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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A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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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越驶越远,风卷走车尾气,几秒钟,叔叔停留过的痕迹便一点不剩。
我垂头回到公寓,路过门外的玫瑰花圃时停下脚步。
风中,娇嫩的花苞颤栗着,叶子沾了晨露,一眼看去,鲜活又美丽。
我想起前几日的傍晚,叔叔立于门前俯身浇花的画面。
他买了一个浇水壶,壶口像莲花池里的莲蓬,在我来之前就有了,专门伺候玫瑰。
叔叔好像很喜欢这些玫瑰,经常在傍晚时注视这些玫瑰,可能是在发呆,也可能在想事情。
他一看就会看很久,那样入迷的神情让我不敢上前,担忧叔叔怪罪我擅自打扰。
所以只好自作主张猜测,他应该喜欢极了。
叔叔提壶浇灌,迸出的水流像一道失去颜色的彩虹,落在玫瑰花瓣上,掉进花蕊里。
他浇花时很安静,锋利的眉骨显得柔和。
有时候浇完水,他会伸出细长的手指,触碰喝饱水分花瓣,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欣赏花瓣颤颤巍巍摇摆的样子。
但更多时候,他只是站着。
晚上叔叔回来,又在花圃前逗留。
我躲在客厅与厨房的拐角之间。
这是个视线盲点,我可以看见叔叔,但叔叔看不见我。
我看见他今天又摸玫瑰了。
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叔叔动作本身带有歧义。
我总觉得这幅情景,像某一部看过的,低俗电影里的画面。
画面一闪而过。
实际上,叔叔只是用他过分细长的手指摸了摸玫瑰花瓣,纯粹而简单,像那天摸我的头发一样,并无其他情绪。
茎刺扎破叔叔的手指。
叔叔倏然收回手。
这一系列动作猝不及防,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跑到叔叔身边,关切地注视叔叔受伤的手指。
血珠流了出来,血量并不多,只有简单的一小颗,立在指尖之上。
馥郁的花香中,掺杂了十分浅淡的血腥味。
叔叔奇怪于我的出现,而且有些惊讶。
因为在此之前,我小心翼翼地掩藏了所有声响,一声不吭地站在拐角。
我很少看见他惊讶的样子,也可能待在叔叔身边时间并不久,一直无缘看见。
他好像一直是一副冷淡至极的表情,只是在极为偶尔的时候对我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扎破手指,我也被扎伤过。
就在今天早上。
在发现叔叔皮肤上的逗留水珠之后,又发现自己对几珠不会讲话的烂花,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我失控地想将玫瑰连根拔起,却被茎刺扎疼了手心。
疼痛使我获得清醒,我松开了手,然后猛地转身,关上房门。
一天过去,血早就干涸了,现在只有满手细小的血痂。
匆忙跑出来之后,我才发觉我的大惊小怪。
比起食指指尖的一滴血,右手不堪入目的血痂更为触目惊心。
好在叔叔没有发现。
我忍住想要抓住叔叔手指,舔掉血液的冲动。
“流血了。”
叔叔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没事儿,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抬起手指,吮入唇间。
这一刻,我双目皆瞠。
柔软的唇瓣包裹指尖,剑眉微皱,应该是吃到了血腥味感觉不适。
真奇怪,明明咬的不是我,却怪异地产生了被紧密包裹的触觉。
温热的口腔,柔软的舌头。
还有手背上喷洒的鼻息。
痒,手指好痒。
我忍不住摩挲指尖,试图熄灭痒意。
但是没有丝毫用处。
痒意像触电一般沿及四肢百骸,我只能呆愣地站着,被迫接受电击的痛楚。
晚上叔叔下厨。
他订购了澳洲牛肉,半小时前送达,切成小块,放进碗里。
酱油,洋葱碎,盐巴。
再加入黑胡椒的时候,我被空气中的辛辣味呛了一下,匆忙捂住口鼻,听见叔叔轻声笑了一下。
很轻的一声。
我怀疑是错觉,急忙抬头,看见叔叔嘴角弧度消失的尾巴,才确认并不是错觉。
有什么好笑的。
我心里嘀咕,忍不住跟着叔叔一起笑,拿了案板上的西红柿,洗净切块,做汤喝。
晚上叔叔洗完澡,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电视机开着,播放搞笑综艺。
我吹完头出来,继续看着电视。
外景拍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远处有几个人,手里牵着马。
主持人正在讲开场白,等气氛炒热,马也被牵了过来。
接下来是一场比赛,五位嘉宾,谁先骑马到达终点,谁就获胜。
嘉宾没一个专业的,都是新手,教学过程中闹了不少笑话。
音效配上剪辑,我没有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笑完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叔叔抬头,看见屏幕上人仰马翻的画面,问道:“想骑马吗?”
我:“有点怕。”
叔叔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看书:“过几天带你去。”
我有些诧异,叔叔居然听出来我的言外之意。
“真的?”我忍不住向叔叔再次确认,祈祷这不是叔叔的哄骗。
我指着电视里的马场,骏马和绿草地,叔叔要带我去马场骑马!
“还能骗你不成?”叔叔不再看书,双手一合,捏着书脊放在一边桌子上,随后冲我招手。
我靠近叔叔一点,尚未坐稳,就被叔叔微微抬手,用方才摸过书的手,压了一下头发。
发梢有点刺眼睛,于是顺从闭眼。
闭眼的瞬间,我耳力猛增,我听见胸腔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更细微的,叔叔指尖毛细血管的搏动。
在宏大而繁盛的夜空中呼啸而来。
像鼓声,又像啪嗒啪嗒的敲门声。
盛大热烈得像要让人永远铭记,又好像只是微风过境,掀不起波澜。
叔叔淡淡地解释:“没吹好,翘的。”
我在独自悸动中红了脸,轻轻道一个“哦”字,随后抬手覆上刚刚被压的头发,心想,下次多吹几根翘发。
骑马之约就此定下。
但是叔叔并没有讲述具体时间,越接近年关越为忙碌,叔叔每日早出晚归处理公司要务,同他见面都成难事,我再怎么想去马场,也不会不懂事地拉着一脸倦色的叔叔。
过两天除夕夜,叔叔终于有空。
三十那晚,叔叔领我回林宅,林母递给我一个红包,示意我收下,我看了眼叔叔,叔叔冲我点头,冷峻眉眼之间沾了些过年的喜色,我接过红包,笑得真心实意:“新年快乐。”
“让你收着就收着,”林母瞪了一眼叔叔,语气充满对叔叔的质疑:“你看林寒做什么?!他欺负你了?”
当然没有。
我只是笑,林母又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情,我一一作答,几分钟后,被叔叔叫走。
“带你去看烟花。”叔叔说。
我本以为走到宅子外便能看见烟花,谁想叔叔径直打开了车门,进去之后扭头看我。
叔叔俊美的面庞在夜色下格外迷人。
有时候,我会觉得叔叔像橱窗里向外展示的精美商品,镶了钻,价格高昂,无法负担。
甚至没有资格靠近橱窗玻璃,靠近一公分便觉得是对叔叔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