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至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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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闭了闭眼，少年呼吸几次变重，最后才低声道：“我会去找医生。”
此刻他黯然垂眸的模样很有一种破碎感，竟看得我心口一滞，胸口后来甚至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痛意。
难道我是在心疼他吗……不，我怎么可能心疼一个以欺压我为乐的疯子。
快速调整好心情，我佯装凶恶地摆手，“你最好快点去！那说好了，我们两清，你以后不许再找我麻烦，也不许再接近我妈。”
江至远没做声，在我一迭声的催促下才点了下头。
突然强烈的阳光让我有一瞬间的眩晕，少年高大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随后，我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许多画面碎片一闪而过。
是我遗失至今尚未找回的那段记忆，是那些让我隐隐觉得很重要却始终抓不住的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能看到的景象终于又重新变得清晰，这时已经没有阳光照进来了，江至远也不见了。
楼道里又回到了一片安静。
只剩下我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那是记忆碎片消失前留在我耳边的最后一道声音，也是我唯一能听清的一句话。
男生的声音很好听，轻佻中带着一丝郑重，嚣张狂妄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可靠，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之感。
“爱哭鬼，记得要等我回来啊。”
……
“不好意思，这个已经有人定下了。”
店员姐姐一边打包一边冲我抱歉地笑，“而且这是今天最后一盒了。”
众所周知，在林甚心目中，淮县最好吃的绿豆饼就是桂花巷里胡记家的，而胡记的胡师傅每天只做三十盒，当天内售完无补。
如果是平时，我肯定哀嚎一声就回去了，最多缠着店员撒娇几句，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可今天我却一反常态地跟她一直扯皮到快打烊。
而这时，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位订走胡记最后一盒绿豆饼的神秘顾客的真容。
“江至远？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江至远奇怪地看我一眼，刚掏出两张纸币就被按住，“等一下！”
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我迅速转头看向店员，“所以他是还没付钱？”
她点头，我眼中一亮，于是又问：“那他给定金了吗？”
“没，我就是因为身上一分现金都没有才回去拿钱的。”江至远一脸无语，“我又不知道这里不能扫二维码。”
“二维码？你是说微信那个二维码吗？”我疑惑地歪头看他，“可那东西不是加好友用的吗，怎么还能用来付钱？”
“不是……”
“算了，这不重要。”我不在意地一摆手，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店员，“只是口头预订怎么能算数？在他回去拿钱期间，东西被其他顾客先买走了很正常很合理啊。”
店员愣住，江至远则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了马上会回来买就一定会做到，事实也证明我确实没跑单，我跟这位姐姐互相信任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一毛定金都没给啊，难道你去图书馆占座就用嘴占的啊？你去银行借钱光靠嘴借的吗？”抛开脸皮，我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道，“既然我能在你之前先拿出钱，这盒绿豆饼就该归我！”
江至远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观赏猴子，只听他轻呵了一声，“真是不巧，我有抵押东西在这儿。”
“口说无凭，你抵的什么，拿出来看看。”
“怕你看了会被吓死。”不屑于再搭理我，江至远很轻松地一下挥开我的手，把钱放在柜台上就提了袋子走人。
我急得一跺脚，跟店员鞠躬说了声“对不起”就赶紧追了出去。
“江至远，江至远！你等一下！”
我小跑着追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喘着粗气道：“呼，呼……刚刚是我不对，是我不讲道理，是我胡搅蛮缠，我跟你道歉！但是……但是今天这盒绿豆饼对我来说，呼……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能不能让给我？明天我买十盒赔你！或者你有其他什么要求，呼……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你今天就让我这一次吧，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我甚至本能地摇晃起他的胳膊，声音也不自觉变了调，熟练得仿佛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无数次。
但当时我太过焦急，所以并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只感受到江至远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你跑这么急干嘛，我不是已经停下了么。”
“啊？是这样吗？”我摸摸鼻子，“我没注意。”
江至远：“……”
按了按眉心，他又问我：“你今天为什么一定要买这盒绿豆饼？”
“认识的一位长辈最近在住院，他今天突然特别想吃这家的绿豆饼，所以我就想……”
