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重回巅峰》落孤

16、第16章

　　灯光下，那张平时线条锋利的俊脸显得无比柔和，萧辰怔在那儿。

　　沈哲从旁边拿来药箱，用棉签沾了点紫药水。眼看签头就要碰到伤口，萧辰本能地往后缩了下。

　　“咳……”见沈哲抬头看自己，萧辰用手指挠挠脸，“就那么点小伤，真犯不着上药。”

　　“别怕。”

　　“我没怕……”

　　“我轻点。不会弄疼你的。”

　　他的语气很慢很轻，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都洒在萧辰的伤口上。

　　萧辰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发软，直到腿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一转眼，沈哲已经把药给他上好了。确实不怎么疼，但还是有些微刺痛。

　　萧辰也不想矫情，但他的体质天生就对疼痛比较敏感，因此下意识地蜷了下手指。

　　很轻微的一个动作，却被沈哲注意到了，连带着旁边还卡在某段篮球画面的手机。

　　“……抱歉。”

　　萧辰愣了下。

　　沈哲眼睑微垂：“是我影响了你。”

　　他不是不知道篮球对现在的萧辰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可那天晚上，看到他投出那么漂亮的一球，还是没忍住那股希望他重返赛场的冲动。

　　营养餐，白绣球，球鞋……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晦，可萧辰还是感觉到了。

　　想起那天手术室外梁御说的话，再看看萧辰腿上的伤，沈哲突然有点后悔。其实就算萧辰以后再也不打球，他也……

　　“跟你没关系。”萧辰扯扯嘴角，正要拿起手机，手腕就被沈哲轻轻抓住。

　　沈哲：“不想笑的话，不要勉强。”

　　萧辰微微一愣，他面对着沈哲，眼神突然有点无处安放。

　　视线乱飘间，无意中扫到了沈哲回来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罪与罚》。

　　萧辰浑身一颤。他盯着那本书，嘴唇微微发颤：“这书，能借我看看吗。”

　　沈哲拿起书：“我念给你听。”

　　旅游券给两人提供的这间房是双人套房，只有一张大床，萧辰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这种不都会安排个标间吗？

　　还好都是男的，他们平时在家也睡惯了一张床。

　　萧辰前脚刚上床，紧接着整个房间就暗了下来。沈哲关掉了所有大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阅读灯。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在柔软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萧辰莫名想起白天在更衣室里的那一幕，沈哲裸着身体，附在他身上……

　　正想着，身边的床铺突然陷下去一块。眼见沈哲又像白天那样凑过来，萧辰原本不规律的心跳瞬间变得更快。

　　萧辰：“……干什么？”

　　虽然他们在家也是一张床，但因为沈哲刚来时候强调过自己睡觉不安分，所以他们从来没在床上离得这么近过。

　　沈哲神色如常：“近点听的清楚。”

　　他轻轻拉了下萧辰的胳膊，后者因为惯性往后倒。眼看后背就要磕到床板，沈哲及时横出胳膊垫在了萧辰肩胛骨上。

　　那姿势，几乎是将人半搂在怀里。

　　周身被一股灼热的气息环绕，萧辰还没反应过来，沈哲已经开始用另一只手翻书了。

　　萧辰唰地一下坐直。

　　沈哲一顿：“怎么了？”

　　萧辰从旁边抓来一个枕头，同时示意了下沈哲那条伸得过长的胳膊：“我垫这个就行。”

　　沈哲没动，扫了眼萧辰怀里的枕头：“它比我更舒服？”

　　萧辰：“……啊？”

　　沈哲微微挑眉，伸手捏了捏那只枕头，中肯评价：“确实比我软。”

　　“你不喜欢硬点的？”

　　萧辰：“……你还念不念了？”

　　说着就要去抢沈哲手里的书。

　　沈哲把手抬高：“念。”

　　边说边用另只手捏了捏萧辰泛红的耳垂。

　　萧辰怔了下，刚要发作，沈哲已经正儿八经打开书念了起来。

　　全书一共七百多页，直到旅程结束的最后一晚，沈哲才堪堪念完。

　　深夜，萧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窗外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萧辰：“……你睡了么？”

　　他说得很轻，几乎是在耳语。没想到旁边很快传来回应：“没有。”

　　萧辰怔了下，缓缓道：“你说那个拉斯……拉……”

