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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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一步一步朝阿瑾走去，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想抚摸阿瑾的头发。云尘一把打掉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文绣没有生气，语气有些飘忽，“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武功比你好上很多，野心也比你大。可姐姐却把我困在那个小小的后宫中，整日陪着她在几个嫔妃中斗来斗去，争那点子可怜的宠爱。”
“淑妃娘娘备受陛下宠爱，怎么可能是争出来的？”阿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你呀，太年轻，又从小受捧着长大，自然是不知道世间的险恶。可是，我那同样受着宠爱长大的姐姐，在你这个年纪，已经会毫无痕迹地，用麝香让一个小妃子流产。”
文绣看着躲在云尘怀里的阿瑾，年轻而美好。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也一点点被勾了起来。
她是父亲外室悄悄生下的女儿，见不得光，从小就被送到尼姑庵，受尽人情冷暖。自懂事起，就知道要自保要强大。于是她刻意讨好尼姑庵里会武功的尼姑，跟着她们练。
很快，尼姑庵已经没有能教她的人了。她又去外面学，不管好坏，是武功都学。由于接触的人太多，道德底线和是非对错早已淡薄如纸。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有什么区别呢？
十五岁那年，父亲重新找到了她，要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原以为父亲要她嫁人，谁知父亲却要她入宫做女官，帮助成为陛下妃子的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姐姐，端庄秀美，举止不凡。当陛下看向姐姐时，满眼都是柔情。当父亲看着姐姐时，满眼都是慈爱，是她从不曾有过的慈爱。
可她并不恨姐姐，在她心中，姐姐是美好。于是她答应了入宫保护姐姐。用在江湖术士那里学来的易容术将自己的美貌隐藏起来，变成普普通通的样子，扮作一个侍女，守护着姐姐。
那一天，姐姐陪着陛下赏月。她先行回宫为姐姐拿披风。刚一进寝宫的房门，她立即敏锐地感受到了异样。寝宫有人悄悄来过，尽管做得很隐蔽，但丝毫瞒不过自幼习武的她。
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找到了藏在首饰盒子和床头匣子里的两只毒蝎子，联想到姐姐平日都是亲自将陛下赏的步摇放进盒子里，这两只毒蝎子的目标和用意显而易见。
处理了毒蝎子，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姐姐。而是自己私下查出了身边的内奸宫女和幕后指使的赵婕妤。她给宫女下了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对于赵婕妤，她以牙还牙，用一条毒蛇送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十分行云流水。她的内心没有任何惊慌与不安，甚至隐隐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从那时起，她便认定自己喜欢干这种事，喜欢在阴谋诡计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她将目光盯紧后宫每一位妃嫔，比陛下还对她们上心。
这一切姐姐都毫不知情，她觉得姐姐是纯白无暇的，本就不该染上一丝黑色。直到她亲眼目睹姐姐悄悄在手钏里放了麝香，再送给平日交好的刚被诊断出有喜的秦昭仪。她才知道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都是被欲望驱使的奴隶。
从此，她愈发行走在黑暗中，带着姐姐不为人知的一面向下，让美好的一面朝上。如黑白双生。
很快，她就厌倦了后宫的争斗，厌倦妃嫔间那一小方天地。当陛下立了太子后，她第一时间就嗅到了几位皇子间的火药味。尽管那时皇子们都还未及冠，但一点点挑拨离间，已经足以扯开兄友弟恭的假象。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爱极了这样的感觉。利用后宫，利用江湖，逼得皇子们暗中争斗不休。遗憾的是，她的能力始终有限，无法插手朝廷之事。也因此，陛下一直未将她放在眼里，即便有所察觉，也只认为是小打小闹不足为奇。不过，后宫和江湖两个阵地已足够她发挥了。
“你是想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淑妃娘娘指使的？”阿瑾冷不丁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文绣笑了起来，不承认也不否认，“没有谁指使我。我就是想让局面乱一点而已，在我眼中，你们想要的太平盛世不过是一潭死水，半点乐趣也无。”
“为着你的乐趣，你便要江湖不断生事。全然不顾无辜百姓。”云尘冷冷地说。
文绣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我最讨厌你这种假圣人一口一个无辜百姓了。那些个普通人不过是蝼蚁，何足挂齿。再说了，前朝后宫也好，江湖武林也罢，本就矛盾重重。我不过是引而发之。即便没有我，那些波谲云诡就没有了？”
她丝毫不忌讳地坐在中间的砖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你们也别猜我到底为谁办事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抑或三皇子，都与我有关。他们看起来都是凤表龙姿。可实际上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并不局限于朝廷上的战场，眼见陛下重视江湖，便将战场延伸到江湖中来。而我，便是最好的盟友。”
阿瑾听得胆战心惊，她虽锦衣玉食地长大，却并非对这世间一无所知。她从小就知道江湖水深，门派之间彼此斗争。却不知原来朝廷后宫的斗争比江湖残酷了百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文绣站起来，笑得十分温柔，“我还会告诉你更多。在杀了你俩之前，先诛心。”她环顾四周，“这里虽然不亮堂，但也不算简陋。这汉代王爷的墓室，你们就好好住下吧，苦命的小鸳鸯。”
