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景》血色孤独

1、重开

　　周令枫死了，葬礼都办得不漂亮。冷冷清清的，除了和他有生意来往的，有亲密关系的只有方景。
　　星际时代，尸体本该拿去烧了，但是周令枫是个名人，联盟会让有贡献的人保留全尸，入土为安。只是，并不会呆在这颗星球上。周令枫发现自己好像并不难过，也没有什么执念，要非说的话，可能就是，有点遗憾没有安排好余下工作。
　　他淡淡的离开，方景也淡淡的和参加葬礼的人攀谈。
　　周令枫疑惑，他应该死掉了，为什么还能听见方景的声音。他睁开浅蓝色的眼睛，四处张望，又低头摸摸衣服。半透明状的全身，猜的不错的话可能还维持死去的姿态。
　　靠着方景拉着他看小说的记忆，他也知道自己变成了鬼。仗着这点，他飘着离开了葬礼现场。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他们的家。
　　方景和周令枫关系不好也不差，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们是夫夫。他们自己也不在乎这个，尤其是方景，前几天还和一个弟弟在一起玩。周令枫不觉得自己被绿了，他知道方景在干嘛，从不阻止。
　　但是，鬼差使地，他穿过了方景的房间。
　　对，他们夫夫分床睡。
　　很干净整洁的房间，没有落过灰，枕头被子都收拾的好好的。这反而更加怪异，周令枫可知道方景并不勤快打扫屋子，更别说叠被子了，都是机器人干的，但是他连机器人都懒得搬进来一个。
　　周令枫走了过去，停在床前。看得更加明白了，常用的枕头的软床常常会凹进去，而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完全像新的。
　　不对，他皱着眉。虽然两个人分开玩，但是对外一致。方景为人他也知道，不会有两个面孔，况且周令枫有时候在家里工作，也能看见晚上方景确实是进了屋子的。
　　总不可能半夜爬出去约吧？周令枫连忙甩了甩脑袋，人死了也变得不聪明了吗，他居然会想这些鬼东西。
　　但是他很好奇方景。
　　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周令枫很少放纵自己，但是人都变成鬼了，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人是这样想，飘倒是飘得很快。连偷偷看方景秘密这种事都敢做了。
　　方景很特别，尤其在现在的时代，他睡觉不用睡眠仓，桌子还是原始木桌，连很多文件都喜欢用纸质，特别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周令枫很随意翻着，结婚之后他就总看见方景在用本子写写画画，但是隔几天就换了个本子。不是写完了，而是懒得找。
　　方景的桌子里全是本子。有的写了几页，有的写的比较多。
　　周令枫本来就抱着好奇的态度随便看几眼，但是越看表情越凝重。
　　最开始还是用的星际通用语写的，都是一些琐事，像日记一样。到后面用了一种像通用语但是结构不太一样的语言写的，周令枫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这种字，但是他认得一半，方景写的，半蒙半猜拼出了很诧异的内容。
　　方景不是星际人，而是穿越过来的！他按部就班生活，也没有表现和外人不一样，他是他们结婚第一天穿越来的，周令枫记得那天没有发生很特别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身边人十几年了都发觉不了的伪装也太可怕了。
　　到后面周令枫就猜不出来了，不是他看不懂了，而是有的被撕了，有的全是在上面乱涂，底下的字一个都分不清
　　只有一个厚厚的本子翻到最后，像是精神崩溃的时候写的。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周令枫抿了抿嘴唇。
　　他离开了方景的卧室。
　　他想思考一下。
　　这时候门“啪”打开了，是方景。
　　方景脸上很少有表情，今天也是如此。他指挥机器人做晚饭，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闭眼。
　　以前周令枫以为他在睡觉，但是现在他能看见成片成片的刀片在方景周围暴动。
　　精神狂暴，他认出来了，屏息看方景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星际对精神方面的认识足够了，但是怎么医治怎么抑制，都是无法准确控制的。这个时候，留给病人的只有忍，除非有足够的钱让联盟专门配抑制剂。
　　刀片也是半透明的，最开始还在周令枫周围晃动，穿过去时他还吓了一跳。但是自己和周围物品都毫发无损。
　　只有方景。刀片像方景的仇人一样，把他往死里削。
　　薄薄的刀片往往是最致命的。它轻易地割开了方景的衣服，割开了方景的皮肉，流出了漂亮的红色。刀片不眨眼，有好几次都朝着心脏，眼睛和太阳穴冲。方景随手一抬挡掉了。如果忽略他越来越颤抖的身体，单看表情，周令枫可能会真的以为他绰绰有余。
　　看表现，不是第一次精神狂暴了。
