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武侠文》悖论青春

20、一引浮光至

　　是夜子时。

　　星辰漫天，不见月光。

　　武功不济的玉天宝被留在客栈接应，陆思酒和白玉堂则换上夜行衣摸到了商行。

　　夜晚的商行守卫要更加严密，好在两人轻功都不差，白玉堂又有白天的经验在，因此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安置刘仁义尸体的房间。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储藏室，没有人看守，一片寂静。漆黑的房间里，木棺孤零零躺在地上，隐约间还有阴风阵阵，怎么看怎么诡异。

　　从窗户钻进屋子的白玉堂立刻皱起了眉：“不会有诈吧？”

　　“没有，这大概是原随云给我们展现的诚意？”早一步钻进来的陆思酒掀开了棺木，借着窗户缝中透来的星光看清了里面，正是刘仁义的尸体。她皱起了眉头，“是他，五爷去外面给我放风？”

　　“我帮你掌灯，一样能关注外面的情况。”白玉堂向来胆大，他把窗户关牢，在陷入纯粹黑暗的那一刻擦亮了火折子。

　　橘色的火焰摇曳着，驱走了些许不安。然而在火焰的下，尸体的神情更显诡异。

　　陆思酒摊开一卷工具，里面放置着剪刀、小刀、针线一类的东西，然后戴上一双丝绸手套：“那我开始了。”

　　白玉堂暗道，装备这么齐全，还说不是仵作。

　　尸体已经陷入僵硬。陆思酒先除去了尸体的衣服，然后检查了周身和口腔。

　　白玉堂看着少女熟练的掀衣服、扒眼皮、挑舌头的动作，不由的眼神狂跳。

　　“干什么，这可是一个医者的必修课。”陆思酒一边动作一边解释，“在病患面前，我就只是医者，而不是女子或者剑主。要是一个大夫都不敢看尸体，你放心让她给你医病或者检查死因吗？”

　　白玉堂想了想，觉得陆思酒说的有道理。不过他愿意当清醒的病人，不是很想被扒衣服检查的尸体……

　　“原来如此，眼睛是被划瞎的……五爷，我要动刀了。”检查完表面的东西，陆思酒伸手拿起了一柄锐利的小刀。

　　“会留下痕迹吧？”

　　“反正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干的，重要的是真相。”陆思酒坦然的说。

　　白玉堂也是不在意世俗规矩之辈，也不忌讳破坏尸体。见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没有阻止的道理。

　　“那你下吧。”白玉堂拧着眉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他跟着包大人他们查案子时，也有仵作验尸。但这种深更半夜点着火看现场，还是第一次。

　　该说什么，浮光剑主果真不凡吗？

　　这边陆思酒动作倒是利落。她凝神下刀，破开皮肤，检查了一下内脏的形态和颜色。其中着重看了胃里面的东西，场面十分令锦毛鼠不适。

　　白玉堂甚至担心她要切下一块内脏带走，好在陆思酒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只是从胃中拿走了一些东西装进随身携带的小瓶中。

　　没多久，陆思酒完成了检查。她把内脏一一归位，细细缝好了切口，还贴心的给刘仁义原样穿好了衣服。

　　等她忙完以后，白玉堂这才长舒一口气，连忙帮忙合上了棺木。

　　“有收获吗？”

　　“算有吧，回去在说。”陆思沉着脸收拾好工具，拍了拍衣摆。

　　回去好啊，白玉堂早等着这句话了。

　　两人把一切回归原位，熄灭火折子，然后照原路离开了。

　　他们走的轻快，却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人抱琴而立，如玉的手指缓缓从琴弦上滑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怎么样怎么样？”客栈里，看家的玉天宝极其兴奋的问。

　　“确实不是口腔里藏的毒，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陆思酒摇摇头，开始在水盆里洗手，“我在尸体的胃里找到了融化的蜡壳一样的东西，上面有残留的毒药。”

　　“蜡壳……提前让他服下包裹在蜡丸里的毒药，等毒药的外壳融化……”白玉堂喃喃，“可是，下毒灭口的人如何能保证赶在他说出关键信息之前毒发？”

　　陆思酒静静的洗手，没有回答。

　　白玉堂却已经自己想到了理由：“是了，只要在进门前给他吃下药丸……”

　　“这都是猜测。”陆思酒终于洗完了手，她叹了口气，“毕竟，这种下毒方式，根本没法看出来下毒的到底是谁。我们之前推测的四种可能，好像都讲得通。”

　　没法证明任何事，反而会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难怪原随云这么放心把尸体摆出来给他们检查。

　　“所以，现在怎么办？”玉天宝问，“不管原随云了吗？”

　　“管他干什么？人家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我们还能跟踪他吗？”陆思酒眨眼睛，“我们不是本来准备去洛阳吗？我还要去参加牡丹花会呢！继续去啊。”

　　霜叹剑追到这里已经断了。它要么在原随云手上，要么在其他执棋人手里，没办法顺着追查了。

　　而不管是原随云还是什么其他人，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总不能为了这些算计而耽误了自己的生活嘛。

