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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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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遥,我们就这样吧,分手吧。”
英俊执拗的男人看着他,眼中充盈着不解与伤心:“就因为那样无足挂齿的小事?行,我以后不说你了,伤了你的自尊心,对不起,我改还不行吗?”
吴祁有些啼笑皆非,卓步遥这人天生一根棒槌,平常像是不小心撞到人踩到人这种事说句对不起轻而易举,可但凡涉及到他的选择与立场就没见过他服过一次软,他吴祁何德何能,竟得了这位的第一次?
“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的问题,是我耽误了你七年。把你掰弯了,让你走上这么一条路,对不起啊。”吴祁笑了笑,竟有些洒脱的意味。
卓步遥脸色发白,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气的,声音有些发颤:“所以呢?你说过要和我一辈子的,你既然耽误就耽误到底,耽误一生啊,你凭什么就要扔下我一个?”
窗外的雷声阵阵,像是要把房子也给震开,可吴祁的声音却格外清晰:“我食言了,我有点累了……而且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现在和你一开始喜欢的那个我差了太多吗?你早有感觉了吧,现在的我不值得你喜欢了。”
“再见。”
兴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这样的渣男发言,他话音刚落便觉得好像有一道惊雷当胸一棒,差点打得他吐出一口老血,本能地伸手一扒。
一声愤怒的猫叫彻底把吴祁从迷蒙中唤醒,他骤然坐了起来才发现那当胸惊雷正是他那向猪一路挺进立志更换物种的猫主子。
这位显然不能正视自己的吨位,还当自己是那高贵典雅的公主,时常在清晨矜贵地往吴祁胸口一坐,提示铲屎官今日该上供御膳了。
吴祁觉得再这么下去每天再在健身房加一个小时也改变不了心梗的下场。
猫这种东西,不揍不听话,然而吴祁一瞧这满脸高傲尔等皆是凡人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起它酷似的方才在梦里自己还把人给渣了的那位,又舍不得下手了。
要说这男人最不能欠感情债,这一欠连只猫都收拾不了。
他按开手机看了眼,本来看屋中光线以为才不过五点,却不想这都七点了。
他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云层泼墨似的,正巧轰隆隆的雷声又一次炸响,吴祁才知道自己为何又梦到了分手的场景——毕竟那天也是个风雨交加的雷雨天啊。
门被扣响,吴祁愣了会儿才醒过神似的开了屋门。
和他同租的是个三十来岁、一看就比他稳重一副精英派头的男人,只不过一开口变多了种浓浓的老大哥感觉:“你这是又梦见他了?”
吴祁苦笑:“聂哥,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聂哥从鼻孔里出来一声轻笑:“你不梦见他,我怎么有取笑你的机会呢?”
“行了,出来吃饭吧。”
这年头,在外面漂来漂去的各位,甭管是不是精英白领,怎么都得有些做饭的手艺,要么也得有些收拾家务来交换室友做饭的本事。
否则,不是钱包被外卖挠出血就是身体被重油重盐兴许再来点不明生物毛发尸体的外卖连带毫不规律的作息搞到医院。
吴祁和聂恒源做饭都有两把刷子,当不了大厨但把自己的一日三餐糊弄过去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不过鉴于吴祁是半个自由职业者,早上一般起不了太早,故而早饭便由聂恒源来做,晚饭由吴祁来做。
他们吃不惯西式早餐,还是吃饼喝些粥配上小菜。吴祁想起什么,说道:“聂哥,今晚我得去参加同学聚会,你自己解决下晚饭吧。”
“聚会?”聂恒源想了一想,这儿是吴祁老家,并不是他上大学的城市,挑了挑眉:“高中的?”
吴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对,聂哥聪明。”
聂恒源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是嫌麻烦,这些聚会一概不去吗?再说你大学的聚会都不去,高中的朋友基本都不联系了,去干什么呢?”
“要是大学的我才不去,不过就是一起上课的交情,名字都快忘了,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聂恒源“呵呵”两声,“我看是你怕碰见某人吧。”
早被他取笑惯了,吴祁干脆自暴自弃:“对,我渣了人家,心里有愧,不敢看见他行了吧。”
从他这语气中,聂恒源倒是琢磨出点什么来:“我看你这边还余情未了,怎么,没什么打算?”
吴祁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才无所谓地道:“打算啊,有啊,我正打算去罗布泊一游,你看我开车这水平能不能把自己平安地运回来?”
