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爱白月光》渊织

2、来都来了

　　再醒来时夜色依旧，没有妖兽也没有巨大的绿眼睛，她被安置在一颗粗壮的树下平躺。若非不远处还坐着垂着胳膊的沐云骁，她真会以为一切只是场梦，梦里一个比人还高的巨兽脑袋贴在沐云骁的身后，仿佛下一秒就能张口将他吞下。

　　“你终于醒了。”温柔的女声从脚那边传来。
　　绵棠支撑着身体坐起，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手持水囊的白衣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不染俗尘，静静站在那仿佛是月宫仙子落入凡尘，亦或者她就是月光，干净而明亮。她身量修长，乍一看约莫有十六七岁，待到定睛细瞧才发现那不过是她容貌秀美举止温柔产生的错觉，实际上她面庞稚嫩比他二人大不了多少。

　　绵棠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更胜方才面对巨兽。她已经猜出了面前女子的身份，若所料不错，眼前人正是夏清琅。此时的夏清琅还不是日后名满天下的“琳琅仙子”，只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

　　夏清琅走到近前，柔声问：“可曾受伤？”
　　见沐云骁一动不动，绵棠赶忙摇头，又指了指木头似呆坐的少年，用口型表示“他受伤了”。
　　夏清琅微微摇头：“那血不是他的。”

　　一听就知道是沐云骁安抚夏清琅的鬼扯，绵棠担心沐云骁真把自己作死，毫不犹豫地拆台：“别听他胡说，他半边胳膊肉都快划拉没了，身上也有伤。”
　　沐云骁听言抬头冷冷目视绵棠，见夏清琅目光移向自己，又收敛神情垂目。

　　夏清琅方才因夜色遮掩又没有细看，才被沐云骁骗过去。此刻细细打量，自然发现绵棠所言不虚。
　　她将手中的清水递给绵棠，确认绵棠无碍后，又快步走到沐云骁身边。她的目光从沐云骁的胳膊移到被衣衫遮住的前胸皱眉道：“你这伤有妖兽的浊气？”
　　见瞒不过，沐云骁只得微微点头。
　　“傍晚时它爪子伸出来挠了我一下。”他语气平淡，仿佛挠他的不过是只不足月的小猫，“好在鲜血激起了封印上的金光，将它逼了回去。”

　　这封印嗜血而强，沐云骁当时可谓是歪打正着。只可惜他尚未修行并无灵力，凡人鲜血对封印的加持有限。随着封印被妖兽撞裂，鲜血的加持作用会越来越低。这也是为什么傍晚时他的血尚能撑上些时候，方才却只能撑片刻。

　　夏清琅拿出伤药，边借助灵力为沐云骁疗伤，边问道：“妖兽破印，为何不燃放烟花信号？”
　　沐云骁垂眸道：“我答应你看守三日，便一定能守住三日。”

　　夏清琅面容闪过一丝疑惑，不懂沐云骁这份执拗为何。绵棠却看得分明，不过是少年心性，不愿在人前露怯，仿佛后退半步便是承认自己无能。

　　从夏清琅与沐云骁的对话间她才明白，原来那妖兽在镇子附近横行多日，夏清琅下山执行任务时发现，因为她尚没有能力将妖兽消灭，只能先借助法器将妖兽封印，再回山门寻求协助。因为她身上还有任务要完成，一来一回约莫要三天。在此期间为防止妖兽有异动，她专门留下清玄宗特质的烟花信号，一旦点燃她就会赶来。默鱼镇身处清玄山脚下，即便她来不及赶到，也会有其他清玄宗弟子赶来相助。
　　此举本来万无一失，谁知道妖兽真的能破印，而沐云骁又偏偏为着少年的自尊死撑。先前浸泡冰水，也是为了麻木伤口避免夏清琅发现自己的异样。今夜，沐云骁在燃放烟花求助和守住约定之间选择了后者，若不是夏清琅也遵守约定准时赶到，沐云骁非死在妖兽爪下不可。

