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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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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穿白裙的女子此时正在月下舞剑,赤着脚散着发,剑锋凌厉,身法飘逸,皇后双目微怔,盯着那道身影仿似失语了一般。
夜幕降下,星空投下一团深蓝映射在女人的白裙上,似是察觉到有人闯入,她回身挽起一朵剑花,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淡漠如月,如梦似幻。
刘嬷嬷反应快,知道皇后是被震住了,不禁轻斥:“还不来见过皇后娘娘。”
谢瑜闻言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将军礼。
“臣谢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见谢瑜的自称,刘嬷嬷眉心一皱,看了一眼皇后,眸子里划过狐疑。
“你是哪家的千金,怎不以闺中礼为行?”
谢瑜蹲在地上,立刻抱拳说道
“臣为谢国公嫡长女,目前任职于塞北谢家军从三品指挥同知。”
原是谢家的女子,皇后与刘嬷嬷对视一眼,德川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提醒一句,“谢家的女子自古有从军的传统,谢家军有三分之二是娘子军。”
皇后脸色稍缓,但看着谢瑜的神色依旧带着挑剔,“你为何会在太子府邸中,你一个云英未嫁的贵女,也不怕失了名声么?!”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疾言厉色,空空荡荡的□□只有皇后这一句话如同击打在水面上,带着轻微的回声,尖利而刺耳。
谢瑜看见远处那一角月白色的衣角时,聪明地没应声。
“母后这脾气是应该收敛收敛了。”
远处男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看见谢瑜的打扮眸子微微动了动,视线落在女人的发顶上,见她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缓步上前扶起她。
身后的霍世君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见到德川公公后立马跟在他一旁,两人规规矩矩,眼观鼻,鼻观心。
见皇后投来诧异和愤怒的眼神,祁良夜特意拍了拍谢瑜的手背,冰凉的大掌覆上那双白皙的双手,这个氛围怎么看怎么旖旎。
皇后身边的人顿时心思浮动,恍然大悟。
谢瑜眸子微动,看男人已经遮挡住皇后的目光,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手依然被祁良夜放在掌心没有松开,她这才软着嗓子,“殿下处理完政务了?”
谢瑜软着腰肢,露出半截白嫩的脖子,微微侧头看向身前的男人,披散的头发还有几缕搭在额前,温香软玉,倒真像个祸水。
祁良夜不动声色地凝视她一息,他语气平静,但较平时已经柔和了许多,揽住她的肩,带着人往屋子的方向走去,“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只听皇后愤怒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祁良夜!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谢瑜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棕色的眸子滴溜滴溜转,示意他可以了,祁良夜这才收回揽在女人肩头的手。
祁良夜面色平淡,二人松开刚才交握着的手,霎时没了刚才声音听起来的那般温和,给了谢瑜一个眼神便转身走了。
“听说母亲还惦记着孤和晋成公家的婚事?”
将话挑明,今天下的这盘棋便成功了一半,谢瑜弹了弹自己衣群的下摆,背着手便回了屋,左右她的任务是完成了,剩下就是太子爷自己的事儿了。
第二日,艳阳高照。
谢瑜正在漪澜院整理手上的事务,她墨发低低束在脑后,有几缕便趁着女子低头时偷偷跑出来洒在耳边,
松了松手腕,谢瑜转转脖子,睁开眼时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闹,
“你们让开,我今日一定要看看是......”
“啊,你竟敢推我!”
“贱人!我今天一定要看看是哪家的宵小抢走我的太子哥哥!”
粉裙少女不顾仆从的拉扯,径直闯进了庭院,谁料她刚脱出重围,迎面便碰上了青丝微束,一身黑袍的女人。
女人神色冷漠,浑身像是长着尖锐的刺,一双棕瞳透出的寒意硬生生将孙若薇向后逼退了两步。
孙若薇颤着指尖不敢靠近她,眸光却紧紧盯着她艳丽而妖异的容貌,只觉心被割成了一片片碎渣,原来太子哥哥抛弃她,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么?
谢瑜看着少女无声地流泪,眉心又皱了皱,便出声问道,“你有事?”
漪澜院中的植株很多,一到夏日浓郁的花香便将人包围住,眼见着几只猫都待得不耐烦了,日头也将谢瑜晒得皮肤烧起来了一般,
谢瑜只好组织自己的措辞,尝试委婉一点同她说话:
“我知你失去如意郎君,心中悲痛,但你若真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便应该知皇室姻亲,皆是一环扣着一环的算计,何必庸人自扰,为根本没有关心过你,在意过你的人流泪呢,你二人的婚约不过皇后一意孤行,太子从未应承过,哪怕一次。”
孙若薇颤抖着声音,像是困在泥潭中的幼兽,
“我自幼时坐在姑母的膝头,许多人便同我说,以后我会是太子妃,太子爷会在成就一番功绩后来娶我,我喜欢了他那么久,可如今,多年痴梦一场空,你叫我如何能忍?”