“巧了，我也是一样的理由。”江至远沉吟，“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可以！”我眼中瞬时迸发出了光彩，“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倒是难得听见你夸我，”江至远扯了下唇角，又忍不住嘲讽道，“你说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早跟我说清楚了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扯一堆歪理，白白浪费时间。”
我被他说得脸热，也很想痛骂刚刚那个愚蠢的自己一通，但还是下意识低声嘟囔：“谁让你给我的印象就是这么的蛮不讲理又铁石心肠毫无同情心，那我第一时间想到对付你的办法肯定就是以毒攻毒、用魔法对抗魔法了咯。”
“……”
江至远气笑了，“行行行，一切都是我的错，就连当初我会进派出所也是因为我先喝了你的奶茶……”
“停停停，打住！说好了不许再翻旧账！”我本能地伸手想去捂他的嘴，但幸好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
及时刹住动作，我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掩饰性地清咳了一声，“好了，快分我吧，林爷爷还等着我回去呢，那个，回头我再好好谢你。”
于是两个人一起返回胡记，拜托店员姐姐帮忙重新打包，走出店门，江至远却没有把东西给我的意思，“你说的那位长辈是你外公？”
“不是啊。”我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外公住院了？”
江至远耸肩，“那天在楼下碰到阿姨的时候有听她说起。”
闻言，我不由嘴角抽搐，“你们怎么老碰到？”
对此，江至远只是笑眯眯地送我两个字，“缘分。”
“缘你妹啊！”我瞪他，“当初不是说好了你不许再接近我妈吗！”
“谁跟你说好了，这我可没答应。”江至远欠欠地如是回答，“言归正传，所以你说的那位长辈是跟你外公一个医院的？”
“对啊，是同病房的一个爷爷。”
“我外公也在那住院，一起过去吧。”看我想拒绝，江至远抢先一步开口，“从这到最近的公交站也要走十分钟，公交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你确定要让那位爷爷等那么久？”
我其实已经被说动了，但还是本能地想呛他，“那你的车也不是马上就能来啊。”
“谁说不能。”
跟着他一起转头，我看见一辆黑色的大奔正朝这边驶来，最终在我们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美丽的脸，江至远上前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拉开车门，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
我愣了愣，“我坐副驾？”
“那不然呢？”江至远扯了下唇角，“我可不想让你吐在我舅妈的车上。”
闻言，我再次瞠目，“这你都知道？”
“听阿……”
“够了，不用说了，我知道又是我妈，”我一巴掌拍上额头，无力道，“她到底跟你说了多少我们家的事啊……”
“你猜。”
“我猜你妹！”重重撂下这四个字，我越过江至远上车，瞬间切换成礼貌微笑脸，“姐姐好，今天就麻烦啦。”
刚拉开车门就听见我这一句，江至远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你刚刚没听见我说这是我舅妈？”
“听见了啊，但在我眼中这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啊。”我理直气壮，“我和你，各论各的。”
“……”
不同于江至远的无语，他舅妈听了“哎哟”一声，喜笑颜开，“这孩子真会说话。”
“姐姐，我这可不是会说话，完全是面对你的美貌情不自禁发自内心的赞美，其实我嘴巴很笨的。”
江至远冷笑，“你嘴巴笨吗？我看你厉害得很。”
“谢谢夸奖，我知道自己一贯如此优秀。”我微笑着回敬他，又看向身边的人再次道谢。
对此，江至远舅妈表示，“你是至远的朋友，就别这么客气了。”
我本能地想否认，但想想都搭他亲戚的顺风车了，说这话未免太不识好歹，只能笑笑含糊过去。
“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阿姨吧。”江至远的舅妈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话锋忽然一转，“比起来，我更想做你长辈。”
闻言，我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爽快地点头应下，只以为她是不想乱了辈分，并没有多想。
也没看到后面某人一脸得瑟的笑。
那揶揄的眼神实在明显到令人难以忽略，而且从上车起她就经常这样看着我，我终于忍不住问：“阿姨，江至远刚刚都跟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说你是他朋友，也要去医院，所以顺便载你一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她说这话时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想那么多干嘛。
我不会想到这人我以后还会经常见到，就如同我想不到江至远会出现在我外公的病房，冲正高兴地吃着绿豆饼的林爷爷喊出那一声：
“外公！”
看看门口的人，又看看病床上的人，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匆匆赶来的女人身上。
“爸，你换病房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这样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走了，我们会很担心的……甚甚？”
说到一半，江至远舅妈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不由讶然，“甚甚，你怎么也在这？”
“我……”
“你们认识啊？”林爷爷这下来劲了，当场坐了起来，“那敢情好，也不用我再介绍了。”
说着他就利索地下了床，一个箭步过来把江至远拉到我面前，“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那不成器的外孙。”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至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