说完便离开了墓室，一名弟子抱着两床被子丢给阿瑾和云尘，离开前吹熄了烛火。
房间重新归于黑暗。云尘艰难摸索着，扯过被子，将一床铺在身下，一床紧紧裹住阿瑾和自己。
“别怕，有我呢。”云尘轻吻着阿瑾的额头，感受到怀中女孩轻微的颤抖。
阿瑾紧密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前，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闻到熟悉的男子气息，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
“后悔了吗？”云尘故作轻松地问道，黑暗中，他感受到怀中女孩摇了摇头。
“我既庆幸还好你来陪我了，否则我一个人在这墓室不知有多害怕。但我又十分愧疚，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也陷入险境中。”阿瑾轻声说道。
云尘笑了起来，用手摸索着她的脸，最后在她鼻尖上点了点，“你是女侠，怎么会怕这墓室。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在你面前作乱。而我，只是来见证瑾女侠的英勇。”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阿瑾担心地问道。
“咱们走一步算一步，以不变应万变。你先睡一会儿吧，养足精神才好对付他们。”云尘温柔地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睡。
阿瑾却伸出手摸着他的脸，“可我不想睡，我怕睡着了他们会将你带走。”
“不会的，我一直在旁边守着你。咱们手拉着手，他们就没办法分开我们。”云尘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他低声哼起歌谣，很快就让阿瑾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阿瑾发现自己的手仍是扣在云尘手里，耳畔是他均匀的呼吸声，便放下心来。
感知到怀中女孩的动静，云尘低声道：“醒了？”
“嗯。”阿瑾伸出手摸他的脸，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从刚才的声音中，她已听出了疲惫。想来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云尘一直没睡守着她。
想到这里，阿瑾满是心疼。“我睡好了，你睡一会儿吧。该我守着你了。”
“我不困。”话音刚落，云尘便感觉嘴唇被温柔地堵住了，后面的话被阿瑾吃掉。
不一会儿，阿瑾就分开了，语气轻柔，“睡吧。”
这吻似有魔力，云尘乖乖地闭上双眼，很快便睡着。
寂静的黑暗。若不是身边男子沉稳的呼吸声，阿瑾几乎要因惧怕而大哭大喊。一年前在武当山，她也曾被素凝抓走关在一个同样漆黑的山洞。不过那个山洞好歹有潺潺的流水，偶尔细风吹过带来真实的触感。
她们师徒俩为何都喜欢把人关在漆黑的地方？
阿瑾认真盯着门口的动静，以此来消除对黑暗的恐惧。
“轰隆隆”，石门缓缓打开，一点亮光传了进来。
阿瑾恶狠狠盯着持着火把进来的文绣，看她去点亮墓室里的烛火。
“你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凶狠地问道。
文绣不以为意，声音平静自然，“给你们一些光亮。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吗？”
阿瑾以手去捂住云尘的耳朵，“你小声点，不许吵醒他。”
文绣挑挑眉，“你很喜欢他？”
“要你管。”
“你若把心分给爱情，那给野心的就少了。像我那个蠢姐姐一样，为了男人能放下所有骄傲。还有我那蠢徒弟，明明对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爱，却因为他闹得回不了家，白白落下克夫的名声。”文绣淡淡地说道。
阿瑾很想反驳她，并问问孩子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更想让她闭嘴，让云尘好好睡一觉。于是，阿瑾倒在云尘身边，闭上眼睛不理她。
文绣仿佛很通情达理，默默退出了墓室。
等到石门彻底关上没了声音，阿瑾才轻轻睁开了眼睛，撑起半个身子朝外看。文绣果然已经出去了，剩下几盏烛火昏暗地照着。
她这才放心躺回云尘身边，动作十分轻柔，却看见闭着眼睛的云尘，嘴角上扬着。
“你醒了？”她轻声问道。
云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满眼的柔情。
“你再睡会，她一时半会不会再进来了。”阿瑾伸手抚下他的眼睛，云尘听话地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瑾见他还是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知道他并没有睡，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云尘紧紧抱住她的腰，“我已经睡够了。”
“你才睡了应该不到一个时辰吧。”阿瑾略略估算着，对时间暂时失去了概念。
“你忘了我是陛下的影卫吗？我曾经练过的，短睡也能恢复体力和精力。在外执行任务，什么情况都能遇到。我必须最大化利用时间。你没见过我吃饭，巴掌大的饼我都能一口吞而不被噎着。”
云尘兴高采烈地说着。在阿瑾听来却满是心疼，“你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吧。”
“嘿嘿，那不是我太有天赋了嘛。安公公说我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必须好好磨练。”云尘一脸的嬉皮笑脸，不让阿瑾难受。
“我真是自私，从来没认真了解过你。好不容易知道你过去的事情，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云尘抚摸着她的小脸，“那你以后多分点爱和心给我好不好？别听她说的，只想着野心。”
阿瑾垂着眼，“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的资质实在算不上很好。要不是生在澹台家，武艺更是平常到不行。我哪有本事闯出一番天地。”
云尘笑了笑，“傻丫头，谁说闯江湖一定要靠武功？当年你家先祖难道是靠武功创立的澹台山庄吗？”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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