谢瑜打了哈欠,毫不留情地打击她:“在权势和名利面前,你的这些心事算什么呢?”
就连她,不也是因为手中握有的筹码够多,才能被请进京城吗?
说是请,不还是君主一声令下,她就得鞍前马后跑断腿。
孙若薇啊孙若薇,一个生长在温室的花朵,就应该找一个愿意耐心呵护花朵的男人。
祁良夜那个人根本没有心,京城贵女喜欢他那张精致的美人皮,谢瑜只觉可笑。
孙若微根本不会给祁良夜带来利益,自然不配太子妃这个位子。况且,她应该根本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太子妃这个身份,还是太子爷这个人本身吧。
谢瑜挑挑眉。
“青哥——”
“送客。”
青哥着一身青色的长褂,走到孙若薇面前,一手虚伏着她的手臂,一手将她送出了院外,粉色的裙摆像水面荡起的涟漪,但她的双足却倏地停了下来。
下午的日头已逐渐西移,柳树青茵一片浓绿,蔚蓝色的天空还有浮云点缀,谢瑜进屋前抬头看了看那艳阳,却猛地听那女声凄厉地喊了出来:
“我偏要争!”
门前古树的阴影下,一群惊鸟飞出树林,孙若薇的眸子流下一行清泪,她回眸看向谢瑜,执拗地说道:“这不公平。”
随即,那片粉色的衣角便如同扑着翅膀的蝴蝶一般飞远了,谢瑜没理她,对她天真的话语不置一词。
变故在晚上时传到了谢瑜的耳边,那时祁良夜刚回太子府,夜里召见谢瑜,谢瑜正在院中练剑,谢如意和谢阿宝跟在她身后,去正院的路上谢阿宝悄声对她说:
“主儿,孙若薇,死了。”
谢瑜纳罕地挑挑眉,脚下步伐不停,又问了一遍,“什么?”
“主儿——孙若薇,死了!”
夜晚的风清凉如水,池塘中的花都开得正艳,她路过花池时多看了几眼,现下,她收回目光,不自觉呢喃道:
“祁良夜,够狠啊。”
微风阵阵飘拂,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脸突然烧烫了起来。
进了正院,德川示意阿宝和如意只能守在门口,单独领着谢瑜进门,院里灯火通明,走过抄手游廊进了屋子,德川便领命退了下去。
谢瑜进门往书房走去,侍卫侍女只有零星几个,见她便主动领路,屋内一片沉静,只有松香味悄悄蔓延。
“直接进吧”
走到廊下,穿着黑衣的男人突然将支摘窗支了起来,兴许是看见了她,谢瑜站在门前,与他仅仅隔了一道墙,听这话下意识往窗子里看去,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男人似是在作画,他将窗子支好后便转身往桌案走了。
“听说了?晋成公府的事?”
谢瑜指尖绕着自己的小辫子,靠在案几身前,案几面积大,女人和他隔着两步远,神色淡淡地说道:“听说了,是她自己看不明白。”
自己非要争,筹划着一堆蠢事,最后也把自己蠢死了。
这的确是实话,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孙若薇莫名其妙地死亡,这样就没有世家敢轻举妄动,虽然谢瑜私下里为孙若薇有几分不值,但利益相冲,生死根本不是她能自己决定的。
祁良夜没有情绪地“嗯”了一声。
女人穿着藏青色的暗纹裱花直布裙,下面压着便捷的墨绿长裤,闻言放下手里的辫子,男人敲了敲案几,示意磨墨。
她便拿起那墨块,不紧不慢地磨了起来。
“平州的案子,有把握么?”
男人突然问道。
谢瑜双眼闪着幽色,像是伺机捕食的毒蛇,叫人不寒而吝。
“李均儒可不无辜。”
李均儒是平州知府,但听女人说辞,祁良夜就知道她心里有了把握。
他继续写写画画,仿佛只是叫她来给他磨墨一般。
谢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但那张脸始终面无表情,在他看过来之前,她就自觉收回了目光。
“平州水患的案子,这是户部和工部呈上来的证物,你到了平州好好比对,说不定能用上。”
谢瑜纤白的指尖在烛火下平生几分柔色,接过他递去的折子,便收了回去。
祁良夜眸色一深,将刚刚画完的墨迹卷起送给了谢瑜。
谢瑜淡淡一瞥,却是不打算看过这里面的画。
她将画拿在手里,男人却是还没松手。
“事成之后,谢卿想要什么,随意提,若是相中了谁家的好郎儿,孤可赐婚。”
女人眸子登时上挑,回道:“殿下,塞北的女子可不贪恋京城的权势。”
言外之意,她不惜得要。
她大胆地在他握住画卷的手上敲了敲,说道:“您得知道,臣尽的是臣子的忠心。”
祁良夜轻笑一声,松了那纸画卷。
“你倒是胆子大,敢敲打孤。”
“还得是您仁慈。”
他看着女人消失在房内的身影,下意识从支摘窗外去追她的背影。
男人无意识转了转手上的大扳指,良久,唇角微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