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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口福:“师傅,你怎么了?”
      鄂皈重:“什么怎么了?说,出什么事了?不要告诉我,那妖僧流了点鼻血就翘辫子一命呜呼哀哉见佛祖去了。”
      耳福:“师傅放心,长老已无大碍,看起来很精神。”
      鄂皈重:“你怎么知道?”
      口福:“师傅,你从来不睡午觉的,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鄂皈重:“我这是开心,这几天被那妖僧打扰的不得安宁,他们终于走了,我得以好生睡一场安稳觉。”
      耳福:“师傅,才一天。”
      鄂皈重冷哼一声,心里喃喃道:“一天么?感觉有一————————那么长。”忽然听到一声:“道长。”以为自己还没从梦中缓过来,用右手小拇指抠了抠耳朵,掏出一坨耳屎弹了出去,晃眼看到门口站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往后挪了几屁股,坐定后看清那阴劝侬竟站在那里,一时错乱结巴起来:“你,你,你,好你个秃驴。”右手撑地左手捂胸,激动不已。
      阴劝侬往前走了一步,鄂皈重往后又挪了一屁股。阴劝侬右手扶门框,左手挂佛珠:“恐怕还要再打扰一晚,望道长海涵。贫僧的血还没止住,若道长不信,贫僧可立刻取下这纸,让道长亲自确认。”
      鄂皈重立刻道:“不用。”坐正道:“本法师晕血。”
      阴劝侬:“这种情况继续赶路本是不要紧的,只是出家人做事要防范于未然,贫僧担心若路上有个好歹,怕徒儿们不知何去何从,所以——”
      鄂皈重:“行了。只此一晚。明天你的血止得住也得止住,止不住也要止住,止住了要出发,止不住也要出发。不要再耍什么花招,出什么幺蛾子,玩什么手段。”
      阴劝侬:“多谢道长。”转身回了屋。
      口福:“师傅,晚饭吃什么?”
      鄂皈重:“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道袍,边远远看着镜子用手梳理头发,边说:“用那一篮鹅蛋和那些蕃茄胡乱制作一锅西红柿鹅蛋打卤面。”
      耳福:“师傅,那些鹅蛋你一直舍不得吃,要不——”
      鄂皈重:“是舍不得吃吗?那是不想吃。鹅蛋腥味重。”
      只见阴劝侬回到门口:“阿弥陀佛,贫僧不沾荤腥。”
      鄂皈重:“西红柿炒蛋是素菜。”
      阴劝侬:“是荤菜。”
      鄂皈重:“是素菜!”
      阴劝侬:“荤菜。”
      鄂皈重:“你,你看那蛋,有肉的样子吗?你见过那样的肉?肉会有壳吗?”
      阴劝侬转身离去。
      耳福:“师傅,肉有皮,皮就是肉的壳,蛋壳就是鸡蛋的皮。”
      鄂皈重:“你!”
      口福:“师傅,那鹅蛋腥味重,是荤腥,要不咱们就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鸡蛋腥味不重,腥味不重就不算荤腥了。”
      鄂皈重:“想吃鸡蛋,没那么容易。那可是正宗老母鸡下的。像这种妖僧,只配吃公鸡蛋。去菜园里摘些看起来最矮最难吃的菜来,胡乱做一锅蔬菜打卤面。”口福和耳福领命而去后,鄂皈重去斋堂生火烧水洗锅,刚把锅洗了四遍,口福和耳福就用竹竿抬着一背篓蔬菜进来了。鄂皈重走过去翻了翻,气愤不已:“花菜、包菜、南瓜、塔菜、补血菜、茄子、胡萝卜,这些怎么做卤子?就不知道把前几天刚撒下,这两天刚冒秧的小白菜摘一些来?”
