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小食店》空芽

2、奶油蘑菇汤

　　“啪嗒啪嗒——”不断有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来，将窗外的地面砸得一片泥泞。

　　四周的战火已熄，而在这一片黑暗死寂的废墟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家小小的店铺。

　　店里亮着暖橙色的灯光，如同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吸引着迷途的路人往那里走去。

　　半天都没有等到客人，米米却一点都不着急。现在锅里还煮着她爱吃的奶油蘑菇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光听声音就很让人满足。

　　不管什么时候，厨房都是一个很让人安心又幸福的地方啊。

　　关了火，米米把奶油蘑菇汤盛出来，配着刚烤好的面包一起吃。因为店面很小，屋里也就只能摆几张桌子，不过她有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外侧就是吧台，也可以坐几个客人。

　　只是从开店到现在，她的小食店里貌似一次也没有满座过。

　　或许她应该改下营业的时间了。

　　窗外的风雨声更大了，独立于废墟之上的小小店铺，就如同海面上的一叶孤舟，被狂乱的海浪推动着飘来荡去，仿佛随时都会覆灭。

　　这一切，米米毫无所觉。她现在就坐在吧台前，拿着面包沾着浓香的蘑菇汤，一脸幸福地吃着。

　　面包烤得硬硬脆脆的，带着一股蒜蓉的香味，只要在充满浓郁奶香的蘑菇汤里泡一泡，它就会变得很软，吃到嘴里热乎乎的，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米米吃了几块面包，一小锅奶油蘑菇汤差不多就见了底。她把剩下超浓厚的奶油抹在了半块面包上，一口咬了下去。

　　呜呼～真是太美味了！她一点都吃不腻。

　　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米米满足地舔了舔嘴巴，感觉呼出的气都带了一股奶香味。

　　坐在那里回味了好一会儿，她就去把这些餐具洗了。刚把锅洗完晾在一边，门口突然很意外地响起了一阵叮当声。

　　有客人来了！米米顿时很高兴地转过身，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笑容，“欢迎光临……”

　　风夹杂着雨丝从门外掠进来，带来一股莫名的寒意。随后披着斗篷的一行人鱼贯而入，瞬间就将门后的地毯踩踏得一片脏污。

　　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去，仿佛一群地狱的使者，自黑夜的尽头走来。

　　看样子来了一群很特别的客人啊……米米脸上的笑容没变，她指了指吧台上摆着的小板子，热情满满地说：“各位客人，上面写的是今日特供的菜单哦，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这些戴着斗篷的人已经纷纷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张或俊美或秀气的脸，如果忽略他们身上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单看他们的容貌，无疑这是一群非常出色的客人。

　　看到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的心情变得很好，即使那层美丽的外表下，暗藏着未知的可怕的危险。但至少这一刻，米米的心情是愉悦的。

　　对她来说，他们仅仅只是她的客人而已，他们的身份是什么，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为首的少年面容清秀，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很容易亲近。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他那双隐隐透着暗红色的深邃眼眸，因为里面冰冷得根本没有一丝感情。

　　他站在吧台前，双眼打量了她一会，然后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很有礼貌地问：“这里有酒么？”

　　米米点了点头，“不过只有啤酒，你要吗？”

　　良西的眼睛看向那块小板子，手指叩了叩桌面，“嗯”了一声说：“那就先来一打啤酒，另外我还要一份火腿蛋皮卷。”然后他瞧了眼自己的同伴，“你们要什么？”

　　荼尾坐在吧台的凳子上，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副扑克牌玩了起来。他咧嘴笑了笑，“一打哪里够？”说着他用那种阴森森的目光盯着米米，很不客气地说：“喂，啤酒有多少上多少，知道了没？”

　　虽然他的脸蛋足够漂亮，但他满脸戾气的笑容，随随便便就能吓哭一堆小孩子。不过米米不是小孩子，她的胆子也没那么小，所以她还是笑容满面地回答，“知道了，马上就拿过来。”

　　荼尾“切”了一声，顿时觉得有点没意思。

　　他旁边的加佰雪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幼稚。

　　相比起他们，红裕似乎对米米很感兴趣。他半趴在吧台上，笑嘻嘻地问她，“呐，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就你一个人？”

　　米米把啤酒一瓶瓶地拿出来摆到吧台上，看了看这个有着天使般容貌的美少年，说：“我叫米米。”

　　少年又露出了一个很友善的笑容，漂亮的金色发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你叫米米吗？真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又搭讪上了。”阿耶婪靠坐在凳子上，伸着一条长腿。他看着手里的那副牌，摸了两张扔了出去。

