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黑粉》程万里

76、第七十六章

　　宋斯年睡梦中仿佛一直听到周紫的哭声，第二天头痛欲裂。
　　他们要开一天的会，研讨某参会人员的代表作，宋斯年卡在会议开始前的五分钟才起床，刷了个牙就跑去会议室。
　　一整天都浑浑噩噩。

　　到了下午四点，所有与会者都在偷偷玩手机，组织会议的杨会长索性提前结束会议，让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宋斯年到房间躺了五分钟，就给杨会长发了条消息。

　　晚上六点，研学小组准备出发去一家开了二十年的老店吃鱼，牛马弟弟第一个发现宋斯年不在，问道：“宋老师呢？”
　　杨会长解释道：“说是临时有事请了个假，明天就回来。”
　　大家不疑有他。
　　毒蘑菇突然说：“韩策这两天貌似在宜川影视基地拍戏。”

　　大家恍然大悟似的，发出一声整齐的：“哦——”

　　宜川影视基地距离他们宾馆不到两百公里，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

　　宋斯年只是没联系韩策，不代表他不关注韩策。
　　他收买了韩策的助理小何，韩策有什么行程，小何都会告诉他。
　　韩策最近还挺忙的，他接不到什么好的主角戏，就退而求其次，去多部剧集客串，剧方给他的角色往往没有cp，或者cp已死，人设绝不平淡，很吃扮相的类型，跟韩策十分适配。而且，剧方宣传的时候还能蹭一波韩策的流量，双方共赢。

　　宋斯年到宜川影视基地的时候，韩策正在拍一场夜戏，剧组为了保密，把拍摄场地围得严严实实，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小何亲自过来把宋斯年带了进去。
　　宋斯年以韩策的名义给整个剧组买了夜宵，这时刚刚送过来，剧组几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喜气洋洋地提进去，一个个都热络地喊“谢谢宋老师”。

　　他们似乎都认识宋斯年。
　　宋斯年相信，五分钟之内，整个剧组都会知道，他来探韩策的班了。

　　小何怕韩策知道她是宋斯年的“内应”，特意找剧组其他人把宋斯年带到韩策的拍摄场地。
　　这是部仙侠剧，韩策拍的是一场文戏，他穿一件暗色重工拖地长袍，沿着曲水游廊漫步，三个机位悬空在池塘上方对着他拍。着实赏心悦目。
　　这场戏喊“cut”之后，韩策转过头来，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准确地向着宋斯年的方向看了过来。

　　宋斯年心里顿时一跳，手心生出汗意。

　　小何给他搬来一个小马扎，小声跟他说：“韩哥要拍一夜，要不您去酒店等他？”
　　宋斯年摇摇头。

　　拍夜戏是很辛苦的。
　　工作人员辛苦，演员更辛苦。
　　韩策后半夜还有一场沐浴戏，固然很仙很欲，引人遐想，但演员一遍遍地拍，忽冷忽热，还因道具师失误，韩策右腿划出十多公分的口子，伤口不算太深，简单处理完就继续拍了。
　　小何心疼韩策，偷偷吐槽：“真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韩哥拍这场沐浴戏，真的对整体剧情有用吗，怕不是纯粹为了吸睛吧。”

　　宋斯年没有靠近，远远地在他的小马扎上坐着，一连坐了很多小时，腰酸，屁股疼，身体很疲倦，精神却亢奋。

　　月亮渐渐隐去，天空冒出鱼肚白。
　　韩策收工的时候妆淡了，黑眼圈露出来，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小何利索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酒店，韩策瞟她一眼，问：“宋斯年呢？”
　　小何装傻：“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
　　韩策定定地看着她，道：“希望你能搞清楚，是谁在给你发工资。”
　　小何坚持了三十秒就交代：“宋老师走了，他一会儿还有会。”
　　韩策淡淡道：“我都不知道他一会儿还要开会，你对他的了解倒比我多。”
　　小何：“……”
　　她怎么听出了一丝酸味儿？

　　韩策又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小何摇摇头，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以你的名义给剧组买了个夜宵，然后一个人坐在那儿，天亮就走了，我还特意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帮他转达，他只笑了一下。”

　　韩策闻言也笑了，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到脸颊上的每一块肌肉，仿佛整个身心在一瞬间彻底放松。
　　这个笑十分动人，直把小何看入了迷，韩策喊她“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嘀咕道：“打什么哑谜呢，神神秘秘的。”
　　韩策疲惫的身躯里仿佛又生出了许多力量，耐心地问小何：“你觉得语言一定要说出口吗？”
　　小何愣住了：“不然呢？”
　　韩策：“行动也是一种语言，而且是更有力的语言。”
　　小何：“？”

