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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

  •   背上的柴火重得像山一样,赵景明咬牙苦撑,抬眼望着不远处的裴家土墙茅屋顶,一步一步挪腾。

      一次不该背这么多,可背两次的话,回家再进山,再下山天就黑了,他实在不想再进山,只好一口气全背回来。

      砍个柴,手掌还被树枝上的尖刺划了道口子,真是背到家了,还好划的不深。

      赵景明抿直了唇,从前他哪儿受过这些苦。

      进山打柴哪儿轮得到夫郎去,又不是家里没男人。西安整日要读书,这些事儿顾不上,可家里还有两个小叔子,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年岁不小了,能顶个大人使。

      半大的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轮到干活找人的时候,人影子也瞧不见一个。

      赵景明火冒三丈,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多余的柴火,再不砍柴回去,烧火做饭的柴都没了,赵景明是断然不愿自己进山砍柴。

      西安还要读书呢,饿着肚子咋读书?

      赵景明背着柴一步步挪腾,只要西安能安心读书,五年后高中,带着他享福,他吃点苦没啥。

      即便有盼头,可他心里也止不住的火气。

      前两天终于请到杀猪匠来,喂的两头猪终于能杀了,死老太婆不说这疼那疼,不摊在床上了,跳起来盯着人称重、杀猪。

      两头猪出栏拢共两百七十斤,死老太婆转头骂他把猪喂瘦了,要打他!

      赵景明哪受过这个气,他可知道怎么拿捏男人,扭头对着裴西安红了眼,泪水连珠串的落下,委屈的不行。

      裴西安当然护着他,气得死老太婆跳脚大骂,赵景明心里才畅快。

      杀完猪,死老太婆把钱一收,又开始作妖,留的十斤肉连带猪下水,腌好全部提进自个屋里,生怕有人和她抢肉吃!

      死老太婆这是防着他呢!

      他缺这一口吃的?赵景明气乐了,不给人吃,她等着生蛆给蛆吃吧!呸!

      最让赵景明气不过的是,本以为猪卖了活就少了,没成想还得他进山砍柴!裴老二、裴老三都是吃干饭的!裴家没一个好东西!

      西安除外。

      骂骂咧咧一路,赵景明终于回到裴家,迫不及待靠着柴房卸下背篓,弯了一路的腰终于直起来,酸痛得赵景明面容扭曲,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口干舌燥,赵景明锤着腰踏入厨房,提水壶倒水喝,岂料一入手轻飘飘的,是空的!赵景明火气升腾,“小树儿!”

      小树儿从堂屋出来,低头站在厨房门口,赵景明转身,“水呢?水咋没了?这么点小事你都干不好,你还能干啥?!”

      “……刚刚大哥要添水,我倒给他了,刚给大哥端过去,正要回来烧。”小树儿瑟缩道。

      赵景明火气堵在心口,既然是西安要喝,他喝就喝了吧,赵景明皱眉道:“快点烧,渴死我了。”

      小树儿点点头,进厨房舀水烧水。

      赵景明累得慌,想着先回屋歇会儿,推门进屋,裴西安正倚在窗边看书,赵景明迈入房间的脚微顿,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骂小树儿。

      “回来了?”裴西安抬眸,看见赵景明疲惫脏乱的模样,目光微顿,仍然露出笑意,上前摘去他发丝中的枯叶,“累着了吧,我给你捏捏肩。”

      “嗯,”赵景明露出笑来,疲惫一扫而空,“你的手是用来拿毛笔写字作画的,我哪舍得你给我捏肩。”

      裴西安没再坚持,拿杯子倒水递给他,“那先喝点水。”

      赵景明接过坐下,“好。”

      “景明,”裴西安在他身旁坐下,“我想和你说个事。”

      赵景明喝着水,温热的水很好的滋润他快冒烟的嗓子,他问:“啥事儿?”

