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竹岚月

67、三年

　　词都是好词，可卓步遥总感觉这是先扬后抑，毕竟吴祁脸上的神情摆明了是看好戏的神情。
　　卓步遥忽而问道：“你的微博是什么名字？”
　　从前公司官微和卓步遥没有丝毫关系，卓步遥顶多知道有这么个app，知道有些很无聊的热搜，毕竟某某某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某某某演技绝了、某某某好帅好美实在是只能让他冷漠.jpg。

　　但知道吴祁用这个app后，卓步遥还是把何森揪出来让他给自己科普了下这个弱智app有什么用，彼时何森正美人在怀，险些没杀到乐安来和卓步遥决一死战。
　　到底还是亲同事，公司还要指着卓步遥这个主力军，何森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和小姐妹逛街后咬牙切齿地给卓步遥大致说了说并在心里许愿吴祁是只公老虎。

　　即使知道吴祁在微博上有画一个长篇漫画，卓步遥也没问他，毕竟那天吴祁在他面前流露出的神情实在让他不忍，他怕即使他只是简单地询问都会让吴祁再一次露出那种倔强下掩藏着的自卑神情。
　　他是知道吴祁的自尊心有多重的，那一次贸然想让吴祁“回到正轨”他已经后悔了。

　　不过现在他觉得还是问问吧，他也感觉到了一点，虽然那个所谓的漫画公司不干人事，蓄意坑骗，但其实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吴祁的水准，给了他一点心里支撑。吴祁从来都不是甘于一蹶不起的人，或许他平时看起来甘于平庸，但只要有一点点激励，他都会挣扎着起来走下去。
　　或许终其一生，他不会像以其为毕生追求之人那般疯狂求索，也不会像疲于奔命之人无用内卷，也难以拔尖，但也并不妨碍他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果真吴祁并未有隐瞒他的意思，了然得像是看透了卓步遥的心思似的：“我微博名就叫无奇，平平无奇的那个无奇，放心，我虽然小心眼，但也不至于让皇帝当一个彻彻底底的渣男，我不会画渣贱，你知道的。”
　　卓步遥皱了下眉：“为什么要用无奇当微博名？”

　　“谐音啊。”
　　吴祁的回答无懈可击，卓步遥心里却仍是有些酸酸涨涨的，却直接被吴祁轰了进去：“行了，赶紧过来吃饭，今天我试了道新菜，你也来尝尝。”
　　卓步遥：“……”
　　他现在说要回去看微博还来得及吗？

　　饭桌上，聂恒源和卓步遥看着这一道色泽鲜艳的菜，迟迟不敢动筷，由于旧年恩怨到现在仍是不太熟络的两个人同义词心有灵犀。
　　要说吴祁做饭因为并不难吃，有些菜正经还不错，前提是他别总想着推陈出新。
　　虽然每次推陈出新到最后都能得到一道还不错的菜，但这个漫长的过程足以让尝菜之人早登极乐。

　　卓步遥发誓他真的不是嫌弃吴祁的手艺，他只是想留着命陪着吴祁；聂恒源也可以发誓他真的不是嫌弃弟弟的手艺，他只是想留着命给他公司的员工一个家。
　　吴祁颇为好笑地看着这俩人头一次这般礼貌，只差对对方说“您请”，自己率先夹了一筷子，并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又夹了几筷子。
　　还是卓步遥先反应过来，去接了杯水，忧心忡忡地问：“你想不想吐？”
　　聂恒源也十分紧张地看他：“不是，我俩真没别的意思，你不要逞强。”没必要非得自己试毒啊。

　　吴祁：“……”
　　“虽然它卖相不好，感觉黑乎乎的一片，那是因为我放的是老抽啊，你们两个厨房白痴！”
　　两个白痴视死如归地尝了一口，竟意外地发现这种乱炖味道还不错，人不可貌相，菜也是。

　　可能是因为马上要离开乐安了，吴祁嘴上不说，可卓步遥也能感觉出他对于这个小房子的不舍，他想在这里留下更多痕迹。
　　也不知聂恒源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他正好刚谈完一个单子，索性也当起了甩手掌柜，在家中和吴祁日日厮混在一起。
　　卓步遥看在眼里心中酸溜溜的，虽然知道他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到底还是吃味，又不能无理取闹地不让人家处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互相道别，险些把自己憋成一个行走的林妹妹，只得对自己说以后到了燕兴吴祁和自己就能够二人世界了。

　　这般过了几日，吴祁又回家住了几日，两人便坐火车去了青禾市。
　　自从卓步遥毕业后往来最节约时间的都是飞机，少有坐火车的时候，就好像浪费一分钟都会让他焦虑一样。
　　然而或许是因为吴祁现在就在自己身旁，偶尔这般坐一次、看看外面连绵的山峰，卓步遥竟也隐隐觉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宁静的似乎与山水相近的感觉。

　　这感觉竟然也不赖，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吴祁心中的一点世界了，吴祁似乎很容易能够共情动情，正是因为他柔软而又包容的内心，和这自然给人的感觉竟还是颇为相似的。
　　不知不觉中就被自家瞎琢磨的男友安上了个高人境界的吴祁还不知道这事，正专心致志地解决零食——这还是小的时候吃不起零食就只有每次坐火车能破个例打打牙祭留下的习惯，即使他现在早就不是孩子了还是每次出门都要吃一路。

　　“你的漫画我看到最新章了。”
　　吴祁顿了下，先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毕竟卓步遥从来没接触过漫画，哪怕他一会儿说无聊和没看懂都不能生气。
　　卓步遥却有些郁郁地问道：“在你心里，我真的是和那皇帝一样的薄情无心吗？我那时是不是真的对你很冷淡、太不上心了？”

　　那冷峻的面容此刻在别人看来还是冷峻的，在吴祁看来却是混杂了落寞与后悔，像是明亮的星辰被晦暗的云所笼。
　　完蛋，有点玩脱了，吴祁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卓步遥。
　　作为创作者，他分得很清，虽然当时开始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太过想念卓步遥，可随着精力感情倾注进去，两个主角开始有血有肉起来，与其说是他按照自己的思想来画，不如说是灵感与逻辑推动着情节与人物的发展与完善。

　　当初的分手，两个人都有各自的问题。卓步遥固然是扎在工作上，嘴又不灵光，有时会让吴祁的自尊心受挫，可吴祁知道自己当时又何尝不是陷于自己的怪圈、过于敏感，面对卓步遥这种公认的精英无比自卑、逃避问题。
　　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卓步遥太过优秀不是他的问题，可自己却控制不住地对他产生抵触。对他来说，自卑与自尊从来都是双生子。

　　哪怕是现在，他仍然会时不时陷于世俗对于优秀的定义之中，只不过比之三年前的不成熟，他不愿也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心态牵连到卓步遥。
　　“那时候我们都不成熟，身边牵扯太多难免精力分散，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冷淡薄情，我知道你是急着为了我们后面的生活立住脚跟。”

　　卓步遥默然，而后声音中似乎有些涩滞：“可我还是把你弄丢了三年。”
　　回想当初创业时，固然是因为他对事业有野心，可其中又如何没有他想要迅速强大摆脱多年来一直如影随形的阴影以免让吴祁受到伤害的想法？
　　他那时想，等几年他一定能够做到，只可惜等着等着就习惯性地时时将工作放在第一位了，忽略了身边人。

　　“不，从来都没有丢过。”吴祁忽然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三年我没有一直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