,风澈一袭白色的衣裙,出尘的气质以及承智的黑色衬衫和俊直挺拔的身姿就已经吸引了绝大多数客人的目光,连舞池中轻舞的情侣恋人们也禁不住频频回首,望向这一对俊男美女。
      他们两人并不以为意,早就习惯了四面八方或欣羡或嫉妒的目光。
      浪漫的舞步,刚健和轻柔,向前,退步,挪移,旋转,随着音乐优雅的情调进行着绝美的演绎。
      一首完美的探戈曲,二人配合默契的肢体语言,“祈愿”优雅明亮的灯光,周围人们的目光,一切都完美得一如既往。承智轻声浅笑,“怎么,又有了改进,也不告诉我一声?”
      风澈淡笑着抽身出去,一个连续的高难度旋转,白衣飘飘,裙摆旋出漂亮的圆弧,清浅的酒窝嵌在莹白透粉的脸颊上,明亮的双眸一如秋水,清澈而淡定。左手勾住承智及时伸出的右手,他稍稍用力一带,将她回旋着带入怀中,清汤挂面的乌黑长发,一尘不染的素白长裙,白面粉颊,明眸善睐,以及黑色的笔挺长裤,墨色衬衫,小麦色健康英俊的脸,每一个动作都美得无可挑剔,他们两个人一黑一白,看似截然相反,却有着天衣无缝的默契,优美的旋律渐渐淡去,一曲终了,在许多人的唏嘘不已中,风澈和承智回到了角落里的隔间。
      “哥,我还是不大喜欢这么被人注意的感觉,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许还是应该低调一些。不过好久没有和你跳舞了,今天还是很开心。”
      “好吧,既然小七这么不喜欢,以后我会注意点的,毕竟这不是国外。”承智向服务员打了个响指,一个偏瘦的男服务员彬彬有礼地走了过来,“关先生要点什么?”
      “老样子。”
      服务生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五分钟后,菜已上齐,关承智向服务生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打开餐巾。
      “关先生,有位客人非常欣赏刚才您和这位小姐的舞姿,特地让我送来一瓶1900年的红酒。”
      承智向外扫视一眼,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在向这里颔首微笑,了然地回了一笑,向服务生道了声谢谢,转头问面色如常的风澈,“这些菜还是你喜欢的吧?”
      “吃遍那么多餐厅,最钟爱的还是这里。走过那么多地方,最留恋的还是这个城市。”
      “老板这样让你满世界地跑,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很不合理,那么多人,为什么每次都要派你去国外?再坚强的女孩也是会脆弱的,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懂得你,这些年来,你努力伪装自己,让别人误以为你很坚强,其实你依然还是那个脆弱的小女孩儿。”承智“嘭”的一声打开了瓶盖,给高脚杯里倒下一些明红,纯正的色泽,像稍稍稀释过的血。
      风澈没有看那灼灼温润的红,用中指和无名指轻轻夹住酒杯,惨淡地笑了一下,“敬最了解我的人。”她一口喝了下去,脸色增加了一抹绯红,神情却平淡了许多。
      关承智心疼地望着她,“小七……”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雅兴。”转脸看去,是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正一脸温和笑容地站在面前。
      “刚才看到二位的舞姿,很是欣赏,希望能够交个朋友,在下钟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钟越十分客气地伸出手去。
      “哦,当然,关承智,”一个很友好的握手。
      “那这位小姐?”钟越笑容更深了几分,一双机灵的大眼笑出一个弯度。
      “钟先生,幸会,我叫沈忆柔,对于您刚才送来的红酒,我们表示感谢。”风澈依然淡淡有礼。
      “沈小姐客气了,能为您这样明丽大方,清新脱俗的小姐做点事,在下很荣幸。不知沈小姐能否赏脸跳一支舞呢?”
      “对不起,”关承智微蹙眉头,抢在风澈前面,“我们刚好要用餐,如果钟先生乐意的话,我们可以让服务生加一副餐具。”
      这话,客套里透着些许疏离,显然,关承智是在下逐客令了,这一点,钟越当然不会不明白。风澈没有做声,静静地喝酒,好像整件事都与她无关。
      钟越疏然地笑了笑,这个空当,一个身着银灰色套装,高挑短发,气质高贵的女人来到身边,她看了眼关承智和风澈,眼神顿了一下,“钟越,你朋友?”
      钟越含混地哦了一声,立即换以笑容,轻松地掩饰自己的尴尬,“刚刚看到,顺便来聊了两句。怎么,你不是要走了吗?我送你。”钟越脸上的笑容俏皮中有一点谄媚,好像对银灰女人受用的很,她高傲的神情里多了一些温柔,“好。”回身看了一眼关承智,见他正盯着风澈出神,她有些愤愤地瞪了一眼纯净得好似与世无争的风澈,转身出了“祈愿”的门。女人天生的醋意啊,似乎比她强的同性们都是敌人。
      “哥,我的脸上有写什么吗?”风澈望着满桌的菜,头也没抬,余光中那双出神的眼睛顿愕了一瞬,恢复到如常。
      “这次待多久?”
      “不知道,也许等到枫叶红了,也许等到红枫苑空了,也许,明天的班机,来不及说声告别就走了。谁说得清呢,老板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让我们猜到他的安排。”她低垂着头,用刀子细细割着盘里的牛排,密长的睫毛在眼睑遮出一片阴影,看不到剪水双眸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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