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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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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知道话梅这种食物的时候贾小暖刚满5岁不久,那时候她拿着3颗翠绿色的果子努力的想象加工后的它会变成什么样?
那时候的她刚刚被父母遗弃,分崩离析的婚姻,贫穷的家庭,谁都不想要她这个拖油瓶。
在一个被两个大人默认的、不经意的“意外”中,她如他们所愿的走失了。
他们以为她还小,不懂,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经看清父母的狠心。
她被好心人送到了派出所,派出所查问无果后又将她送到了孤儿院。
她沉默孤僻,不哭、不闹、不笑、不说话,和院里的孩子格格不入。
那么多的孩子,大大小小的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没人愿意接受她,她也没想过融入进去。
她是大家捉弄的对象,也是不开心时泄愤的工具。
她的身上总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她痛,但也视若无睹。
那天院里来了某位大人物,大部分孩子都被院长强行留在院门口的大操场上列队欢迎。
她一个人悄悄的溜到后院,后院有颗对她来说非常非常粗大的桂花树,枝丫茂密。
坐在高高的树干上,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眺望远处小区里一扇扇小小的窗户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她熟络的沿着粗大的树干往上爬,忽然身后传来一句:“你干什么?”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双手一松,直接摔到地面。
屁股很痛,但是手掌和手肘更痛,火辣辣。抬起手一看,皮肤被擦破,小血丝慢慢的冒了出来。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罪魁祸首,白色小衬衣黑色背带裤,脚穿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只一眼就知道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人没想到会吓到对方,让她摔下来,又担心又害怕。
“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看到她手上的血丝变成了小血珠吓了一跳,“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痛?”
她不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起身拍拍屁股还准备往树上爬。
她双手刚摸上树干一只胳膊被拉住。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力气也大的多,轻而易举的就制止住了她。
“你流血了,要擦干净。”
她闻言将手掌在身上随意擦了擦。
男孩拢起好看的眉,认真的看着她衣服上的血,以及她面无表情的脸。
“你不痛吗?”
她挥开他的手,转身要继续爬树。
这次那人直接抓住了她的衣领,她被迫往后退。
他从口袋掏出一条皱皱巴巴的手帕,要给她擦手。
她剧烈反抗,还是难逃他的五指山。
他直接将她压到树干上,仗着“人高马大”用身体控制住她乱动的身子,然后给她擦拭手掌和胳膊肘,混乱中也被她踢了好几脚。
她手臂上其他青紫的伤痕也暴露在他眼前。
“这也是我弄得?”
她看着他好看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眉毛皱的更紧了,伸手在她青紫的皮肤上轻轻的碰了碰,又吹了吹,凉凉的风抚过她的皮肤。
他擦拭的动作称不上温柔,但还算认真,小心翼翼怕弄痛了她。
“你要是痛可以哭,我不会笑你的。”
然后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奔流不息,怎么都止不住。
男孩开始还算镇定,可是看她越哭越厉害,慢慢地就慌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当时是默默流泪,没有哭出声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擦血的手帕又开始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男孩很快就变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她也很无奈,委委屈屈的开口,“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停不下来。”
急躁的他无意摸到裤子口袋的三枚果子,计上心来,立刻掏出来哄她。
“这是我新得梅子,只要吃了它你就不会哭了。”
她将信将疑,接过来咬了一口,一张哭红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男孩被她的表情影响,也皱起了眉,眯起了眼。
他伸舌舔了舔嘴唇,“怎么样?”
“好酸,还很苦。”她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
他立刻摆起双手,“不是的不是的。”
他又指着她依旧皱巴巴的小脸,“你看你现在是不是不哭了。”
她听了摸了摸脸和眼睛,确实是没有哭了。
男孩见她被自己说服立刻洋洋得意,吹嘘起来。
“这个东西越吃你就会变得越甜,以后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把它晒干就变成了话梅,酸酸甜甜的,吃了也有同样的效果。”
“这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也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临走时他郑重的叮嘱她,“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他指指她手臂上的青紫,“他把你打成什么样,你就把他打成什么样。”
“记住了吗?”
贾小暖握着三颗青梅点了点头。
从此,那三颗酸涩的梅子给她灰暗的儿童生活带来一抹翠绿的色彩。
贾小暖睡醒时时钟已过10点,洗漱下楼都快11点钟了。
客厅里魏一安正好魏牧在组装昨天没有装好的机器人,魏母拿着一本书坐在父子两人旁边,偶尔抽空看一眼凑个热闹。
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三个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她的脸上。
贾小暖和魏家关系亲密,她把这里当做自己第二个家,在魏一安和魏母身上汲取着家的温暖。
早几年的时候还显得生疏有礼,几年相处下来越发的自如,偶尔还会显示下自己不那么理智的一面,或者像现在这样——睡懒觉。
三道视线都很温和,但是她还是被其中的一道看的有些不自在,幸好那道视线很快就收了回去。
魏母担心她饿坏了肠胃,说是梅姨给她留了早点,让她去吃一点。
贾小暖看了看时间,离中饭也没多长时间了,现在吃了,估计中午就吃不下了。
她喝了杯牛奶吃了点水果稍稍填了下肚子就没有再吃了。
“怎么就吃这么点?”
