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明堂》御川不洗手

5、第 5 章

　　宫女大惊，关起门来江娘子怎么讲她都没有办法，但未经召唤随意出门，就是宫女的责任了。

　　顾芳来到永盛宫的时候，就见宫女十分努力地拦着江离，江离怒气冲冲地像是一只小炮弹一样就想往外冲。

　　“呦呦，江娘子这是怎么了，陛下正要找您呢。”

　　“太好了！我也要找她！”江离嘿一声，就往昭阳殿跑，连日常小跑的顾芳都不太能跟得上。

　　江离进了昭阳殿，门口的宫人都朝她行礼，就她非常不讲规矩地进了殿，冲着坐在桌前一袭黑袍的周王就喊：“你骗人！”

　　周王正在看奏折，见她怒气冲冲地来，一脸莫名：“我如何骗你了？”

　　“你说你有齐国的密瓜与葡萄和牛羊肉，燕国和魏国的上百种菌类，宋国的海鱼与牡蛎，吴国的三江鱼，赵国的青芒凤梨……但是我这一天吃的饭菜都好难吃，你哪里有这些东西了。”

　　她继续一口气报菜名，顾芳喘着气跟着过来，站在周王旁边，弓着腰不说话。他当太监这么久，没见过哪个人敢这么对陛下说话，不用说先王，就陛下九岁刚继位，宫中的老臣也都是跪拜着或者行着礼劝诫，哪里有人怒气冲冲地直接当面跟陛下吵架。

　　周王眉毛轻轻挑了一下，笑着问：“吃过晚饭了？”

　　江离哼一声，表示吃过了。

　　“再陪寡人吃一点。”她把奏折放一边，对顾芳说：“传菜吧。”

　　亲眼见到周王吃的东西，江离沉默了。

　　真是男默女泪。

　　这就是王宫么，这就是天子的生活么？

　　周王：“寡人跟你说的那些东西其实是有的，也可以让你尝尝。顾芳。”

　　顾芳赶紧点头，出去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有人拿来一个食盒，打开，是芒果干，凤梨干，牛肉干和小鱼干。

　　“看，寡人没有骗你吧。”

　　江离看着这些干巴巴地早就没有了新鲜味道的东西，眼皮非常艰难地跳了跳。

　　“味道还可以，寡人都不舍得吃。”

　　这话越一本正经，听着便越是委屈。

　　江离看看周王面前这点吃食，甚至都不如给她的种类多，一盘炒青菜，大盘子里几根菜，一碟盐炒花生米，几张带着薄薄的肉馅的饼，这就是她全部的晚饭，饼她只吃了一张，菜把盘子里的吃饭便够了，江离甚至怀疑她吃完盘子里的东西也十分勉强。

　　怎么会有把日子过得这样惨的王？

　　江离咳嗽一声，瓮声瓮气地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这就是消气了的意思。顾芳眼观鼻鼻观心，觉得江娘子是个妙人，更妙的是陛下居然会陪着她玩闹，像是哄小孩一样。

　　让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陛下是个软包子。

　　周王见她不生气了，对她讲：“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最近朝事忽然繁重，对你一时没有时间去安排，你先在永盛宫好好住着，宫人会告诉你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平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寡人不干涉，只要你别把寡人的宫殿烧了就好。”

　　“就这件事？”

　　“就这件事。”周王叫人把盘子都撤下去，见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可爱的模样，不禁又笑道：“怎么，寡人没有给你安排差事，还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有吃有住就行。”江离没忘了跟她确认：“说好的月俸照常给吧，没有工作让我做是你的问题，和我又没有关系。”

　　周王点头：“给。”

　　***

　　回到永盛宫睡了一夜，翌日一早，江离就找永盛宫的管事太监要农具，又让他们帮忙把院子里的玉兰树挪走。

　　“杏树留着吧，能结杏子吃。”

　　宫人们接到了顾芳传达的圣旨，在永盛宫范围内随着江娘子折腾，便听安排干起活来。找农具着实找了一阵，这东西在宫里他们就没见过，最后在负责宫内园林的太监那边寻到了一些，送到永盛宫来。一番忙活以后把院子清理干净，江离来到院子开始干活。

　　陪江离说话的宫女叫小桃，她见这位从村子里来的江娘子果然如村子里的女人一样挽起裤脚，撸起袖子，开始犁院子里的土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拿出一些种子，以娴熟的手法种到土里。

　　小桃要上前帮忙，江离道：“就这点儿地，我一天就弄完了，你就负责给我准备好吃的喝的便好。”