　　毕竟陆思酒来这江湖，可不是为了阴谋算计。

　　再说，还有一直针对她的，背后疑似有变态的百宝轩等着她对付呢。陆思酒感觉百宝轩和原随云应该是不是一路人，但因为只是直觉，她没有跟白玉堂他们说。

　　等着和陆小凤汇合再说吧，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睡觉吧，大晚上的，不能耽误了睡觉啊。

　　就这样结束交流，陆思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她却没有立刻睡觉，反而摊开了笔墨，抱出在被子睡的正香的陆月球，开始写信。

　　“师兄亲启……”

　　——

　　玉天宝被一阵歌声唤醒。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晨光已经顺着窗帘照了进来。昨晚上睡得晚，他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谁唱歌还用内力，歌声大的要命，直把玉天宝从梦中叫醒了。

　　青年胡乱的爬起来，眯着眼去后院洗漱。刚来到后院，他就被吓的清醒了。

　　倒不是因为踏出门以后歌声变大了，而是因为，他看到——陆思酒在唱歌？！

　　玉天宝睁大了碧绿的眼睛，当场傻掉了。

　　陆思酒确实在唱歌。确切的说，她在一边洗头一边唱歌。

　　说实话，在玉天宝心里，早就不把陆思酒当女人了：武功好的要命，还很会耍流氓，说话做事也很大大咧咧……总之和玉天宝印象里那些娇美的女子完全不一样，陆思酒甚至都不上妆！

　　所以——陆思酒？那不就是好兄弟吗？

　　没想到今天看到“好兄弟”这么有女性气息的一面，才把他吓成这样。不过，当他听清楚陆思酒唱的歌词后，就从这种惊吓中脱离了；他陷入了另一种惊吓。

　　露天的院子里，少女一身白色中衣坐在板凳上，侧弯着身子，纤细的腰身绷着，好像上好的弓，充满了力道感。如云的黑发尽数铺在木盆中，细白的手指穿插在其中，一边顺着长发一边响亮的唱着歌。

　　陆思酒的声音很明丽的，没有过分柔和或活泼，就像抚开冰川的春风，舒适而轻盈。

　　但她唱的是李白的侠客行。

　　歌词也好，声音也好，都满是侠客的飒爽，甚至还带了几分剑气。恍然间，玉天宝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剑光。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首歌唱完，头还没洗完。于是她翻过来覆过去的又开始唱那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别唱了，一大早的，你要杀谁？”白玉堂也精神不佳的走了出来，昨晚上忙到那么晚，五爷也没睡醒啊！

　　陆思酒不乐意了：“唱歌而已，我不杀人的。我唱的不好听吗？”

　　那倒也不是。玉天宝心道，主要是这一大早的，而且这个歌的杀气有些重了……

　　“好听，好听。”白玉堂揉着额角，“所以别唱了。”

　　陆思酒：“……”

　　生气了。

　　少女气哼哼的绞干头发，起身离开了。等着吧，这就跟掌柜的说，给他俩上咸味的豆浆，甜味的豆腐脑！

　　难吃死他们！

　　不一会，三个人就齐聚客栈大堂，一起用起了早饭。

　　陆思酒的计划失败了。客栈大厨拒绝做这种食物，对方认为这是对他厨艺的侮辱，为了职业的尊严，他不接受这种无理要求。

　　加钱另说。

　　陆思酒不想加钱，所以只能放弃了这个绝妙的整人主意。

　　早饭桌上摆着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配上切的细细的榨菜丝，用香油葱丝拌了，诱人的紧。

　　陆思酒和玉天宝面前都是豆腐脑。白白嫩嫩一碗，配上特制的蛋丝浇头，佐以红油和肉沫，另加上少量葱花和香菜末，十分好看。

　　白玉堂那边则是一碗豆浆，这人吃不惯豆腐脑，偏要用油条泡豆浆吃。

　　玉天宝眼尖，看着陆思酒那边嚷嚷起来：“怎么回事，少侠那边怎么有个鸡蛋！”

　　陆思酒碗里确实躺着一个鸡蛋，是剥好壳的茶叶蛋。浅褐色的鸡蛋身上有深色纹路蔓延，圆滚滚的卧在碗边，很是诱人。

　　“哎，没办法，人太受欢迎了就是这样，早饭都多一个鸡蛋。”陆思酒美滋滋的用筷子扎进鸡蛋，抬起来咬了一口，“哎呀，真香！”

　　这是她最新想出来的报复方式：馋死他们。

　　玉天宝成功被她馋到了，转头也要茶叶蛋。奈何小二早就被陆思酒提前嘱咐过了，他显然没有大厨那么有职业素养，没加钱就听了陆思酒的安排，只跟玉天宝说茶叶蛋卖完了。

　　一看陆思酒那得意的嘴脸，玉天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青年气呼呼的低头喝豆腐脑了。

　　白玉堂：……幼稚。

　　五爷高贵冷艳，不是很想和你们两个玩到一起。

　　“吃完了吗？那就走吧！”陆思酒推开空碗。

　　快乐的吃完早饭，三个人整备行囊，又一次迈上了江湖的路。

　　不，准确的说，他们一直在江湖的路上，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