　　荼尾也扔了两张，压在了他的牌上，“哼，无聊。”

　　打牌的时候他俩还挺合得来，虽然很有可能下一瞬他们就会一言不合地吵起来。

　　他们几个在这样的场合自在得很，除了卡尔。

　　接送的飞艇还没有来，他只好跟着他们先过来了。走进店门的一刹那，不，应该说是看到米米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处于发呆的状态。

　　站在厨房里的少女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发尾微卷，带着如海藻一般柔软的弧度。她那一双望过来的蔚蓝眼睛，则如同美丽的海洋一样，闪动着点点的光芒。她就那样笑容满满地看着他，粉红的唇瓣微微上翘，看起来可爱又可亲。

　　那个瞬间，卡尔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她照亮了。她就处在那片光芒之中，吸引着他迫切地想要靠过去。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陌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很奇怪。

　　米米数好啤酒，就见有个人单独站在那里。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很迷茫，就好像他误闯入了什么陌生的世界一样。

　　米米以为他想不好吃什么，就主动推荐说：“这位客人，你要不要来一份炖牛肉呢？这是今日的主打菜哦。”

　　卡尔对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走过来，端端正正地在吧台旁边坐好，然后一眨不眨地看着绑好头发开始忙碌的米米。

　　他漆黑暗沉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真正亮了起来。

　　此刻的场景映在卡尔眼中，就像他一直待着的黑暗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芒。那光芒无比温暖而陌生，让他的视线忍不住一直不停地追随过去。同时，他的心底也涌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淡淡的，明明微不足道，却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那边米米已经把牛肉炖上了，趁这个时间，她要先来做火腿蛋皮卷。

　　先在锅里将黄油融化，往上面均匀淋上打散的鸡蛋液。等蛋液略微凝固，再加上切好的火腿肉、玉米粒和豌豆，然后撒上一层分量十足的奶酪碎，最后小心地将蛋皮卷起来翻面煎一会就可以了。

　　米米刚把做好的火腿蛋皮卷搁到盘子上，旁边就伸过来一只雪白的手，端起盘子朝吧台处递了出去。

　　“给。”男孩的声音淡淡的很清澈，微微透着一股懒意。

　　“谢谢～”良西抬起头，微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米米也忙抬起头，一见到他，她顿时很高兴地说：“你醒啦！罗伊！我正好忙着呢。”

　　这个叫罗伊的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雪白.精致的脸上，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漂亮却有些黯淡无光。他栗色的头发略显蓬松，发梢有些微微的翘，似乎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听到少女的声音，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失去灵魂一般的无神了。

　　诶～？这两个人很奇怪哦～良西移开视线，他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

　　只是这些都跟他无关。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这盘食物上，倒是突然有了一股食欲。像他们这种人造人，本身是不存在任何欲望的，哪怕是再美味的食物，吃到他们嘴里，也只会让他们觉得不过如此。

　　没有期待，没有欣喜，他们在做的，仅仅只是模仿真正的人类而已。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渴望变成真正的人类，这单纯就是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本能的好奇而已。人类有多脆弱，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他们没理由要去变成一个弱者。在这样的世界，身为弱者，根本无法好好生存下去。

　　而无法体会到人类丰富情感的他们，大概也只有战斗，才能给他们带来一瞬的快感。可就是这种感觉，也是无比短暂的。

　　短暂而绚烂，是他们存在于这世上，唯一的贪恋。

　　良西对自己有着很清晰的认知。所以当他捕捉到这一丝类似于食欲一样的感觉时，他的好奇心上来了。

　　他垂眸看着盘中金黄色的蛋皮卷，拿起餐刀慢慢地将它切了开来。瞬间，色泽漂亮诱人的蛋液流淌出来，伴随着奶酪和玉米的香气，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敏锐的五感。

　　这种冲击他并不陌生，也并没有觉得哪里惊喜，只是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叉起其中的一半放到了嘴里。

　　嫩香的鸡蛋裹着油脂丰富的火腿肉，浓浓的奶油味跟着一同扩散开来，加上香甜的玉米和口感绵细的豌豆……

　　唔，口味确实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

　　良西把另一半剩下的吃完，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那种类似于“食欲”的感觉仅仅只出现了那么一瞬，现在他已经完全对这个食物丧失了兴趣。

　　本来就不存在期待，所以也不会有可惜或者遗憾之类的感觉。

　　一直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