      耳福:“师傅,你说过塔菜味道怪,补血菜和胡萝卜难闻,茄子吃起来像胶水。”
      口福:“师傅,花菜、包菜、南瓜都长得挺矮的,就趴着地长。”
      鄂皈重:“让你们背经书你们半天记不住一句,记这些就在行,无师自通!还傻站着干什么,去蒸饭。”
      口福:“是师傅。”
      耳福抱起一整背篓菜到东南墙角洗菜去了。待口福蒸上饭,耳福洗好菜,鄂皈重说:“口福切菜,耳福去树林里摘些三菇六耳来。要是不及时吃,季节过了也会自行凋零,出家人以节约为本,杜绝浪费。”等口福把菜都切好了,又吩咐道:“把那竹笋、面筋、豆皮儿都发好。竹笋放了四五年,我们是不能吃了,就给那和尚吃。吃不死他。然后再去拔一根萝卜,几棵莴笋,一些葱、蒜苗,几棵香菜来,还有,把上个月买的那些粉丝泡上。”开始炒起了菜。做了一道西红柿炒花菜、一道手撕包菜、一道蒜蓉塔菜、一道素炒补血菜、一道地三鲜、一道蒸南瓜,然后用口福摘回的菜加上胡萝卜、莴笋和粉丝,制作了一盆凉拌菜。再用耳福采摘回来的三菇六耳加上竹笋、面筋、豆皮儿制作了一盆罗汉斋。抹了一把汗:“去叫和尚们吃饭了。”口福跑了出去。鄂皈重解下粉红色围腰,走出了门。
      耳福忙说:“师傅,你不跟着一起吃?”
      鄂皈重:“这是人吃的么?我要吃肉。你们想吃就跟着一起吃,不想吃,等会儿自己炒蛋炒饭吃。”提着一坛富平石冻春快速走出了道观,去了望夫石。
      阴劝侬吃完饭,交代小和尚们和小道士们别到处乱跑好生在道观里待着自己去看看道长后,回屋从行李中拿出两把伞,打着那把伞面绘绿石竹的白色油纸伞,握着那把伞面绘克莱茵蓝彼岸花的红色油纸伞,去了望夫石。
      鄂皈重坐在望夫石上,看着连绵起伏的远山顶,喝掉半坛酒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由远而近,最后停留在自己左前方,知道是阴劝侬来了,抱起酒坛又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擦了擦嘴:“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山顶上竟然还能挂着一丝夕阳余晖一小片晚霞,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你觉不觉得好笑,方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觉好笑,于是又爆发一阵不可遏制、歇斯底里、神经质的怪笑,边捂着肚子眼泪鼻涕一齐流地笑,边说:“相逢一笑冠缨绝。”
      阴劝侬把手中握着的伞放在鄂皈重脚边,喃喃道:“冠缨虚绝为何人?”
      鄂皈重又喝了一口酒:“这么好笑,你为何不笑?”
      阴劝侬:“天高地阔,天地这般大,这荒郊一嵎阴雨霏霏,不代表普天下都这样。有些地方碧空如洗,有些地方虹销雨霁,有些地方斜风细雨,有些地方暴雨如注,有些地方陨雹飞霜,有些地方雪飘如絮。这一丝夕阳的余晖和一小片晚霞,许是附近某地的晴空万里所遗漏。贫僧这一路走来,闻到许多瓜香、果香、花香,它们均没长在路上,有的在路旁,有的在较远的地方,有的在很远的地方。施主,当天边还挂着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最后一朵晚霞,我们看就是了,何必去想它们是长久停留还是昙花一现?当路面弥漫着瓜香、果香、花香时,我们闻就是了,何必去想它们是久久萦绕还是转瞬即逝?当我们吃饭时难道不该细细品味它们的美味?为何要边吃边哀怜过不了几个时辰它们就要被拉掉?”
