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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人称 桃金娘 ...

  •   霁绥在西湖的画船上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颐金桃。
      她笑晏晏的,和好友一起猜灯谜,那张美人面在簪上明珠的映衬下更显得美玉无瑕,透出小女儿的天真娇憨。
      “那是颐家的女儿,年芳十三,”他身旁的兄长展开折扇,啧啧赞叹“颐娘的貌美在江南无人不知,她年纪虽小,想定亲的人却早已踏破了门槛,若不是你哥我年龄大,怎么样也要厚脸皮试一试的。”
      男人坏笑着收扇打了下手:“你要是想求娶倒还差不多。”
      霁绥瞥他一眼,“颐家身份不够。”
      皇商的嫡女,上够不上太子侧妃,下当妾委屈了。不知道纳进门是结亲还是结仇。
      “呦,我的太子爷,”大王爷故作惊诧,打趣他“颐娘的美貌可比颐家的家产贵重多了,皇商两家分金银,人家的人,可是冠绝天下的,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你就只想着女人。”霁绥笑了一下,把这个兴起而至的话题掀过去。
      很久以后霁绥想起这场一个人的初见的时候,觉得大皇兄说的不错,权势之后,人总会心心念念着曾经的美人。颐金桃就是他当时死活不肯承认的美人。当然,大皇兄说的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他依旧不肯认。
      初元二十八年,先帝驾崩,太子绥继承大统,改元建昭。
      建昭四年三月,因圣上无后,广选秀女,以实后宫。
      被留到十七的我如父母之愿,经宫中教习一月后,经由圣上殿选,最终成为入选六人中的一个,封常在,赐封号恭。
      皇上俊美得超出预料,只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让人无所适从。
      此次选秀入宫的二品武将嫡女林晚秋封才人,三品武将庶女梅栖迟和梅英烟都封为才人,六品文官嫡女冯黛婉封御女,六品武将庶女薛雨封御女。
      四月末,新秀入宫,待在各自宫中熟悉规矩。我父母进宫前千叮咛万嘱咐,能用银子解决的千万别同别人起口角,足足带了一万两。给布置行宫的李公公塞了一百两,他喜笑颜开,把宫人换下几个,又悄么声和我说贵妃骄纵,见不得别人霸占圣心。
      五月六日,圣上临幸倾贤妃梅若,九日临幸贵妃殷离,宫中流言倾贤妃侍寝时告了贵妃的状,不过听说她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这流言是真是假。
      五月十七日,圣上召幸。我慌张沐浴,跟着小太监到了圣寰宫。
      圣上比我想象中温柔许多,他同我聊起江南和京城的风光,说我确实出彩,相貌不提,在殿选时跳的舞美极了。我想,怪不得贵妃那么爱他,他可真会哄人。
      五月二十一日,圣上再次召幸。我换上舞衣,想着给他跳更漂亮的“掌上舞”。阿爹告诉我,只要第一次侍寝后圣上半月内再召幸,我就可以为他跳我最喜欢的舞了。果然,他只是轻声问我一句为何这身打扮就顺了我的意,让我在他的掌上跳了舞。
      五月末,听闻林晚秋欺凌宫人一事后,圣上将其由才人降为常在。
      六月,圣上翻了五次牌,幸了我三次,德妃卫相映一次,御女冯黛婉一次,赐封号静,升为才人。
      宫中都说,恭常在的风头,被静才人盖过去了,看来这位静才人深得帝心啊。
      小春和我埋怨,说皇帝若是更喜欢冯黛婉,干嘛让我们当活靶子,如今倒是连薛御女和梅英烟常在都能笑话我们了。
      我抿唇,有些落寞。他在床上的柔情似水不像是假的,倘若往好处想,说不定静才人才是替我的活靶子呢。
      七月,我被召幸一次,静才人一次,贵妃一次,倾贤妃一次。我被诊出有孕。圣上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面上难掩喜色,口中道此番有孕是大功一件。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动作拘谨,小心翼翼摸我的肚子,说这个孩子会是他的骄傲。