聂恒源一听就知道这孙子就打算装糊涂,看着他简直像是过年回家辅导那数学考了三十多还鬼灵精怪的小侄女一样犯愁。因为不知道这种货色将来得把自己交代到哪儿去,也不知道这种心有八窍的货色把自己真心转转悠悠藏在哪个无底洞里。
半响,他犹犹豫豫,才试探着说:“我认识个小伙子,也是二十多岁,做音乐的,你要不要……”
吴祁把最后一口粥喝完,风一样地卷到了门口:“别介,别谈感情,多伤钱。再者,我都渣过一个人了,可不想再去渣第二个了。”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聂恒源默默地叹了口气,三年了,吴祁也不是那个大雨天拎着行李箱被他接走的那个失魂落魄的失恋小青年了。
吴祁在一个咖啡厅里先是给客户把几篇翻译好的稿子发了过去,又打开电脑修修改改地给漫画打好了线稿。
看看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吴祁叹了口气,还是把电脑收拾起来挎着包打算过去了。
下午四点开始,总不能迟到,虽然他是真的不想去,但前几天碰上了同班同学,在一个城市,实在不好不去。
一共二十多个座位他到场时已然来了有一半多的人,可惜凭着自己十环能中二环的精准眼力,吴祁发现自己除了脸谱式的笑实在没什么别的表情好摆。
姑娘们都不是当年或平头或简单扎一个辫子学海无涯苦作舟的灰姑娘了,各式各样的发型口红眼影香水不由分说地抢占了吴祁本就不灵敏的感官,让他实在是分辨不出后面藏着的是当年班上的哪个女同学。
男同志们虽然没有各种改头换面的妆发,但粗粗一眼过去,要么业界精英,要么被刻上了生活的尘灰,要么早早地用肚腩挺进了老板行列,和当年中二的热血少年或是欠了吧唧弄哭女孩子们的烦人精大相径庭。
吴祁对自己的脸盲属性十分有自知之明,已然做好了赔罪的准备。
“班长,难得见你啊。”
吴祁转过头去,打算凭着自己那微薄的眼力先看看自己能不能认出这位说话的女同学,对方是个栗色卷发、皮肤白皙、神采奕奕的姑娘。
吴祁一瞬间竟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他们班上当年有这么漂亮、比电视上一些瘦得吓人的网红脸明星有气质多了的美女吗?
见他一脸迷茫,这姑娘瞪了他一眼:“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亏得当年班上有活动我帮你解了多少围。”
半响吴祁才排除文艺委员,想起了另一位性格豪爽实在不像搞文艺的妹子。
“苏弈?”
她这才满意:“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也不怪你,谁叫我现在这般恍若天人,尔等凡夫俗子自是不敢相认。”
一旁听着的姑娘们笑了起来,吴祁无语,只好说道:“好的,苏仙子,您看本凡夫俗子够资格给您倒一杯果汁的吗?”
苏弈款款坐下,端详了他半响:“看在你还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的份上,给本尊满上吧。”
十年不见,他都不知这位姑娘是看了多少狗血仙侠剧了。
不过倒是奇异地冲淡了恍若隔世的氛围,吴祁看看自己随便穿的一身运动风一副,觉得估摸着还是这张脸的功劳,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的聚会总算不用太过尴尬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一身西装一身精英气息的男人打完电话看到了他,略带尖锐的声音横贯整个包厢:“这不是我们当年的大学霸班长吗?当年咱们学校唯一一个考上瀚华大学的,不知在哪儿高就,现在想必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
吴祁从这话中听出来满腔的恶意,虽然有些不知这恶意从何而来,但奇异地让他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那人脸上一瞬间有怒意闪过,生生压了下去:“是啊,班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记得我这种小人物?不过现在好歹也算是公司器重,在乐安这边当一个经理,兴许还能和班长有些业务往来呢。”
苏弈低声提醒吴祁:“他是你当年没少把他犯纪律的事告诉给老何的任扬威。”
她说话太轻又太快,在那人的大嗓门下,吴祁都没太听清,有些诧异地问了句:“你说什么,他……阳痿?”
他问这句话时虽然也压低了声音,但任扬威正巧说完了话,因而他这句话也清清楚楚地在包厢中响起,片刻的寂静过后便是所有人止不住的笑声。
苏弈嘴角抽了下:“你真不是故意的吗?”
吴祁很无辜,然而任扬威被他扫了两次脸面,加上陈年旧怨,荟萃成了一国浓烈的愤恨。
虽然没有挑衅之意,但看样真的不能善了了,吴祁叹了口气,平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想我们没有合作的可能,毕竟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满屋子的人都有些尴尬,任扬威却掩不住脸上得意与快意的神色:“哦对,我忘记了,班长那个编制因为你同性恋的原因丢了啊,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学历,想再找一个好工作是轻而易举呢。”
都是社会上混了许久的人,大多习惯了面上和气的同学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毕竟中间隔着十年的光阴,现在彼此也就比陌生人多了层同学的身份。
苏弈最初的一瞬惊讶之后旁若无人地问道:“呦,藏得深啊班长。怪不得我这么一个大美女你见到我竟然一点都不动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个颜狗,你家那个帅吗?哪天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吴祁心中苦笑,报应吗?句句戳他心坎。
而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帅气,但分了。”
任扬威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尖锐道:“我怎么好像听说班长是被甩了呢?”
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轮廓深邃、眉目俊挺的男人走了进来,苏弈本能地感慨了一句“真帅”便想和吴祁对比一下。
没想到一直淡然的吴祁竟然是一副失神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进来的人,似乎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珍宝。
任扬威有些意外却迅速热络地上前:“卓总,真巧,您来了,我这边马上结束,立刻去跟您谈合作的事?”
卓总却没理他,盯着吴祁,眼中暗流汹涌,似乎想将这个人贪婪地包裹起来,又似乎是带着面对仇敌恨不得吃肉喝血的恨意一样。
他们的眼神交接只在一瞬,吴祁便垂下了眼眸,不再看他,直到听到了一声惊呼。
卓总的拳头已经和任扬威的脸亲密接触在了一起,他精致的眉眼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嫌恶:“看来你不知道,我就是那个被吴祁甩了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