      鄂皈重把举到嘴边的酒坛放了下来。阴劝侬转身往道观走去。鄂皈重把剩下的半坛喝完,转头看了一眼,看见阴劝侬正好走到石阶半腰,于是抬眼看了看影壁,于朦胧雾气中竟像一扇门,尽管才从道观里下来没多久,但鄂皈重突然觉得,那条石阶路是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也爬不到顶的天梯,路上并没有刀山火海,也没有荆棘密布,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很好走,就是太长了。长长出了一口气,把酒坛摔下石边路旁草丛中的一块碎石上,听到清脆的碎裂声,他觉得蒙在心上的一层什么东西也跟着被撕裂,顿觉清爽,倒头蜷缩着身子,面向道观的方向,轻轻闭上了眼。他没有进入梦乡,甚至都没有睡着,眼前和脑子里一片漆黑,整个世界无比寂静,连山林空谷里都没有传出鸟叫声,这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死了的错觉。很久以后,他又模模糊糊看到一盏白色灯笼从影壁前出现,缓缓飘下石阶,朝自己移来。鄂皈重心里一激动,想爬起来,却一下睡了过去。
      ?
      这天晚上刚跟尤菲米娅.芬格聊完天,正要放下电话,它又立刻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除了亲人、同学、同事,以及由同学和同事发展而来的几个朋友,埃文.吉辛不认识别的人,虽说偶尔也会遇到打错电话的,那毕竟很零星,广告电话倒是多,不过也很好认出,想来该是卡尔.瓦萨.雅各布森,于是说:“雅各布森先生?”
      刚说出了“我是”两个字的卡尔.瓦萨.雅各布森笑道:“看来可以省去很多多余的话了,埃文——嗯吉辛先生,要不我们也别先生来先生去了,都是在实验室里待惯了的,你叫我卡尔,我叫你埃文如何?或者你叫我雅各布森,我叫你吉辛也行,总之免去那些客套。是这样的——”
      埃文.吉辛:“好吧,卡尔。”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埃文,啊,埃文,这个,你说‘好吧,卡尔’认可了这种称呼,我觉得我也应该说句什么,里面顺便带着‘埃文’,认可一下这种称呼,但是我好像没什么适合的词或者话要说,埃——文,埃文,是这样的,我发现了,或者,怎么说呢,我真想跟你面对面坐在咖啡馆里,边喝边说,虽然见面说表达方法也没什么不同,但是好像那样会更简单易懂,尽管我依然会说得跟现在一模一样,你懂吗,就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埃文.吉辛:“你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我发现了一种从不曾存在过的血型,绝无仅有。”
      埃文.吉辛:“变异血型偶有出现,虽然上亿个人中才出现一个,但并非闻所未闻。写份报告公告一下就行了。”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现在还不行。”
      埃文.吉辛:“你在做一个系列?”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可能吗?那我这辈子不就耗在这上面了,不,不,不,我绝对不会这样,尽管这是个很特别而且很有可能出重大成果的科目,但我有我的方向,我暂时还不打算转变,呃——”
      埃文.吉辛:“伊丽莎白给我打电话后我有详细留意了一下新闻和报纸还在网上搜了搜,你好像是专职研究天文的,怎么突然对跨度这么大的科目感兴趣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过一直有声响传过来,有时是打开纸袋的声音,有时是吃饼干的声音,有时是喝水声,有时是转换坐姿的声音,也有几声欲言又止。
      埃文.吉辛边听边沉思了一会儿,打破沉寂道:“我是熊猫血,RH阴型。以前挺稀少的,现在陆续出现了很多。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你是什么血型?”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咳嗽了起来,咳得有些厉害,待他恢复平静后缓了缓道:“我,我当然是WSK型血,要不然我会如此吗,会这样吗,会求教于你吗,会让伊丽莎白跟你说吗,我一直是O型血,从来都是,没有一天不是,天呐,我一定是疯了,我不相信自己没有疯,不然我为何会喜欢吃火腿酱?告诉我我疯了,埃文。”放低声音似喃喃自语道:“像上帝粒子般虚无缥缈的WSK。”
      埃文.吉辛又听到吃饼干声,听起来像猪、牛、羊、马吃草声,清脆却不太好吃的样子,但埃文.吉辛还是吞了吞口水,握着电话下楼拿了瓶水,边喝边往楼上走,刚到卧室就喝完了,把空瓶放在床头柜上,听见卡尔.瓦萨.雅各布森还在不停吃东西的声音,道:“你打算怎么办?”
