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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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和阿华、妹妹一起守夜，阿华给你打了针，应该能管两个时辰。我们三个坐在旁边的凉床上，阿华有些困，你说你睡吧，我看着。
安静的夜晚，除了狗吠只有你清晰可见沉重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只能看见你厚重棉衣下微微起伏的胸口。
我有些困了，轻微打了个盹，但又马上惊醒了。起风了，我急忙看向你，沉静得如同死水一般。
赶忙把阿华摇醒：“怎么没声音了。”阿华连忙摸你的胸口，还是温热的，转头跟我说：“把你大姑他们都叫下来吧。”
我没用，连楼梯也走不稳了，忘了开灯，漆黑的楼道上摔了一跤。叫醒了阿琴阿英姑爷他们，下楼时，你已经被阿华安置在一个椅子上了，坐的很端正，就像一个上课听讲的好孩子一样，只是你的背不再挺拔，佝偻着，垂着头。阿英下来便看到了，哭着叫爸。
阿华转头出去，放了三颗响炮，安静的夜里，火炮的声音显得刺耳。姑爷骑着摩托，让我跟他一起去找人帮忙，坐在后座上，吹着冷风，我忍耐了许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说话时声音有些发抖。
回来时，我看见你安静躺在地上的草席上，应该刚穿好寿衣，像根枯柴，没有一丝营养，只剩蜡黄的一把骨架子了。给你穿衣的人说：“该走了，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你躺在棺材里了，烧了头香，点了长明灯。眼睛还是张的老大，嘴巴也张着，像是呼唤，又似倾诉。阿华抹了抹你眼皮，还是闭不上。
断食16天，断水3天。一个人的生命如此顽强却又如此脆弱。二零一五年农历腊月二十九晚上十一点半，阿华失去了父亲，我也永远失去你了——爷爷，享年64岁。
大年三十一早，阴阳师已经来了，写对联，扎上了灵堂，一早，有人从旁边路过，有人在坝里观望，：“哦，走了，昨晚就是说听见放火炮了。”
阿英阿琴商量着请个厨子，正值过年，办酒的多，一打电话厨子都被请走了，周折了几番才联系到以前一个同村的厨子，厨子腿虽然有点瘸，但做事还算利索。阿英阿琴就忙着后厨打杂了。
阿华在阴阳师前后帮忙，得闲了，把你写过的电话本翻出来，一一通知着上面的人。大家此刻都很忙，我站在地坝里的围栏处，望着不远处小时候经常爬的寨娘娘山，那并不是山，只是一座略高的小丘。
阴阳师调好了设备，放起了哀乐，很奇怪，听到大悲咒的那一瞬间，眼泪再也绷不住地留下来，背对着，没人看到我此刻抽搐又狼狈的样子。
那一刻我想如果有轮回转世，下辈子你一定是一个快乐，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备受疼爱的孩子，我在内心一遍遍默念着，祈祷着。
我偏头看到了凌凌站在李子树下，那几天我们没有说话，我明白我们都是一样的。从那时起，眼泪就收不住了，像要流干似的，我和凌凌坐在一边的板凳上，阿琴阿英路过，总会劝两句：“别哭了，爷爷已经走了。”
索性劝不住，任由我们哭去了。阴阳师看好了日子放在正月初六，他们说你在家耍的时间久，好好热闹一下，你以前喜欢热闹。
半夜，我和阿华凌凌坐在一旁守夜，门口袭来风，已经不太冷了，为了消磨时间，我们三斗起了地主，阿华输了，笑得很勉强，他这段时间是真的累了。
到了出殡的前一天，临时出了状况，村里的张氏闹了起来，她家的老爷子之前埋在那上面，说不准埋在那下面，影响她家的风水。
那块地原本也不是她的，花了五百向地主人买了一小块，阿华他们带着村委书记和许多人去争论了许久，张氏叫嚷着明天要来拦棺，要想过去得从她身上压过去。阿华一行人回来后，面色沉重，商量着明天几个扶棺的，找几个力气大的，张氏要是真闹起来，直接把她按在一边。
前一晚，吊唁的人都来坐席了，陆陆续续都坐满了。我和凌凌坐在大板凳上，哭的一抽一抽的。有人隔着不远讨论：“那是阿娟阿霞吗，哭得那么伤心。”
晚上烧了旗，做了仪式道场。到了后半夜，阿华让我们去睡觉，五点就得出发。这是你留在家里的最后一晚了，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久，伴着香烟纸钱的味道终于睡着了。
四点过就醒了，下楼待了会，阴阳师让婆婆抓了个鸡公来，等会放在棺材上引路。不一会，阴阳让我们全都围过去哭丧盖棺了。最后一面了，那个画面要刻进脑子里了。
阴阳伴着哭声唱起了悼词，手一抬，就让人盖棺了，嗓子哑了，不敢哭得太大声了。跟着道师阴阳一行人，出发了，前面有人扶棺开路，后面有人挑钱放炮，我跟着孝子走在中间，举着一个花圈，看不清前面，行动有些不便，：一路上小心脚下，不能摔了。
天微亮，张氏果然现在她家地坝坎儿上，大家都预备着，一行人陆陆续续走过，好在她没有跳出来，只是在一旁叫骂着：“祝慈阳你个死东西，到头来还不是被我家老爷子骑在胯 ，下了。”在墓地做完了仪式，要原路返回，只是不能回头。
清晨的风拂过面庞，我们再也不见了。后事忙完，大家也都回归各自的生活中了，那段日夜流泪的日子也离我而去了，开年再见我，都说我瘦了，可能那七天瘦了十斤也到了我的极限了。
只是我很难过，时隔不到一年，有人给阿清说亲说让她找个老伴，她竟也有了这个心思，全家人一致反对，就她这个性子，别人以后都受不了，后面也不了了之了，她也没这个心思了。
有人说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忘记。流转的时光里，大家不再说起你，淡忘你。失去你的那段时间，仍旧不习惯，还是躲在角落里哭，流过的眼泪让我记得，每天晚上都期待，过后又失落。
我在心里祈祷“：我很想你，来我梦里吧。”每晚都渴求做梦，企图这样再见到你，我却不曾拥有过。金黄的油果子，小巷里的杂酱面，柜子里的方方面，红花绿叶的老式蛋糕，我都记得，关于你的，永远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