      我是日日都去太后宫中请安的,第二日还是去了。太后喜上眉梢,说我是福星,把身边的三个女官派到我宫中照顾我,生怕有人红眼,又当场下了口谕,让莲稚去请示皇帝,升我为嫔。皇帝回话,说生育有功,应该。
      接下来我便老老实实的,除了每日给太后请安就是在奉天楼祈愿。圣上也是每月一两次的来。
      七月末,国公之女楚欢入宫,封容华。听闻她和圣上是年幼相识,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才入宫。
      九月,圣上来我宫中看望时,坐了一会儿后,话题转到楚容华身上。他同我说起那段故事时,对楚容华是有几分怜惜的,我也觉得该有。楚容华的一生都毁在了那句戏言上,只是不明白,将她许配给好人家岂不更好?为何入宫受这份苦呢。她应该有一个对她一心一意疼爱她的夫君,而不是宫妃的皇帝,不是只对她有几分怜惜的皇帝。
      圣上同我倾诉完之后,仿佛终于放下了重担,第一次召幸了楚容华。
      次年四月,倾贤妃宫中被下鹤顶红,幸而发现及时,未曾出事,经查为贵妃所为,圣上震怒,贬为贵嫔。
      同月,楚容华有孕,晋为婕妤,赐封号茂。
      五月,我顺利诞下序星。圣上欣喜于这是个男孩,又晋我为昭仪。
      六月,阿檀终于如愿入宫,封贵人。六月的宴会上,西域来的朵希黛封了常在。
      十月,圣上连翻我五次牌子,未曾召幸其他嫔妃。我去太后宫中请安时,她脸色难看,谈及宫中我独占皇帝的留言时有些不满,却也没有生气,只说劝劝圣上雨露均沾。
      我向来不聪敏,只是长了张聪明脸蛋,在家里听阿爹阿娘的,入了宫听太后皇帝的。圣上叫我有什么拿不准的尽管和他说,他后几日来陪我时我便告诉了他太后的嘱咐,有些晕头转向,我说,阿爹阿娘告诉我要抓住你的心,让你宠爱我,但太后教我应该让你去别的宫里。阿爹阿娘说你是我的夫君,我虽是做妾,也要竭尽所能成为妻,可太后让我恪守本分,因为你是皇帝。
      “你是我的夫君,还是皇帝啊?” 我实在搞不明白,只能像以前一样求助他。
      他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反过来问我:“你为什么一边在称呼间用你我,一边叫我圣上呢?”
      我比他更感到莫名其妙“因为我阿爹阿娘告诉我夫妻之间以你我相称,但入宫选秀时别人都让我叫圣上啊。”
      霁绥说,那我们是夫妻。
      “那你叫我桃金娘吧,我阿爹阿娘这样叫我,说是富贵。”
      “那我之前叫你金桃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小名不是金桃?”他笑着问。
      我没忍住,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他“因为那之前你没告诉我除了叫你圣上,我还可以叫你霁绥,叫你夫君啊。”
      他怔住,突然又笑起来。
      他有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
      十一月,茂婕妤意图毒害倾贤妃,事情败露,帝怒,禁足半年。
      我去看她了。
      她已经被情爱逼疯了。她痴痴说起那个害她半生吃尽苦头的“玩笑话”,说自己应该是霁绥最在乎的人,说她爱霁绥,可霁绥只在乎我,说霁绥就是亏欠她。
      霁绥确实亏欠她,可那些亏欠,那些帝王的歉意,在帝王心中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小时候做了一件错事,如今礼聘入宫,给她锦衣玉食,给她尊重便算作补偿了。从未想过拿爱,去弥补。
      我看着她饮下毒酒,冲着闯进来的霁绥微笑,说“欢儿爱您”,只感到茫然。
      而他只是一下抱住我,生怕我被鱼死网破的楚欢伤到,然后冷冷地瞪着跟他一起进屋的宫女,喝问她们怎么不进来保护我,没有留意地上望着他的楚欢一分,没有看她最后一眼。
      他不知道楚欢有多爱他,他只觉得楚欢是个疯子,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不会认为是我逼楚欢饮下毒酒,因为帝王最珍贵的爱已经在我这里。他只会觉得楚欢恶毒,疯狂,怕她的死吓到我。
