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炽恒

4、同桌

　　蓝萧萧好心提醒：“同学，我让你坐我后面，不是坐这儿。”

　　景千将书包塞进桌肚，漫不经心往胸口佩戴学号牌，闻言瞧她一眼，“不是自己选座？还可以指定？”

　　蓝萧萧：“……”

　　她只好解释，“我不习惯和人同桌，有点挤，麻烦你行个方便？”

　　景千低头扫了眼，他们两人之间不下二十公分的距离，“挤到你的气场了？”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默，从他坐下后，整个角落空间，光线全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蓝萧萧只得按捺脾气，继续同他商量，“后面那排不是更好？一个人舒坦，老师也不管。”

　　景千转头看了眼后排桌脚边的大垃圾篓，“那你怎么不去？”

　　“……”蓝萧萧耐心逐渐告罄，“是这样，我学号在你前面，我先选。”

　　“所以里面归你了。”景千看她，逻辑缜密地分析，“但规矩没说，一人能占两个座。”

　　蓝萧萧握紧拳头，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讲台上传来一道声音，“打扰一下，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吗？我可以开始讲课了吗？”

　　全班哄堂大笑，蓝萧萧接过老教授递来的眼刀子，无语道：“好了。”

　　忽然一道极有杀气的目光将她笼罩，蓝萧萧孤疑一看，是坐在第三排的包佳，“……”真是晦气的一天！

　　整堂课只余下不到十分钟，蓝萧萧和景千再无交流，虽没在桌上划线，但她坐得要多远有多远。

　　课间休息，芮小柔将她拉到楼下花园，“怎么了？”蓝萧萧一头雾水。

　　“你不奇怪吗？他为什么非要跟你做同桌？”芮小柔蹙眉看她。

　　蓝萧萧耸肩，“刚出来时我才看到，后面那排有垃圾篓。”

　　芮小柔摇头，“他以前在八中，根本不和女生说话，冷得像块冰——他不可能，和一个女生做同桌！”

　　“所以呢？”蓝萧萧撇嘴，“你想说，他觉得我不是女的？”随他怎么想，她才没兴趣。

　　芮小柔无奈扶额，顿了顿，“不是，我怀疑，他接近你，有什么目的。”

　　她若有所思，“他今天走进教室，我看他脖子底部有个血点，忽然想起，我进教室时，你含了根棒棒糖，往楼梯道走，你走之后，他就来了……我合理怀疑，你撞了他，还扎到他脖子……”

　　“牛逼！”蓝萧萧竖起大拇指，一时间无语凝噎，这就是数学149分的推理能力？

　　“你意思是，他对此怀恨在心，想报复我？”

　　芮小柔点头，“他城府很深，又记仇……你千万小心，别喜欢上他，不然就惨了。”她忧心忡忡望着蓝萧萧。

　　“啥？”蓝萧萧像听了个笑话，乐得不行，“你想多了，我只喜欢我自己。”

　　下午最后两节，还是线代课，蓝萧萧忍住打瞌睡的欲望，尽量认真听课，她目光下意识投向前方，第三排最中间，穆阳端坐着，一丝不苟记笔记，呵！她收回目光，也翻出崭新的本子。

　　景千静坐在一旁，望着穆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忽然，教授不知抽哪门子疯，“蓝萧萧同学，你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蓝萧萧一脸懵逼站起来，仔细看黑板上一排排公式，芮小柔坐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清清嗓子，准备开口胡诌，一个小纸条从邻桌悄然推到她手边。

　　蓝萧萧：“……”

　　这个高考数学比她还差的人，竟想帮她，真是一言难尽，还是自己胡诌吧，她一本正经解释起黑板上的公式，不想刚一开口，全班竟哄堂大笑，蓝萧萧：“？”

　　她谨慎地闭嘴，孤疑地揉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没有问题，他诈你的。

　　“……”

　　教授发话了，“往后上课还是专心点，穆阳同学背上，可没有答案。”

　　全班再次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忍不住捶桌。穆阳回头看她一眼，生怕扯上关系，赶忙转过头去。

　　蓝萧萧算是明白了，这老家伙，存心跟她过不去！因为她数学成绩差？不，他绝壁是嫉妒她名气大！

　　课间休息，面对芮小柔的问题，蓝萧萧满脸黑线，“是的，我观察他，但绝不是因为喜欢。”

　　“这么说吧，他得罪过我，在很多年前……他可能毫无印象，但我一直记着。”

　　芮小柔不解，“那你干嘛不直接揍他一顿？就跟对赵润那样。”

　　蓝萧萧低头看鞋，将一枚小石子狠狠踢飞，良久以后，说：“他跟赵润不同……赵润是讨厌的人，而他，是仇人。”

　　“但这事，我不想被人知道，我信你，才告诉你。”

　　芮小柔点头，郑重道：“好，我一定为你保密。”

　　-

　　周五放学，芮小柔接了个电话，急匆匆跑了，蓝萧萧都来不及问，只好自己收拾书包，琢磨周末回家的事。

　　她刚掏出手机，景千回来了，拿个篮球，站教室门口冲她喊：“好心提醒，你朋友遇到麻烦了，南门口。”