      裴西安迟疑了会儿,才开口道:“丰年想去省城三川书院读书……你也知道人走茶凉,我爹去世那么些年,留下的人情人脉虽照拂我,但能力有限。想送丰年去书院,还有关系要疏通,与我爹交好的世叔过年回镇上,我想去他家中拜访,空着手上门始终不好,我想……”

      好歹他是个读书人,同夫郞开口说钱的事,终归难以启齿,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你手里可有余钱,我……”

      裴西安说到一半,仍是没能说完。

      赵景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西安这是在问他要钱?赵景明怔怔看着他。

      裴西安简直无地自容,他别开目光不敢与赵景明对视,“你权当我没开这个口。”

      “你……”赵景明回神,丰年如果能去省城读书,以他的聪明劲儿,说不定也能考个功名回来,西安以后是要当官的,他家中弟弟有功名,也好为他撑腰。

      这般想罢,赵景明问:“你要用多少?”

      裴西安回身看向他,神色动容,“一两。”

      “那么多!”赵景明惊道,“咋要一两银子?!”

      裴西安道:“世叔家中富贵,上门拜访,又是求人办事儿,需得拿足了诚意。”

      赵景明一想,是这个理,“成,我拿给你。”

      赵景明走到衣柜旁,窸窸窣窣一阵翻找,最后转身拿出一小块碎银和几个铜板,递给裴西安前,他忍不住道:“我手里也就这点,多的没有了。”

      裴西安接过银钱,眸中带笑,“这次拜访完,丰年去省城读书的关系许是就能走通了。”

      赵景明点点头,依然舍不得拿出去的一两银钱,他手里拢共一两七钱,现在只剩下七钱,赵景明越想越不对味,“明儿我和你一起去镇上。”

      裴西安笑意微僵,“你也去?”

      赵景明点头,“我要回家一趟。”

      钱是拿去给丰年走关系,怎么着也该爹娘出,哪轮得到他,他得去找娘要。

      裴西安颔首,“成。”

      落日西斜没入山间,黑夜沉沉,偶有两声狗吠。

      丑时悄然而至,要到起床磨豆子做豆腐的时间了,赵景清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掀开被子坐起来,摸黑就要下床。

      察觉到动静,袁牧将醒未醒,声音喑哑,“干啥?”

      赵景清睡意朦胧,“做豆腐,到时间了。”

      袁牧一激灵,猛地坐起来,忙掀开被子下床,摸黑踩上鞋。

      “不对!”赵景清一拍脑袋,“忘记了,今儿不做豆腐。”

      袁牧回身,“……”

      黑暗中,只能模糊看到对方的身影,床上、床下两道身影隔空相望。

      袁牧默默坐回床上,窸窸窣窣一阵棉被摩擦声后,两人安稳躺下,赵景清轻咳一声,“接着睡吧。”

      “嗯。”

      短暂的寂静后,两人不由笑出声。

      “可吓坏我了。”袁牧笑着道,翻身朝向景清,拉近距离闭上眼,“睡觉。”

      夜尽天明,晨曦微光洒下。

      睡了个整觉,赵景清早早就醒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说什么也不想再躺着,起床穿衣梳头。

      袁牧也睡不着,一同起了。

      清晨的时光好似回到没卖豆腐前,吃完早饭,赵景清去捡鸡蛋、铲鸡屎,好久没捡鸡蛋,赵景清觉着他从母鸡身下抢蛋的技艺都生疏不少。

      林翠娥在厨房烧水,支使袁牧和袁老二去多打些水回来,今儿烧水洗澡洗头,洗干净好过年。

      怕受凉感染风寒,洗澡洗头是分开的,洗完就抱着火兜儿烤火,先给头发烘干了。

      赵景清抱着火兜儿,烤得脸蛋红扑扑的,鼻尖萦绕着澡豆的木质香,是从头发上溢出的。

      深冬里洗澡是麻烦了些,但抛开这不论,好好洗个澡,确实舒服。平日里用帕子擦,始终及不上彻底洗个干净澡。

      从前在赵家,天冷了只有他打水给他们烧水洗澡的份,可轮不上他。

      袁牧从门外迈进来,头发湿漉漉的,手里拿着一张布帕子,赵景清把火兜儿让给他,接过帕子帮他擦头发。

      袁牧坐着,舒服得眸子微眯。

      “景清,下午咱去七叔公家,请他再给你把把脉。”袁牧忽然道。

      赵景清迟疑,“不用了,我现在觉着身体挺好的。”

      药可苦了,他不想喝。

      袁牧不同意,“得去,对症下药也好快点给你身体养好。”

      赵景清:“……好吧。”

      用完午饭,袁牧和赵景清便往七叔公那去,他家在村口。那儿有几个拐着弯的坡,坡上边是七叔公家,坡下边是村长家。

      他们到时,七叔公正坐在屋檐下踩捣药臼捣药,院里满是药材的气息。

      袁牧道:“七叔公,忙着呢?”