      同月,阿檀怀孕了,晋为嫔,封号滢。
      十二月,倾贤妃下毒,致茂婕妤难产身亡,一尸两命,被打入冷宫。
      之后我和霁绥过了一段安心日子,倒是越像夫妻了。他和我聊前朝的争执,跟我说我哥已经脱了贱籍,如今是个闲散的四品京官,等有机会再往上提拔。
      六年七月,阿檀早产,我一听到消息便急匆匆赶过去,站了半个时辰,里头的宫女含着泪出来,请我进去,说生了个死胎,阿檀怕是不好了,想再见见我。
      我刚刚进去不到一刻钟,霁绥听说我来了也赶到,他低声问了宫女几句,就冲进产房把我扯出来,搂着我安慰,说会没事的。
      又一刻钟,阿檀血崩,去世。
      我在产房外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被霁绥搂进怀里。
      霁绥半搂半抱把我送回朱鸟苑,见我受惊失神,又给我灌了剂汤药。
      他拍着我的背,吓得汗如雨下“幸亏不是你,幸亏当时你是顺产,幸亏当时顺顺利利的。”
      我生产时,他一听发动了,从勤政殿直接赶过来,非要进产房,还闹出了笑话来,听赵公公说,出的汗比我还多。
      只是,只是阿檀心心念念都是他,可阿檀在产房里奄奄一息时,他只想着怕我受惊,阿檀去世,他只庆幸不是我如此不幸,竟是连一丝心神都不放在阿檀身上。
      可他曾感动于阿檀的爱,感动于她的虔诚,还破例让她入宫。
      自那日之后,霁绥愈发宠爱我,常常让我留宿圣寰宫,只是每次恩爱后都要喝避子汤。他还专门让太医院配了香送给我,说闻久了可以避孕,不比汤药伤身体。
      六年十一月,太后有意让德妃卫相映协理六宫。太后同我说如今后宫无主,她代劳了六年,如今欲让德妃相助。
      我和德妃并不相熟,只是听闻她贤德宽宏,很是服众,对此事没有什么意见。倒是霁绥面有不虞。
      六年十二月,霁绥晋我为恭淑妃,同时应允了德妃协理六宫一事。
      霁绥提起明年六月的殿选,问我要不要去。
      我难道是个冤大头吗?乐意于为自己的夫君挑妾?
      我这样问他,他却搂着我笑,只道不愿便不愿,不逼我去。
      七年一月,婢女鸳温去掖挺领例银,回来时却气红了脸。她将例银给了小春便大倒苦水。掖挺中有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西域婢女,叫息蕊,被同铺房的婢女诬陷,挨了一顿打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她撞见问了个清楚,李公公还要将她打发了。
      我突然想起朵希黛来。霁绥刚得了她时宠爱过一段时间,赏了不少好东西,还晋了贵人。只是到了秋天,恩宠也随夏日一起翻了篇,霁绥再也没想起过她。只有每年的宴会上跳了舞,才能让他想起自己宫中有个美貌的异域宫妃,兴致来了召幸一次。
      “那个息蕊,和朵贵人一样,是金发吗?”
      鸳温说是,只不过为了在宫中不那么起眼染了黑发,美貌也和朵贵人一般无二,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朵贵人善歌善舞,身姿窈窕,气质出众。
      三月份,霁绥约我游御花园,我第一次见到了息蕊。
      她确实很漂亮,可宫中没有不漂亮的,她也算不上最出众的。
      母亲送给她的玉佩被同行的宫女扔进了湖里,她义无反顾地跳进湖里,试图打捞。我心里感叹这个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只是三月还不暖和,怕是要受风寒,有意让她先上岸,让宫人乘船用网捞。
      我还未开口,霁绥有已几分不耐,让太监把湖中的婢女捞起来,和她争执的婢女打二十板,再罚湖中这个一月例银。
      捞上来后,息蕊口中喃喃,差点又冲到湖里。
      霁绥反而起了几分趣味,将身上的羊脂玉佩解下来,说算和她交易。息蕊直直就要伸手,我倒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怕水滴到身上,这身衣服可不能沾水,这是持盈送我的。