　　他说完就走，蓝萧萧提书包火速出教室，直奔南门口，一看，不少学生在围观，人群中央，一个流里流气的家伙正堵着芮小柔不让走。

　　手搭她肩膀，嘴里不干不净的，芮小柔没出息地一直哭，躲躲闪闪，似不敢说话，蓝萧萧气得上头，直接穿过人群，一拳揍到那家伙脸上，揍得他一个趔趄。

　　“你谁啊？找死？”

　　那人反应过来，握拳头逼近，蓝萧萧二话不说，单手快速挡开拳头，猛一脚踹他腰上，一下将人踹坐在地，从后边用力别住他手，长腿踩他背上，干脆利落将人制服，叫他动弹不得，抬不起头。

　　“好！”一圈理工大学生拍手称快，有人兴奋地录了视频。

　　“萧萧姐，算了，咱赶紧走吧。”芮小柔从后边拉她衣服，低头不敢看她。

　　“这种人，欺软怕硬，不给点教训不行。万一他再来找你，我又不在，你怎么办？”

　　芮小柔急哭了，“萧萧姐，算我求你，放他走吧……”

　　蓝萧萧很无语，又拗不过她，只好恨恨把人放了，那家伙临走前，气势汹汹，指着芮小柔鼻子，“给老子等着，五万块，少一分，要你好看！”

　　他说完想溜，蓝萧萧上前一步，沉着脸放话，“做你的梦，再来找她，揍不死你！”

　　这晚，芮小柔回家了，蓝萧萧却没有，只独自一人，坐台阶上发呆。

　　不久前，她接到赵润电话，说是，今天那小混混，叫欧昆，芮小柔在八中主动撩的他，一年花十多万，毕业后就躲他，既不确定关系，又不还钱。

　　赵润说，萧萧你一向嫉恶如仇，公私分明，这回干得不地道……欧昆被人耍了，来讨说法，也不说如数追回，就象征要个五万，你二话不说，把人打了，还放任同学录视频，要传出去，欧昆还怎么混？

　　本来赵润说这些，她压根不信，给左丹去电话，让找人查，才知是真的。

　　蓝萧萧给他发短信，告诉他，那钱她会追回，三天之内，一分不差还给欧昆，就当这事揭过，赵润爽快回了条：成。

　　夏夜的空气潮湿，黏黏腻腻拂在脸上，叫人心绪烦乱，夹着火般燥热的风，一阵阵笼来，蓝萧萧却反而清醒了。

　　她终于知道，芮小柔为什么躲赵润，为什么接到电话不让自己陪她，又为什么，在她追问时，始终缄默……那是害怕她看清，她的真面目！

　　蓝萧萧冷冷一笑，有些自嘲，入学报到那天，她妈苦口婆心地劝，大学不比高中，既然考上了，离目标仅一步之遥，就别再像从前，动辄打架、闹事，跟人一道瞎混了。

　　她信誓旦旦保证，只要没人惹到她头上，她不会再打架……

　　蓝萧萧忽然想不起，她是怎么和芮小柔成了那样亲密的朋友？甚至连心里最大的秘密，都毫不设防同她说了。

　　这会儿才意识到，她根本不了解芮小柔，她家干什么的？一个八中艺术生，为什么没像赵润那样，考骄阳音乐学院，而跑理工大来学化学？

　　但这一切，已不是当下最紧要的，而是，她愿不愿拿出态度，归还那笔钱，跟那样的过去告别……这是蓝萧萧现在，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她再次拨通左丹电话：“帮我查下，芮小柔家地址！”

　　-

　　骄阳北区，市郊。

　　这里坐落着一片巨大的园林，园林之中是寥寥几幢奢华无比的别墅，在漆黑的夜里，外层环伺的矮墙顶上，装饰的灯光犹如繁星般璀璨，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繁华。

　　假山环绕之间，最核心的位置，是景千的家，楼宇名叫「万辉公馆」，取自他父亲名字，景万辉，骄阳市最知名的企业家、房产商，经常上财经新闻的人物。

　　这会儿，景千独自坐在公共园林一处凉亭内，斜倚栏杆玩手机，一位不速之客怒气冲冲自他身后出现，穿件白T，外搭破洞款牛仔背心。

　　景千睨他一眼，“你找死，敢来这。”

　　“你不也挺嚣张！撺掇欧昆去理工大找事，真当我不知道？”赵润不是吃素的，“难不成，你也盯上了蓝萧萧，想追她？”

　　“这两者，有什么逻辑关系吗？”景千挑眉。

　　“她和芮小柔是朋友，以她性子铁定出头，而后必然知道真相，那芮小柔什么货色，你会没数？接下来，她就得充大头帮人还钱，十二万可不是小数目，”赵润拳头捏得作响，咬牙道，“你厚脸皮跟她做同桌，现在又算计芮小柔，不就等她求你借钱么？”

　　“你想的真多。”景千低头看了眼腕表。

　　赵润被他这副样子气得不像话，指着他道：“我告诉你，别做梦，那钱，我刚帮她还了。”

　　“请随意，”景千漫不经心起身，“我还有事，不奉陪了——顺便告诫你，这地方，以后别再来，免得脏了这里的空气。”

　　他沉下脸，一把挥开赵润的手，冷冷地错身离去。

　　赵润眸光阴沉，“如果被我发现，你敢伤害蓝萧萧，我一定让你死得难看！”他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