      七叔公看他一眼,停下脚上的力道,“带夫郞来诊脉啦?来,进屋。”

      在堂屋坐下,赵景清伸出手放在脉枕上,七叔公枯枝似的手指搭他脉上,好一会儿才松开,“脉还是细,但比上次好多了,养得不错。”

      袁牧笑了笑,“还吃药吗?”

      赵景清唇角微抿,看向七叔公。

      七叔公道:“不吃了,是药三分毒,你以为药好啊?回去多吃点好的,油水足的,顿顿都吃饱了,自然就补起来了。”

      赵景清暗暗松了口气,袁牧点点头,“成。”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别太早要孩子,身体养好了再要。”七叔公叮嘱。

      赵景清只觉脸像火在烧,咋还说这个。

      袁牧轻咳一声,“好,我们记下了。”

      七叔公站起来,“其他的没了。”

      袁牧和赵景清亦起身,道谢离开。

      下坡路上,两人都不太自在,说不要孩子,谁知道他两还没圆房呢?

      “……景清,我有事儿忘问七叔公,我回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袁牧道,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赵景清。

      赵景清脸上的热气还没消,垂着眼点点头,“好。”

      与此同时,赵景明气势汹汹大步走向村子,浑身冒着火气。

      他回家和娘提了那一两银子的事,本想着娘向来疼爱他,家里也不缺钱,娘会直接把钱给他。

      怎想娘听他一开口,脸色就变了,说帮弟弟读书的事儿,他出点钱怎么了,还回家要。他顶两句嘴,娘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骂他,说他嫁给裴西安,回家都空着手,不说往娘家拿东西,反而还往夫家倒腾,她咋生了他这么个蠢哥儿。

      赵景明又气又委屈,推门就走了,饭都没吃。

      回来路上赵景明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心中委屈更甚,全部积压在心口,娘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二嫂嫂这些天可开心得很,夸景清的话跟不要钱似的,昨儿还来给我炫耀,景清给他们老两口分钱了,笑得嘴角咧耳朵后边去,看来他们卖豆腐没少赚钱。”

      “那肯定,后面一个石磨不够用,还问我家借呢。诶,你偷偷给我说,他们赚了多少?”

      赵景明不由驻足,前边是村长家,听声音是村长媳妇和袁老三的夫郎在说话。

      “这我哪知道,人家又不会告诉我。要我说也是景清拎得清,钱分了还能再赚,人心离了可就回不去了。”

      “你这话说得对,景清人好,袁家老两口人也好,属于是好人遇到了好人。你听说没,裴西安他老娘跟人哭,说赵景明是个狐媚子,勾得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干活还干不利索,猪都给养瘦了。”

      “哈哈哈哈真这样说啊?”

      “那不是,还能有假。赵景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裴家可有得闹腾呢。”

      “可劲折腾去吧,还好他没嫁进咱老袁家,不然哪里有安生日子过。景清卖豆腐,大哥家和咱家还沾光不时有豆腐吃,我给你说,景清做得豆腐着实好吃。”

      “是吗,后面去他家买两块试试。”

      “哪还用得着你买,等他们再送给我,我匀给你。”

      ……

      赵景明愣在原地,连日来受得委屈,咽下的苦涩,强压的怒气,在这一刻决堤。他胸膛起伏,满腔的愤懑无从发泄。

      凭什么赵景清上一世有裴西安护着?!这辈子有袁家疼着?!

      凭什么赵景清能过得好?!

      凭什么?!

      疯狂叫嚣的情绪灼红了赵景明的眼,娘说得没错,他是贱蹄子,就该呆在烂泥地里!

      赵景明闷头走,脚下方向是去袁家,没走几步,就瞧见不远处坡上站着个人。

      不是赵景清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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