　　那宋斯年的这番行为在说什么呢？

　　我想你。
　　我在你身边。
　　我与你感同身受。

　　-

　　宋斯年在早上开会之前赶回宾馆。
　　他在宜川影视城的时候还不觉得困，一听到杨会长轻柔的声音，简直睡神附体，瞌睡了整整一天，杨会长很贴心，没有点他发言。
　　他探班韩策的照片被狗仔拍了，由于糊得看不清脸，没上热搜，但也不影响游学小组私下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吃晚饭时，宋斯年收到周紫的微信。

　　「斯年哥，晚上方便一起宵夜吗，我来找你。」

　　宋斯年迅速回复：「方便。」

　　不一会儿，周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好今晚的饭店包厢带阳台，宋斯年打了个招呼就去阳台接电话。
　　游学小组的成员们窃窃私语“是韩策吗”“一定是韩策吧”。

　　其实是丁淳想要过来请宋斯年吃个饭。
　　周紫跟丁淳闲聊时，无意中提起，宋斯年曾经帮助过她，是她视作朋友兼哥哥的人，丁淳便要周紫牵线，想正式地请宋斯年吃个饭，周紫怕打扰宋斯年，推脱数次，终是拗不过丁淳。
　　宋斯年问：“你叫了韩策吗？”

　　论亲疏，韩策跟周紫的关系比宋斯年更近。
　　周紫解释，她怕自己的事情影响韩策，明面上已经跟韩策疏远了，跟丁淳也只说和韩策闹掰不怎么来往了。

　　周紫忐忑地问：“斯年哥，可以吗？”
　　宋斯年：“当然可以，我做东，请你们吃大餐。”
　　周紫松了口气，可也没什么开心的样子，惆怅地说，丁淳跟丁梓光不一样，她不想把丁淳拖下水的，为此冒险向丁淳把自己的黑历史抖落得一干二净，就是想要推开丁淳，没想到，丁淳不仅不退，反而更近一步拥她入怀。如果不是时机不凑巧，有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地爱她，该多好啊，可惜现在让她更加痛苦。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周紫和丁淳到了宋斯年所在的宾馆，丁淳开一辆银色奥迪A6，以他的家世来说，算很低调了。他身高长相平平，很有礼貌，给宋斯年带了见面礼，甚至还给游学小组的其他作家也都带了伴手礼，殷勤而周全。
　　宋斯年本想预定餐厅，周紫说丁淳已经订好了，宋斯年只能作罢。

　　到地方才发现，只是一家朴素的私房菜馆，饭店老板是丁淳的朋友，原先是开美术馆的，经营不善倒闭了，后来开了这家饭店，大厨就是老板夫妇。
　　丁淳特意跟宋斯年解释，选择这家店绝不是怠慢他，而是把宋斯年归类为“自己人”。

　　他们要了一间雅致的包厢。
　　老板娘凉菜上齐之后就停下来了，周紫问：“还要等什么人吗？”
　　丁淳温言解释：“再等十二分钟，还有个人马上就到了。”

　　周紫点点头，只当来人是丁淳的朋友，不疑有他。

　　十二分钟整，有人推开包厢门，周紫和宋斯年都愣住了。

　　周紫率先喊道：“韩哥？”

　　韩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到宋斯年旁边的位置坐下，淡淡道：“谈了男朋友，请宋斯年吃饭都不请我，瞧不起我么？”
　　周紫讪讪道：“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跟我计较。”

　　丁淳忙安抚周紫：“怪我自作主张，把韩哥请来，也没事先跟你打个招呼，我是寻思着，你们那么好的关系，若是因为一些龃龉就不来往了，未免叫人伤心，我就多管了这个闲事，来给你们说和，韩哥，我知道周紫心里是很在意你的。”
　　他倒了一杯老板娘自酿的梅子酒，敬韩策：“韩哥，周紫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今天我替她向你赔罪。”
　　他一饮而尽，酒意上头，顿时熏红了脸。

　　韩策胃其实不好，却也一口喝掉了整杯梅子酒。
　　丁淳正为“事情办成了”而露出笑容，坐下才发现周紫整张脸都是泪水，他连忙拿纸巾给周紫擦泪，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安慰的话语亦很笨拙，总也不见效，周紫的眼泪越来越多。

　　宋斯年借口抽烟，跟韩策一起出了包厢，来到院子里。

　　他心里压抑得要命，伸手跟韩策要烟，韩策颇为无语：“你还真要抽啊？”
　　宋斯年：“心里闷。”
　　韩策：“我一般不带烟，而且抽烟不好，你别抽。”
　　宋斯年忍不住白他一眼：“你自己都抽，让我别抽，有说服力吗？”
　　韩策漫不经心地道：“我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还在意抽几根烟。”

　　宋斯年心中颤了颤。
　　他知道韩策说的是周紫的事情。

　　复仇是周紫强烈自愿的，而韩策为了宋斯年，答应带周紫进圈，把她引上了这条路。

　　宋斯年压抑而隐忍地吐出胸中浊气，牵住韩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道：“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