　　至于绵棠看见得绿色巨目，则是夏清琅从宗门请来得帮手、宗门内饲养的异兽“青梧”。青梧是一只巨蟒，兽形巨大，可吞妖兽化为自身修行。夏清琅见绵棠害怕，亦是不想惊动镇上的百姓，所以在青梧吞食妖兽后，便让青梧借夜色自行先回清玄宗。

　　“此药每三日吃上一粒，瓶子里的药吃尽才可以停。”夏清琅为沐云骁疗伤后，又摸出一个小瓷瓶，数过瓶内的药丸后递交给沐云骁，“你若还想参加一年后的宗门弟子遴选，切记养好身体。”沐云骁身上的伤深可见骨，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且妖兽爪上有妖毒，不按时吃药只怕会留有遗患。
　　沐云骁微微点头，示意知晓。夏清琅又来到绵棠身边，交给她一个护身符：“出门匆忙，身边没什么好物。这个护身符是清玄宗弟子独有，可驱毒瘴，戴在身上蛇虫鼠蚁不能近身。感谢姑娘方才仗义相助，还请收下。”
　　听到可以驱蛇，绵棠立刻毫无推辞地收入怀中。她最怕蛇了，今天被那巨蟒吓了一遭，巴不得有个东西护体。

　　眼见夏清琅准备离开，沐云骁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先前夏清琅在他面前时，他一直低垂眼眸。直到此刻夏清琅背对着他，他才肯抬眼望向她。
　　夏清琅站在月影下，仿佛真的是要踏月而去的仙女。
　　她温和道：“若你们能通过一年后的仙门遴选，我们自会再见。”说罢便离开了。

　　十二岁的沐云骁望着夏清琅远去的背影，眼中是难以掩饰的仰慕与深切的自卑。绵棠望着犹如天女下凡的夏清琅，很能理解沐云骁的渴望与怯懦。若说沐云骁幼时的人生是一片黑暗，那夏清琅大约是照进他人生里的一束光。这束光柔和而绚烂，背后还有着一个神秘而美好的仙宗，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向往又畏惧。
　　少时情感或许还称不上爱恋，吸引沐云骁的与其说是某一个女子不如说是美好本身。但毫无疑问，此时的夏清琅对他来说已经是心里很重要的人。在岁月的加持下，这份重要最终会成为刻骨铭心的爱。

　　绵棠闭上眼自嘲的想，她大概是所有人中最清楚日后沐云骁对夏清琅情有多深的人了，甚至胜过沐云骁自己。

　　思及此，心中难免苦涩。还是来迟了。世人只道沐云骁自少时钟情于夏清琅，传言是沐云骁拜入山门后一见钟情，却不想“少时”原来这么早。

　　她无妒无怨，只叹命运戏弄。

　　正当她自叹时，面前忽然覆上了一道黑影。抬头看却是沐云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少年背对着光，看不清神情：“一旦破印会被吃掉。”还有宁愿割伤自己。
　　绵棠琢磨了一下，意识到沐云骁是在问她为什么拦他，对于沐云骁来说一个陌生人突然冒出来在意他的生死确实挺奇怪的。

　　夜色下少年还在静静的等一个答案。
　　其实绵棠很想说“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然而她不敢。况且虽然她千里寻人是出于心底那不曾言说的情愫，可现在的沐云骁和她记忆中的黑衣少年还差了几岁，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开的半大少年。面对这样的少年绵棠心中的疼惜关心远大于其他情感。

　　正当绵棠自我纠结的时候，少年似是耐心耗尽，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哎你别走啊！我说我是见义勇为你信不信？”
　　“你伤那么重别走太快呀！”
　　……

　　少年越走越急，然而他始终没能甩开身后的少女。
　　最终绵棠跟着沐云骁宿在了一间破旧道观里。

　　消沉了半宿，天蒙蒙亮时绵棠再次鼓起勇气。她上辈子的记忆停留在沐云骁逝世后的第二年秋，那份怅然的哀伤至今未能从她心间完全褪去。既然上一世夏清琅从未对沐云骁动情，后来还与他人结为道侣，那么这一世天长日久她并不想这么快认命，总要争取一下，至少别让他那么快丧命。

　　毕竟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就……回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