魏母看着她纤瘦的身体面露不赞同,“你太瘦了,你看看你还有腰吗,就剩骨头了。”
“你要是在胖点会更好看的。”
贾小暖小小的一张鹅蛋脸,肤白细腻,舒服耐看,很像网上说的那种初恋脸。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坏了底子,现在吃什么都胖不起来,身材纤细,不过每年体检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贾小暖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紧身打底衫,看得很清楚。
“还是有点肉的。”
旁边玩积木的父子闻言都看过去,魏牧只扫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魏一安看了一会,为了验证贾小暖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上去摸了摸,然后看向他奶奶,“没摸到肉。”
贾小暖食指弯曲给了他一个爆栗,“就你这小手能感觉出来?玩你的玩具去。”
魏一安摸了摸额头,又坐回他爸身边了,嘴里仍旧嘀嘀咕咕,“就是没摸到肉嘛。”
“待会就吃中饭了,我怕吃多了吃不下。”
贾小暖靠近魏母,抱住她一只胳膊,“中饭我多吃点,一点剩菜你都看不到,走路不扶墙都不带放筷子的。”
魏母被她说的场景逗笑,“你要真这么能吃我就谢天谢地了。”
午饭时虽然没有出现贾小暖刚刚说的那种夸张情况,不过她吃的也确实比平常多了不少。
毕竟刚刚才许下大话,不付出点行动太说不过去了。
吃得太撑,为了让自己尽快消化,肚子好舒服点,贾小暖主动承接下洗碗的活,一个人在厨房洗洗涮涮。
魏一安下了饭桌又拉着魏牧拼装机器人,魏牧难得休闲在家,对他也有求必应。
电话铃声响起,魏一安听出了是贾小暖的手机铃声,准备将手机拿给她。
拿到手机,看到来电信息后有些不开心的扁了扁嘴,他将手机放到沙发枕头下面压着,企图遮住电话铃声,后来迫于魏牧的警告又拿了出来递给还在厨房忙碌的贾小暖。
“叶叔叔打电话来了。”
贾小暖还没有洗完,手上都是泡沫,“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在忙,待会给他回过去。”
他听话的接通了,“喂,叶叔叔,小暖妈妈在忙,她说待会回给你。”
“叶叔叔说是急事,让你现在就接。”他又将手机递了过来。
贾小暖随便把手擦了下,拿着手机边说边往外面走。
魏一安回到老爸身边,也不拼装,就伸着头往外看。
魏牧拍了他一下,“看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朝外看。
过了一会贾小暖回来了,看到魏一安的神情心里不免内疚难受。
“骆姨、梅姨我朋友那边有点事需要我帮忙,我要马上回去。”
“啊。”两个人魏母和梅姨互看了一眼,“这才回来多长时间,怎么又急着走了。”
“事情严重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比较急,下次我再来看你们。”
她走到魏一安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不开心的躲过了她的手,让她摸了个空。
她弯腰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特意放轻了说话的声音。
“你暑假的时候我来接你,你在我那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不好?”
他不开心,很不开心,但是还是被贾小暖的话诱惑,沉默了一会,他抬眼看她,“你不会催我回来?”
“绝对不会。”
他犹不开心,又站在那不说话了。
魏牧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头,然后看向贾小暖,“我送你。”
车窗半开,春风徐徐,贾小暖手肘支在窗户上,心情略显低沉的看着道路旁一颗一颗迅速后退的香樟树。
她从包里拿出梅子往嘴里丢了一个,舌尖尝到熟悉的酸甜味心里才略微舒服一点。
她看了看旁边正在开车的魏牧,递出手里的梅子。
魏牧看了眼,从里面拿了两粒丢在嘴里。
两人沉默间贾小暖电话响起,来自临城的陌生号码,她看了一会才犹豫的接通。
“喂,你好。”
“是你啊……不是不小心删了,是我特意把你拉黑了,这样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意思就是我不喜欢你,对你不感兴趣。”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语气有些凉,显得此刻的她很是冷漠。
魏牧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贾小暖有些不耐烦,开口打断,“你今年多大?”
“王先生,我只谈姐弟恋,只喜欢小鲜肉、男大学生,凡是超过25岁的男性我都没有了解的兴趣。”
“并且我是不婚主义,所以……”
那边的男人似乎被贾小暖的这番话惹到,声音又大又气愤,刺的贾小暖立刻将电话拉的老远。
“你一个二十八九的女人还想玩小鲜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除了外形稍微好点,你哪点拿得出手?三五年过后别说……”
贾小暖果断按掉电话,将来电号码拉黑。
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看到了包里的梅子,略微停顿两秒她拿出一盒还没吃过的放在中控台的上面。
魏牧看了眼没有说话。
过了会,车里想起魏牧温润的声音,“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他?”
贾小暖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他”是谁。
酸涩、难过以及失落迅速将胸腔胀满,五脏六腑此刻和小时初尝梅子后的小脸一样,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吸一呼都带着难言的隐痛。
她迅速转过头看向窗外,唯恐让他看见此刻的表情,片刻后待心情稍有缓和她才缓缓开口。
“没必要,再见到估计也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