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愚蠢》写故事的人N

4、狂妄

　　4.狂妄

　　是的，我是个奇怪的人，我多变，而且这变化跨度很大，整体上，我是个自卑的人，但是，有些时候，我会变得很狂妄，而且狂得没边。
　　我的狂妄病犯的时候，那可更可笑了，照我看来，那个时候的我很像是一条失去理智的疯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狂欢中而无法自拔，我会见谁咬谁，会转圈叫唤，会到处叫唤，会一副凌乱的样子而自以为自己是一副威武的样子。
　　我见谁咬谁并不是真的咬，而是见谁就想贬低谁，同时要抬高自己——如果我陷入狂妄中的时候真真实实见一个人咬一个人，那么，我应该早已经被抓进监狱里去了。我咬人的方式有很多，而且我这咬人的方式也颇具狗的性格——观察情况，因人而异。
　　要是我遇见的这个人是个个子矮小身体瘦弱同时看起来又穷酸毫无势力的人，那么，我就会狂咬、狂吠了，我甚至会冲到他脸前，把狂吠的吐沫星子都喷到他的脸上，会撕扯他的衣服，咬烂他的皮肉，我会炫耀自己的高大威猛，我会跳起来向他展示自己的高大威猛，我会用挑衅又嘲笑的狗眼和狗眉去挑拨他的愤怒情绪，我会看着他愤怒又压抑的眼睛继续嘲笑他的软弱和无能，我会哈哈大笑，我会在这哈哈笑中，会在这炫耀和嘲笑中，会在这蹦跳中觉得自己无比强大、无比高大，会觉得自己无人能及，于是，我更加狂妄了。
　　如果我遇到的这个人是个比我高大得多的人，同时看起来也比我有钱有权有能力，那么，我的狂妄就不像对上一个人那么嚣张了——没错，即便是在犯病的时候，在发狂的时候，在异常狂妄的时候，我依然不忘做一个势利眼，依然能做到欺压善茬而避让硬茬，没错，这也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过人之处，看吧，我是多么聪明！我遇到这样的人的时候，会悄悄站在他背后，在他看不见我或者不看我的时候，投去嘲笑的目光，然后在嘴里小声嘟囔着：“这蠢货！看着穿得怪光鲜，肚子里肯定全是菜屎！看吧！他肯定是富二代！要么就是官二代！就他这傻样！凭他自己！肯定混不到这样人五人六的程度！嗐！都是这社会！让这些蠢货们变得有钱！却让我这十足聪明的人、智商高的人、很有本事的人沦落到这种地步！要是我有他那样的爹，有他那样的钱，我早去自己开公司当老总了，还在这迈闲步走路吗？”还有一种情况，如果这个看起来很有钱有势的人离我很近，比如我们一起挤在地铁上或者公交上，那么，我就会进一步压低我的狂妄——我不嘟囔了（因为这种情况下即使我小声嘟囔他也能听见，而他要是因此打我，那我打不过他，尽管我很狂妄），我只是在脑子里狠狠把他羞辱一番、咒骂一番。我会在脑子里想着比现实中还要恶毒一百倍的口气，默念着这些句子：“这家伙！道貌岸然！装得像！有我聪明吗？有我学历高吗？肯定没有……”
　　要是我这狂妄病发作的时候，我的周围是好几个人，或者一群人，那么，我就会从中挑选出来一两个看起来穷酸又矮小瘦弱的，然后向他们炫耀我的所谓的优秀之处，我会对他们说，我是政府工作人员，是国家人，我会把骄傲摆在我的脸上，说我在单位里位高权重，甚至会不顾危险说我这职位油水大，说我的工资不是主要收入，油水才是大头。等我说完了这些，这一群人就会同时向我投过来羡慕的目光，然后我会回以礼貌又高高在上的目光，更加狂妄起来了，我会一脚跳到人群中央的台子上，用自以为是的表情和语言夸耀着自己曾经做出来的微不足道的成绩，会大声吹嘘自己在事业上的宏伟计划，而事实上，这计划是我十年前就想好了的，而现在，它还只是躺在我的脑子里。
　　在我狂妄起来的时候，我除了过分夸大事物来吹高自己，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以及环境中的人和事的变化，也就是说，我的注意力全在狂妄和狂妄所生出的骄傲上了，其他的一概不注意了。我是在我回忆的时候发现了我的这个问题，当我回忆我在台子上吹嘘自己的时候，只能回忆起来那发狂的状态给我带来的巨大的虚荣满足感，别的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我忘记了台下有的人投来的鄙视和不屑的目光，忘记了自己情绪激昂时候说的这些话逻辑混乱，还有很多重复的废话，忘了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费力又嘶哑的声音，忘了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激动而唾沫星子乱飞。
　　我的这狂妄病除了无限夸耀自己这个表现之外，还有一个表现，就是过高定位自己。有一回在单位里上班，我又发病了，我一会儿命令同事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一会儿又让他去把饮水机关了——是的，我此时正狂妄，正膨胀，我已经认不清我自己了，我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比我的同事要高一级或者高两级了（事实上我和我的同事是平级），我觉得我已经是他的领导或者上上级领导了，我就开始命令他了，开始指挥他了，开始对他颐指气使了。
　　要说病，我浑身上下都是病，除了狂妄，我还自私，是的，我还有自私的毛病，请诸君看下一节——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