      吃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卡尔.瓦萨.雅各布森才幽幽地说:“我该怎么办,埃文?”
      埃文.吉辛愣了一下,以为他已经有了好几个打算才打电话的,想了想说:“定期去抽点血给血液科的,做点贡献,然后研究你自己的专科?”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若能这样就好了,我辗转反侧,已经没办法专心研究天文,我想转方向研究血液,但是困难重重。”
      埃文.吉辛:“我无能为力,我主攻天文。”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埃文,你是个全才,只要你想你可以在任何领域取得了不起的成就,难道你就对血液科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想想吧,此时此刻一个拥有WSK型血的人就摆在你面前,近在咫尺,只要你乐意,只要你不觉得被打扰,现在我就可以立刻赶过去抽一盆血给你。”
      埃文.吉辛:“你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伊丽莎白就可以帮到你。”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我只能死在这里埋在这里了,埃文,我回不去了,谁也没拖住住我的双脚,是我自己——”
      埃文.吉辛:“每个科学家都执迷于自己的实验室。”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怪异。埃文.吉辛想起了伊丽莎白的话,觉得从这笑声判断,卡尔.瓦萨.雅各布森确实像个科学怪人。不过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个个都有些怪异,有的外貌怪异,有的说话声怪异,有的表情怪异,有的走路姿势怪异,也有的吃饭方式怪异,还有的研究方向怪异,各种怪异都有,已经见怪不怪。埃文.吉辛说:“我可能帮不了你,就算帮也帮不了多久,过段时间我就得离开,你知道的,一旦开始专注研究某一科某个方向,短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大部分时候是终身的,所以,若是只能帮着研究几个月,又有什么开始的必要?何况,若是最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你有考虑过后果吗?想想吧卡尔。没有人会死去,包括十恶不赦的人。在漫长的岁月中,出于枯燥无聊,人们会变得勤奋上进,天资不聪慧的人只要认字,只要有恒心耐心,他们不必懂科学,只需会掌握科技就能轻松驾驭很多领域,随随便便破坏掉很多东西,包括地球,乃至太阳系,或者更远更广阔的地方。这种破坏力的程度和等级取决于科学家们把科学领域推到一个什么样的层面,而不是那些人的自身能力。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你看现在的人,不停在研究火星、木星、月亮,觉得月亮不是地球的卫星,而是被外星人刻意放在那里的,觉得火星上曾经有过高度文明,觉得木星里隐藏着什么神秘力量,他们看不到污染的力量,看不到辐射的危害,看不到物种逐渐减少的后患。他们连真正面对的各种难题都没有解决好,却整天想着外太空。有一天他们会一边向往更广阔的宇宙一边慢慢把地球推向毁灭。就像很久以前那样。他们早就该灭绝了。若他们在那一次全部灭绝,说不定现在地球上的生物会更多。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保有十几万种物种不灭绝。可是看看现在这副模样,看看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不自知的人,看看火烧眉毛而无所谓的人。科学家的奋斗进程根本赶不上他们的破坏速度。”
      卡尔.瓦萨.雅各布森叹了叹气:“这些人总以为他们的老祖宗住在火星上,哪有那么幸运,还能让他们寻得到祖问得着根,就算在“谷神星”和“智神星”上,他们也不再能寻得着什么踪迹,早就于爆炸中被焚个一干二净,何况那也不过是内核而已,表层已烟消云散。这些彻头彻尾的克隆人,估计还会重蹈覆辙。谁也救不了他们,扶不正的阿斗。算了,不说这些,我突然有些想念伊丽莎白,也许我该回去看看。晚安,埃文,我是不是火腿酱吃多了,操心这些,居然想研究这么一个方向,上帝原谅我。我得睡了,吃饱了我就想睡觉。你吃饱了会想睡觉吗?”
      埃文.吉辛:“会。晚安。”挂断电话,关了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脑子一片空白。用手机搜索Uaral的《Niche》听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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