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明堂》御川不洗手

17、第 17 章

　　周毅问：“那桑大人有没有告诉陛下呢？陛下怎么说？”

　　江离：“陛下现在没空想这些，估计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她的饥荒填上，所以那件事先不要讲，先努力别让我们的陛下饿肚子丢面子。”

　　调查了几日，江离需要写东西，但她又懒，字也不好看，几个徒弟抢着要帮她写，这倒也不是问题，问题其实是江离摸到土，就会马上知道这片土壤适合种植何种植物，看看天，就知道今年或者未来几年这边的天气状况，摸摸地，就知道地下水储量多少，距离地下大概有几尺。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以一种很科学的方式总结出来，形成一套理论，并且让这套理论能够适用于大部分地区。这便是她提出的两队并行争粮行动最核心的点——折磨她自己。

　　她是一位只知道□□的考生，却要告诉别人每一个答案的推导过程。

　　江离：……

　　穆彤看她情绪忽然不好，赶紧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了，我让人用井水冰的酸梅汤，这就拿给你喝。”

　　酸梅汤拿来了，穆彤的扇子也在一直替她扇着风，江离十分感动，恨不得变成猫钻到她的怀里打个滚来报答她的好。

　　算了，为了宝石，为了银子，为了金子。

　　我小猫这命是真的苦，只有温柔的小姐姐能抚平我心中的创伤。

　　土地质量不够好，需要改良的项目就会多。如何提高土壤质量，如何科学耕种方式，对于降水量少、地下水储量少的地区如何改善灌溉模式，都需要提出解决办法。

　　江离思考了好几天，水利工程类的事情她不太懂，郑浩就派上了用场，郑浩也不是很懂得便写信给都水监，都水监回信后江离豁然开朗，又提出一些可行的方式。几个人聚在一起研究，颇有研究所的雏形。

　　过了几日终于写出了方案。

　　长平郡土质虽然不好，但还不到彻底沙化的地步，因此先需要适当改良土壤，同时种植一些不需要高质量土质、需水量少、易于生长的经济作物。

　　需要将种植用的土壤混合以动物粪便、作物秸秆腐熟等方式提高质量，地下水有些缺乏，不能只靠深挖水井，同时也挖了蓄水池，辅以竹竿相连节水灌溉。

　　因为要引入比较合适的新的作物，江离写给周衍的信里都是明确告知的，这些作物种子我有，你得给我足够的钱，我才会给他们种。周衍有时候会挣扎一下，写信问：

　　“非得种这种么，只种以前的稻米不行么？”

　　江离：“爱信不信。”

　　都让自己这么辛苦了，该敲周衍一笔的事她自然也不会手软。

　　于是又是只有几个字的一封信又来回地传了传，总之周衍从来还是听江离的，做足了派头来县里发新作物的种子，顺便又让人给江离带来了书信和足够的宝石。

　　一个多月以后，考察队离开了长平郡，反复书写补充改良的最终版本方案誊抄给工程队和平京城各一份。工程队这边，正在永安郡遍地开花地开展工作，不多时，一批快马将本年度丰收的第一批稻谷送入平京城，也带来永安郡郡守的奏折。

　　周国朝会，太监当众读了永安郡郡守的奏折。

　　“…全郡有两个县完成改造，三月播种，六月第一批成熟，稻谷颗粒饱满，比之以往，产量翻倍，又因朝廷给百姓的补偿粮还未吃完，百姓顿时家家有存粮，在田间地头欢欣鼓舞庆丰收。郡内其他县正按《永安郡争粮行动改造方案》进行改造，见两个县丰收至此，不再需派人宣讲，纷纷积极参与改良。本年度赋税额如今便已完成，特此上奏，感王恩浩荡，福泽万民……”

　　之后便是些絮絮叨叨的恭维话了。

　　朝堂沉默片刻，丞相王韬反应敏捷，马上撩起袍摆跪下，口呼万岁圣明。

　　其他臣子马上跟着跪下，一时间，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周衍：“都平身吧。是江司丞做得好，赶在六月便给寡人拿出了成效，不然还需八月抑或明年，寡人和列为臣工要闹一整年的饥荒，寡人受得起，列为臣工也受不起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大不韪，本来都准备听话平身的大臣们赶紧又跪下，直道臣同陛下一心，身先士卒，陛下的私库都所剩无几，臣子们自然践行陛下旨意，愿与国同甘共苦，甚至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让陛下保持天家的体面，哪里有自己享福让陛下吃苦的道理云云。

　　周衍十分感兴趣地拍了一下手掌：“如此甚好。”

　　这是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朝会，臣子们忙着歌功颂德，周王也没有煞风景提及之前表示不涨俸禄就要辞官告老的事情。几个月来第一次和谐的朝会，拜江离所赐。

　　下了朝，周衍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她研墨写信，派人马上送去江司丞那，想想又把人叫住，拿钥匙去私库里转了转，挑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让人带走。

　　正在长平郡走第二个县，继续费脑子调整方案里的细节的江离便接到了周衍的信件和礼物。

　　彼时考察队员们正吃过了晚饭，一边商议着细节，一边解答徒弟们的疑问。

　　郑浩：“小师父小师父你看看我对沟渠的修建方式这样总结对不对……”

　　王坦：“师父就师父，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师父听见肯定生气，今日我先问。”

　　周毅皱着眉头：“不要吵，有事说事，郑浩你进来不关门，这酷暑天，蚊子咬起包来要人命。”

　　穆彤：“贾队长，你那儿还有扇子没，他们都聚在这一处，我可得好好扇一扇，别热着师父了。”

　　贾旭：“得嘞，我去找找。”

　　江离小课堂就在这样无数次的晚饭后再一次开始了。

　　自从多了五个徒弟以来，五个人都真正把江离当做师父去敬重和佩服，即使师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也毫不怠慢，吃饭要师父先吃，坐下就有人奉茶，谁得着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师父，孝敬得心甘情愿。

　　江离除了对吃喝有要求之外，其他时候倒是从来没有什么做师父的特权。江离实在是懂得太多，即使她教了他们很多，学生们也能感觉到师父自己掌握的知识远比她教给他们的多很多倍，多到深不可测。

　　考察队的队员便对师父更加佩服，连带着对找到江离负责这么重要工作的周王更是敬重。自古以来，只有明君能得神人相助，在他们眼里，江离早就成为了通神的人。

　　当初那奇怪的二人睡一床的事情不过是两个人关系好，想来想去也只是两个少女睡在一起罢了，无论是陛下还是江司丞都在辛苦地做对周国有百年之利的好事。他们岂能以狭隘的心思去揣测她们。

　　江离就这样被人怀疑了与某位顶头上司的不清不白的关系，又被解除了怀疑。从某种程度讲，这种怀疑对于江离这只未成年的貔貅来讲有些超纲。她对于情情爱爱这类事情毫无知觉，甚至提及都会嗤之以鼻，每日只一心吃着穆彤给她做的甜品，吃得小肚浑圆，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