　　周令枫想起来以前方景这样的时候，他经常就坐在旁边工作。半分没发现方景的异常，因为那个时候他既没有被割破什么，脸上也不苍白。
　　而这次，却可怕的吓人。脸上毫无血色，头垂下去看不清眼睛，身上破破烂烂的，地上全是滴答滴答的颜色。周令枫想看得仔细些，往他身旁靠了靠，却看见这人勾起一抹笑。
　　“呵。你tm往心脏一起来来好不好。来一两个吓我又死不掉，不如一起来，反正我不是挡不住。”方景咬牙切齿低吼。
　　周令枫从没有见过他这一面，他认识的方景从来都是平静的，有时候也会被逗得开怀大笑，但是从来不会这么阴郁又暴虐。
　　他觉得好像这才是方景，写救救我的方景。
　　精神狂暴持续了四十分钟，方景额头全身冷汗，身上也没有什么没被划过的地方，他一边吃机器人的饭，一边让它给自己涂药。
　　等一切都结束了，方景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那已经被机器人打扫干净。他直直盯着周令枫，脸上还是一副平静。
　　“吓傻了？”
　　从一开始周令枫就几乎没动过，只有担心方景的时候凑过去了些，刚才方景在做什么他都没动。
　　周令枫接受度良好了，精神暴乱都这样了，方景能看见他也不诧异。
　　“不说话当你傻了。”方景挪开了视线，靠在沙发上虚望着远处。
　　他觉得方景好像离他很远很远。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脑袋有些发蒙，全然不像在外那般冷静沉稳。但此刻，他还想再发蒙一次，抱抱方景。
　　他这样做了，方景随意般躲开。
　　“别碰我。”方景和周令枫差不多高，但此刻方景头发盖过眼睛顺从地垂下来，却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直指周令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我不关心。过几天我会搬出去，把东西寄给你家人。”
　　言下之意，别烦他。
　　周令枫听懂了，但他没动。
　　方景沉默地和他对视，周令枫都觉得有些累了他才扭过头看向窗外。
　　方景：“下辈子别遇到我了。”
　　周令枫有些奇怪，没头没尾地来这一句。
　　方景再也不理他，把他当空气，自己转身去工作。他是画家，平日就待在家里用智脑创作。
　　周令枫也不知道该干嘛，飘进了自己房间去怀旧。
　　时间一天天过去。
　　方景如同他所说的，搬了出去，他的东西也一并被机器人送走。
　　周令枫还是没有离开，他的鬼魂一天天变得透明，但是就是没有消失。现在连方景都看不见他了。
　　仗着这点，他鬼鬼祟祟跟在方景后面去了新家。可能和方景的家园很类似的房子吧，至少他感觉出来方景变放松了，连带着每天都会出现的精神狂暴也是隔天才会有。
　　精神狂暴唯有那天把方景割得遍体鳞伤，其他时候光看表面没人能看出来方景有这方面问题。
　　方景又开始用他的本子记录。
　　周令枫鬼魂变透明，物品也无法通过意念让它翻开了。他就坐在方景旁边偷窥这人写字。
　　方景皮相相当不错，加上常年锻炼，肌肉很结实，精神异常给他带来了一份阴郁，反倒让他看起来像个有故事的男人，相当吸引女性。本子上一笔一笔落下，他写的快，有些潦草，周令枫多少能看出来他真的在写日记。比如他说，水果还是那么贵他真的要考虑租个果园。比方他说，阳光很好，很适合出去散步。比如他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联盟首领吓了他一跳。
　　和晚上精神狂暴那个人，不像一个人。
　　周令枫不知道为什么，决定就呆在这里了。
　　他窥探着方景的秘密，心疼又高兴看着他写日记，是喜欢吗？应该是吧。他记得以前他们说好不对对方有想法，不阻止对方生活，他记得当时心情很平静，他不喜欢方景。越认识方景这个人，他越被吸引，连带着感情牵动神经，每每与他一同喜怒哀乐。
　　周令枫一如往常呆在方景家里，今天深夜十二点了，方景还没回来。照往常，他应该早就窝在家里，也许打游戏也许发呆了。
　　他等来了方景为数不多的朋友。朋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边抹眼泪边帮他打包好。
　　周令枫听了几句，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前一天方景写完日记用智脑拍了个照，日记上写着要他朋友帮忙收拾一下，他要走了。他以为方景的走是去出差，却没想到是这样。
　　鬼魂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飘泊，天亮了。
　　鬼魂完全透明了。
　　周令枫感觉自己像在被拉扯，这股力道很像星际穿梭的方式，他护好自己的头颈，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明明方景表现得很正常，周令枫死去后他还活了十几年，说走就走……
　　眼前突然变得发亮，他还睁着眼睛，实在是感觉太累才合上。
　　“周令枫？”他好像听见有人喊他。
　　很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河蟹真的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