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心》九十八颗脚趾头

3、病魔

　　我认识法拉芙的两个月后便是冬天，莱比锡入冬得很快，前几天还秋叶飘飘，突然今天就下起了大雪，一场瘟疫也随之而来，席卷了整个双塔城。
　　我住的地方是下人们住的地下室，潮湿，有很多老鼠，仆人们一批一批地死去，尸体被扔进河里冲走，富人们选了几个健康的贴身仆人搬出了地下，不再差遣留在地下室的人。一个曾经嫉妒我而在我脂粉里下毒的女仆也染上了病，她曾通过这样的手段讨到了法拉芙的开心，刚得了几笔丰厚的赏金，还没来得及把钱捂热就气息奄奄。我作为她的临床为她倒了些热水，医生来过一次便没有再来。
　　“我真羡慕你。”她躺在床上虚弱地说，声音完全沙哑地变了形。
　　“······”
　　“法拉芙小姐，她比不过你，但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活下来吗？。”
　　“······”
　　“多在洛佩特家呆一天，你就跟地下室的臭虫一样不见天日。”
　　她哑声大笑，身体不停颤抖。
　　“……如果我不行了，你能帮我把钱寄给父母吗？就在床板下面。”
　　“好。”
　　我回答道。
　　第二天早上，女仆死了，我找到了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双塔并不允许内外的邮寄事务。
　　之后，几个混混找上了我的麻烦，他们没有从尸体上找到钱，于是三番五次向我挑衅，一天早上领救济餐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那是最后的通牒，我拿了面包就往外跑。

　　在转角，我撞了人。

　　因为冲撞力太大，我整个人都压了过去，额头闷痛，嘴唇贴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是风铃草和野玫瑰的香气。

　　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要死在这一刻，让时间不再流动，只剩这馥郁的永恒。

　　法拉芙粗暴地把我推开，夹着腥甜味的液丝拉长，最终断开。

　　她的嘴唇流了血。

　　而她的耳朵红得像小丑的鼻子，眼神先是惊讶，然后持续了几秒的手足无措，最后是愤怒。

　　“混蛋！你竟然敢！”

　　我没理会她的推搡，一只手蒙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把她带进了帐篷，躲进了床帘里。

　　帐篷里幸好没人，与外面的人声喧闹相比，这里静的只剩我和法拉芙的喘息声，她挣扎了几次，试图大声喊叫。

　　“再出声就把你的手折断。”

　　我在她耳侧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绒毛沾上了她的体香又折返。

　　她便没再哼哼唧唧，但身体还是没一刻消停得下来。真是个不听话的姑娘。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小了些，确定那几个混混离开了这里后，我抱起法拉芙，不顾她的抗议把她锁进了衣柜里，想起她嘴唇上的血，我翻出药膏瓶放在了桌上，然后快速地回到了下人的房间，拿上钱彻夜离开了洛佩特家的地盘。

　　要说我对法拉芙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个旁观者，这个暴躁娇惯的小女孩，从遇见起就没有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好印象，我的家乡曾经也有许多像她那样的人，那样的高傲的代价是无数人的苦难，她的天真残酷得令人发指。

　　我并不厌恶她，毕竟如果不出差错的话，我可能也同她一样，成为象牙塔里颐指气使的国王。

　　话归原位，那天我离开了洛佩特家后，就去望台找了沙奎尔，我把钱给了他，让他带我去找卡特琳娜，他给了我一套学徒的衣服让我穿上。

　　“卡特琳娜已经等着你了。”他笑眯眯地说。

　　我隐隐觉着不对劲。

　　到了卡特琳娜的街道，沙奎尔直接把我带进了一间药铺，进了一扇药柜的暗门内，一名红发的妇人坐在沙发上向我寒暄。

　　“早上好，我的小王子。”她微笑着，眼角的皱纹是完美的弧度。

　　我向她回了礼，

　　“所以，您是这里学校的校长？”我尽量以礼貌的语气说道。

　　“是的，不过比起校长，我更愿意被称为魔法师。”她眯着眼。

　　“那么，”

　　我犹豫了一刹，

　　“请您授予我在这里生存的方法。”

　　“您也知道，”卡特琳娜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

　　“这里的一切，都要受到上面那位的授意。”

　　我沉默着，手心出了汗。

　　“你有非常好的歌唱天赋和歌喉，沙奎尔看过你和女仆们参加的唱诗班学习，主教也这样称赞过你。”

　　“对于你的身世，我想你最好做到的是独善其身，这样引人注目的外貌，想要隐瞒下来非常艰难。”

　　“而且，这里并不欢迎男性歌唱家，你也知道，整个东欧的客人都不欢迎。”

　　卡特琳娜凑近打量着我。

　　“我原本打算你刚来的时候就让沙奎尔把你带过来，结果洛佩特家的那位小姐给我截了胡。”

　　“漂亮的男孩子果然很招女孩子喜欢呢。”

　　我没说什么，瞥了沙奎尔一眼，这家伙在一边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对自己的失责毫无悔过之意。

　　“所以拖了两个月呢，不过迟早还是要做这个决定，毕竟您这个时候出现，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怀疑。”

　　卡特琳娜严肃了起来，说出了改变我今后命运的话。

　　“您，愿意成为阉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