　　小桃：“江娘子种的这是什么？”

　　“种些好吃的。”江离这样讲：“你们吃得太差了，等我种好了，咱们在这殿内吃独食，不让你们陛下闻见味儿。”

　　小桃听她这些日议论陛下已经听麻了，如今不过习惯性地欠欠身子表示礼仪，便好奇地一边张罗些降暑的饮品和食物，一边好奇地看她忙活。

　　江离中午还抽空午睡了一番，下午起来继续干，待日头西斜，这片土地已经被她犁得方方正正，种子和小苗都种了下去，小桃十分好奇江娘子哪里带来的这么多种子，她真是一个妙人。

　　江娘子又要来些长条花盆，管事太监实在找不到她就找来木板自己做，弄好了之后放到屋檐下摆成一排，不过几天的光景，地里的种子全都长出了叶子，花盆里也长出了藤蔓。

　　江离每日吃饭，睡觉，看话本，种地，日子过得倒是也算闲适，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她又去找了周王。

　　周王在昭阳殿批阅奏折，她似乎每日都很晚睡，江离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小篮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周王有些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笑容：“怎的这么懂规矩了。”

　　江离行过礼站起来，乖巧可爱地说：“小民来谢过陛下，今日已经拿到月俸了。为了感谢陛下大方，这是小民刚刚种出的水果，给陛下尝尝。”

　　周王看看那篮子里红彤彤的水果：“这是何物？寡人未曾见过。”

　　“这是小民老家的水果，叫草莓，这是第一批成熟的果子，特地拿来给你尝尝，感谢陛下白给我俸禄。”

　　一篮子红彤彤的果实摆在她面前，顾芳赶紧上前拿走，不一会儿便洗干净送来，周王拿起一颗咬了一口。

　　汁水四溢，香甜可口。

　　周王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这颗红色的果实，又看看江离：“你种的？”

　　江离：“是呀，有种子的话谁都可以种，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周王吃掉了一颗，再吃一颗。

　　“确实是美味。”周王只吃了五颗，看着篮子里剩余的那些草莓，道：“拿去晒成干吧。”

　　顾芳唱喏，拿走了。

　　江离：“……不是，陛下，这只是刚成熟的第一批果子，您要想吃的话还有的。”

　　“防范于未然，现在这般好吃的东西，不晒成干保存，将来不知哪日才能吃到。”

　　周王这话说得又男默女泪了，江离也不想管她，她喜欢晒就晒嘛，反正自己的感激之情已经表达到了就好。

　　周王吃过几颗草莓便有些夜不能寐，翌日是朝会，丞相和她扶持的那批年轻大臣又针对和宋国的外交政策吵吵闹闹得不安分，下了朝又有一堆事情处理，待都安排完毕稍微放松下来，舌尖忽然开始想念昨天晚上吃到的那一颗甘甜芳香汁水浓郁的小果子。

　　江离是不是说，她那儿还有来着？

　　此时在永盛宫，江离正在院子里坐着躺椅，跟小桃讲自己这地里种的东西。

　　“这一垄是西瓜，你们应该也没有见过，是一种又大又圆的水果，比草莓会晚半个多月吧，水分十足，一个就够咱们院子所有人吃；这一垄叫做圣女果，也是非常好吃的东西，酸酸甜甜的，不过结果时间会更长一些。这一垄你该认识了，洋芋，这一垄是花生，这边是辣椒，小油菜，白菜，茄子……它们分别会在不同的日子开花结果，到时候咱们先吃，吃不完的我们卖给其他宫中的贵人你看怎么样？”

　　小桃：“……在宫中做生意，奴婢确实从未听闻，也不知陛下准不准。”

　　“想吃就要给钱嘛，想白拿可不行，如果有人想仗着自己是贵人明抢，那我就去找你们陛下告状，我看你们陛下还算挺通情达理的，她会为我撑腰吧。对了宫中还有哪些贵人？”

　　小桃想了想，道：“如果娘子问的是常住宫中的贵人，那，只有陛下了。”

　　江离愣了一下。

　　“先王和先王后六年前相继去了，只有陛下一个王女，陛下的王祖父祖母也不在世，又尚未大婚，就连侍妾……”

　　小桃顿了顿：“……也没有，更无子嗣，因此宫中住着的贵人，只有陛下一人。”

　　江离挠挠脸颊：“那她跟我很像啊。”

　　也不对，我和亲人还会重聚，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空气沉默，有小虫在天气温和的夜里忽高忽低地叫着。

　　江离：“那我卖给大臣们吧。”

　　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