      赵公公拦住她,笑眯眯地,说她身上湿,别惊扰圣上,就接过霁绥手中的玉佩,想递给她。
      偏偏息蕊与常人不同,第一反应是处理掉会妨碍她拿玉佩的湿衣服,直接解开衣襟。
      西域女子的肤色雪白,胸脯丰满,朵希黛如此,息蕊也是如此,我感叹,难免有几分羡慕。我虽身材纤细,秾艳适中,霁绥也常常夸赞,说我是宫中腰最细最软的,是宫中身材最和他意的,可我总觉得走起路来性感无双的最好看。
      赵公公急匆匆呵斥,身旁的宫女动作迅速,强行给息蕊合拢衣服。赵公公出了一头冷汗,下意识看我和霁绥的脸色,我也跟着看他的脸色。只是站得有些靠后,我又往前走了一步,侧头看他。
      霁绥沉默,像是等我反应。
      我接过赵公公手中的玉佩,递给息蕊,又想起刚刚霁绥的趣味,转头询问他要给息蕊封个什么位分。
      他反而像是不情不愿,低声说:“封个答应便是。”
      我还以为他挺喜欢息蕊呢,没想到连个选侍都不给。
      今天的御花园同游算是毁了,不过看了一场好戏,也算有趣。
      回宫路上,他又说起了梁家女儿一事。梁家大概是见我风光,难免眼热,甚至想让梁成壁比我入宫时更风光。最后商量了,只是让她入宫,我再多关照一些,礼聘绝无可能。
      他说这次选秀会多进些新人,实在是前朝和太后都着急让他开枝散叶,说如果能再有两三个孩子,那十年六月的选秀便取消,改成五年一选。
      “为什么呢?”我难得生气。
      我问他,你这样宠爱我,当初将我从常在晋到昭仪,就为了序星吗?子嗣就那么重要吗?
      霁绥说,他不是因为序星才宠爱我,而是因为宠爱我才常来看序星。不是因为我怀了序星才晋升,而是想晋升我。子嗣没有多么重要,但是若别的家族的女子入宫却没有儿女傍身,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我这个盛宠加身膝下又有皇子的妃子登上后位的。只有他们觉得自己家族有了皇子,有了竞争力,才会在取舍之下让我这个没有家族撑腰的妃子当皇后,他们那些家族再斗法,因为他们觉得他无论怎样宠爱我都没有办法在那么多优秀皇子和家族的压力下让没有背景的皇子登上皇位。
      他说了很多,最后和我保证,我会是皇后,序星会是太子,会继承皇位。
      我告诉他,后位和帝位虽好,可我现在只在乎他的宠爱。他是我的夫君,我想做正妻,可若没有宠爱,做正妻只剩难堪。
      六月,八名新秀入宫。
      太傅嫡女封婕妤,大将军嫡女封婕妤,另有容华两位,及御女梁成壁,常在陶凝,更衣盛琳琅。
      七月,我同德妃说后,晋御女梁成壁为美人,给足了梁家面子。
      九月,梁成壁有孕,晋为贵人。
      十一月,德妃有孕,赐封号惠,为免操劳,协理六宫之权交由我。
      八年四月,圣上感念恭淑妃教育皇子有功管理六宫辛劳,特晋为恭贵妃。
      六月,才人陶凝有孕,晋为美人。
      七月,梁贵人诞下二皇子和大公主,晋为容华。后缠绵病榻,月余而亡,追封婕妤。
      九月,宋太傅嫡女宋婕妤有孕,晋为贵嫔。同月,惠德妃诞下三皇子,赐名磊。提及二皇子无母,恭贵妃有养育大皇子的经验,将其过继到恭贵妃膝下,赐名望舒。大公主暂放恭贵妃宫中养育。
      十二月,圣上于前朝提及后宫无后一事,欲立恭贵妃为后,朝臣无异。
      九年一月,封后大典举行。
      霁绥朝我笑,说我如今终于是他的正妻了。
      我阿爹阿娘说的不错,我天生有福。以商女之身进入后宫,偏偏得了圣宠,一路成为皇后却没沾过宫中一点污秽,家中兄长也得了个二品京官。
      或许我和霁绥是命中的夫妻。
      我接过了凤印。
      四月,陶美人诞下二公主。
      我封淑妃封贵妃时未曾搬到关雎宫的主殿,一直住在朱鸟苑。封后之后住到凤仪宫,一切用品都是新的,朱鸟苑依旧没有动。我是个念旧的人,霁绥好像也是。他吩咐若是以后再进秀女,让掖挺别安排进朱鸟苑。
      霁绥同我玩笑时说过,很久以前在江南见过我,后来殿选时又见到我时就想让我住进朱鸟苑,专门让掖挺把我安排进去的,因为朱鸟吉祥,凤凰在有些地方便叫朱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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