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竹岚月

82、原罪

　　吴祁和卓步遥在大学时虽然没有刻意宣扬，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因而知道他们关系的其实不少。不过虽然吴祁时常愤懑，这方面倒是比卓步遥小心得多。
　　他们从未在校内有监控或是有人的地方亲吻过，因此即使有人拍到了，也没有越界的举动。

　　直到大三最后的那个六月，那一天吴祁去找卓步遥时，却发现一个男生和卓步遥靠的很近，正在讨论一道程序的实现。
　　往常吴祁也不是没看见过有人询问卓步遥问题，也都没怎么在意，毕竟吴祁自己和哥们勾肩搭背的也不少，可不知为何这次，他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看了一会儿，吴祁恍然大悟，这个男生的动作很多，其中有十多下都在卓步遥的腰侧、胳膊旁、耳朵边、脖子边等敏感部位蹭过，一触即走。

　　吴祁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腐眼看人基，但若是两个姑娘有这样细小的动作很正常，通常来说男生之间动作则相对粗犷，即使是同性恋。
　　虽然还能用理智分析，但并不代表吴祁看着这种画面毫无芥蒂。卓步遥这个只对吴祁咔嚓弯成九十度直角其余都笔直笔直的大直□□本体会不到别人通过肢体传递的信息，哪怕别人往死里撩他只要没明说他就完全不懂。

　　这让人很放心的同时有时也很让人火大，毕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没准已经有无数个孔雀对着卓步遥一顿输出了，结果这人还不知道。
　　吴祁眯着眼，咬着刚买的一瓶冰水，打算看看这位到底是真基还是天然撩，就见卓步遥蹭了下脖子，向旁边挪了下：“你手不要理我太近，很痒。”

　　吴祁一口水喷了一半，险些给自己呛死，心里那点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甚至有点怜悯接近卓步遥的人。
　　毕竟当时卓步遥对着靠近的吴祁说痒的时候吴祁好生修理了某人一番，现在卓步遥完全适应了吴祁的靠近，对其他人倒是还一样有分寸距离感。

　　单是看那位同学骤然僵直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匆匆和卓步遥把剩下的问题讨论完就走了。
　　吴祁也就没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室友有些欲言又止地提醒他问一下卓步遥的行程。
　　当时吴祁忙着考研，大半部分给了图书馆自习室，小部分时间给了手机，正巧卓步遥也要参与一个项目比赛，他们也是硬生生将同校恋过成了异地恋。

　　吴祁问卓步遥要了份他的时间规划和参与人员表时才发现有一个名字的存在感过高，这个名字是张书蔚。
　　吴祁隐隐约约有点熟悉，想了半天才一拍脑门，从手机中八百年前的文档中调出了一份卓步遥班级的成绩排名表，张书蔚赫然排在第二，仅次于卓步遥。

　　这个人给吴祁无端带来一种烦闷之感，就在卓步遥快下课时去他教室门口接他。令他心中又是一沉的是，卓步遥班级有几个人露出了异样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个男生。
　　吴祁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动作有些越界的男生。
　　后来想想，其实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似乎会对即将发生的事莫名其妙地有所感应一样。

　　吴祁平常也对认人没什么研究，可却将一个背影记住了，并且在看都那素不相识的正脸就自动对上了号。
　　那个男生就坐在离卓步遥只有一个过道的地方，似近似远，每当抬头看黑板收回目光的时候，都会在旁边微妙地停顿一下。

　　而这时有几个坐在后面的人都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吴祁忽地意识到，这个人就是那个第二名张书蔚。
　　而同时他也意识到恐怕在吴祁的同班同学眼里，卓步遥和张书蔚这两个尖子生无疑要比卓步遥和吴祁这种搭配要般配得多。

　　王子和灰姑娘只存在于幻想的童话与玛丽苏小说之中，而在现实中，门当户对才是所有人眼中最般配的婚姻。生活就是把美好理想的童话血淋淋地撕给每一个成长的人看的。
　　而在这种学习氛围浓厚的大学中，唯成绩论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正巧，讲师点了卓步遥回答问题，而张书蔚举了手和卓步遥你来我往地辩论了起来。
　　哪怕是吴祁心中无比复杂，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相当的精彩，他忽而不太敢想卓步遥和张书蔚在参加同样的比赛和项目时是怎样的相处情况了。
　　那一刻他心中压抑着的种子破土而出，眨眼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吴祁在周围看着，清晰地知道它是什么。
　　这是嫉妒，人类的原罪。

　　吴祁向后退了一步，终于看清了从和卓步遥在一起时就注定会插在心尖上的刀，那是他们俩之间的云泥之别、他的自卑与自尊和世俗共同打造出的削铁如泥的刀。
　　他不愿意自己成为那种因为自卑而疑神疑鬼的人，可往往一个人长成的就是他最厌恶的模样。

　　就像之前每次吴祁都对他妈妈翻旧账借题发挥无比无可奈何却在“三省吾身”时骤然惊醒自己愈发相似。
　　这一次他不愿疑神疑鬼，而这个定式也终究没有放过他。
　　差别只在于吴祁几乎是硬逼着自己一点点削去那种借题发挥的讨人厌烦，而后一个他却没能控制住。

　　他开始和卓步遥频繁地吵架，因为一点小事，而卓步遥每次都是感觉不可理喻。他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吴祁自知自己想问的始终都没敢问出口，就只能将锅甩在这种小事之上。
　　现在想想，吴祁都觉得自己当时多少有些魔怔，也是年轻心里不装事，换成现在的话，和卓步遥说一声就行了，能用交流解决的事，何必较劲？
　　可当时的吴祁毕竟还年轻，心气盛他绝不会让卓步遥看出任何端倪，否则未免显得太可怜些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再也没有时间与心力争吵这点鸡毛蒜皮了，他们俩牵手接吻的照片被寄送到了导师们的办公室，卓步遥原先选择的老教授当场勃然大怒，拒绝接收卓步遥。
　　卓步遥的保研名额也紧急被扣停，领导、导员和教授们临时开会商量这件事。
　　后来，卓步遥被叫了过去，导员对他说了什么吴祁不得而知，卓步遥始终没有说，只知道卓步遥走出导员办公室时毫不留恋、心意已决，而导员却皱着眉看着他：“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

　　卓步遥选择立刻开始创业，吴祁心中沉甸甸地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让自己这一个月好好清醒一下。
　　他如果能控制好情绪，也不会失去戒心失去理智，两个人火气上来时头一次在学校内一处树林中吻了起来。只这一次，暮色四合，他们却还是被人偷拍了。

　　等到吴祁在计算机系的保研名单和一个卓步遥先前参加的重要科研项目的名单公示中看到张书蔚这个名字时，他先前便有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果真是张书蔚，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处心积虑罢了。平常吴祁和卓步遥太过小心，他找不到机会，所以才要故意让吴祁心绪不稳，让他们两个露出破绽，因为选中卓步遥的这个教授只要一个学生，这个项目也只要一个大学生，其余的都是硕博生。
　　吴祁心乱如麻，却在此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女声不容置疑：“我是卓步遥的妈妈，我要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