　　沈哲：“拉斯柯尔尼科夫。”

　　“啊对，就那个主角。”萧辰道，“他去西伯利亚服苦役，就能抵消他的杀人罪吗？”

　　沈哲：“你觉得呢？”

　　萧辰顿了下：“我觉得已经犯下的罪，是无法抵消的。”

　　沈哲：“你觉得他该死？”

　　“……不是。”

　　“为什么？”沈哲问，“他杀了两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善良的无辜者，他不该以命抵命吗？”

　　萧辰抓抓头：“这怎么说呢，法律已经制裁他了……”

　　沈哲：“如果是你，你会以命抵命吗？”

　　萧辰怔了下。如果是他……

　　内心的答案呼之欲出。

　　萧辰：“我……”

　　沈哲：“你可以宽恕别人，却不能宽恕自己。”

　　胸腔里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浊气在回荡，闷得萧辰透不过气：“……如果不是篮球就好了。”

　　他自问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干过的错事坏事也不少，如果换成别的，他不至于钻牛角尖到这种地步。

　　可是篮球，那是曾被他视作信仰和生命全部意义的东西。又怎么能有污点呢，还是那样的……

　　“既然不能宽恕，那就带着你所谓的罪孽走下去吧。”

　　沈哲握住萧辰青筋紧绷的拳头，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轻柔地拨开。

　　萧辰任由他动作，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来，映出他眼底的错愕。

　　沈哲：“不要随便审判自己，有罪的人没资格审判自己。”

　　萧辰一愣，他感觉自己心上好像有一道生锈的铁门，尘封许久，这一刻却被沈哲的话震出一道缝。

　　“也不要让任何个体群体审判你。”沈哲的声音很沉很稳，让人不由得想信服，“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罪，没有谁有资格审判另一个人。”

　　铁门的缝隙越震越大。

　　“能审判你的只有法律和命运。”沈哲将萧辰拢紧的手完全拨开，把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间，“你不接受法律对你的审判，那就走下去，让命运来审判你。”

　　澎湃的浪潮从越开越大的铁门中涌出，萧辰感觉自己好像要溺死其中：“……我还有资格走下去吗？”

　　沈哲：“一死了之和咬牙走下去，哪个更轻松？”

　　萧辰沉默，对于已经自杀过一次的他来说，答案不言而喻。

　　沈哲：“有罪的人，就该选择更难的那条路。”

　　五脏六腑一齐发颤，连带着眼眶都开始胀热。

　　明知对方看不见，萧辰还是习惯性地勾了勾唇角：“比如去西伯利亚服苦役？”

　　沈哲收紧手：“我陪你一起。”

　　萧辰这才发现自己左手的每一道指缝都被沈哲严丝合缝地填满了，整个一十指相扣。

　　屋内寂静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想受了剧烈冲击，萧辰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声。

　　“……该睡了。”他不自觉地拔高音量。

　　“恩，晚安。”沈哲回应，手依旧没撒开。

　　直到萧辰动了两下，他才像刚意识到一样，把手收了回去。

　　温热的触感瞬间消失，萧辰心里莫名有点空荡。他翻了个身，海风透过窗缝吹起透明的窗帘，落影吻过脸庞。

　　萧辰毫无睡意，思绪依旧很乱，却又不像是过去那样烦躁不已。

　　带着罪孽走下去……世上每个人都有罪……

　　出神间，腰上突然多出一只手。

　　萧辰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带着朝后扯了过去。

　　后背贴上炙热的胸膛，萧辰才静下去的心又开始蹦跶起来。

　　“……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规律又绵长的呼吸。

　　……这就睡着了？

　　萧辰象征性地动了动身体，腰上那条胳膊瞬间勒得更紧。

　　萧辰：“……”

　　他看看放在自己腰腹间的手，想起沈哲的性取向，脑子有点发热。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理智告诉萧辰应该挣脱沈哲，可缠绕在身侧的那股气息却让人觉得踏实极了。就好像沈哲的那些话，身体和思绪陷在在其中根本不听使唤。

　　……这同性恋也可以有同性朋友吧。

　　朋友间勾个肩搭个腰也没啥吧。

　　而且沈哲都睡着了，自己乱动把他吵醒也不合适……

　　萧辰放任自己闭上眼。与此同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从没想过的问题。

　　……不知道沈哲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