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玫瑰》帕罗西77

3、A2

　　3

　　肚子的鼓胀使我难以入睡，我开始后悔喝掉那一壶水，还有一丝对叔叔旁观的怨恨。

　　他是罪魁祸首，自己却不知情。

　　浴室在客厅，要上厕所必须打开房门，穿过客厅，会有脚步声，开门声，会吵醒睡着的叔叔。

　　但是我忍不住尿意。

　　我爬起来，摸黑走到门边。

　　咔哒。

　　门打开。

　　外面亮一些，有路灯，雨还在下，我看见了雨丝。

　　我小心踱步，解决完生理需求立即踱回卧室。

　　我睡不着。

　　在全黑的卧室里睁眼望着天花板，但是什么也看不到，索性闭上眼。

　　居民楼是木板床，一层薄薄的棉垫并不能抵消木板的硬度，我睡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如今换了柔软的床垫，反倒不习惯。

　　身体被柔软的床垫包裹着，随时会被棉花吞噬的错觉，让我害怕。

　　我猛地睁眼，总觉得会有人拖着手腕粗的木棍敲碎房门，棉花与我之间生成的触丝砍断。

　　适应黑暗之后，我竟然恢复一些夜视能力。

　　墙角立着一枚篮球，像被活生生砍下的人头，体育明星的签名是人头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我。

　　我其实不喜欢篮球，我讨厌一切体育运动，所以这颗叔叔好心准备的篮球，除了在夜半三更吓唬我之后，并无用处。

　　我与“人头”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一点。

　　十二点。

　　凌晨一点。

　　眼眶发酸。

　　我缓缓闭眼，然后在早上七点睁眼

　　冰箱里有的材料不多，只有两个皮蛋，一小块猪肉。

　　刚刚好。

　　皮蛋瘦肉粥的全部原料。

　　我只会做皮蛋瘦肉粥。

　　另一扇门紧闭，叔叔还在睡觉，我小心控制动作，连剁肉都改成了切肉。

　　先切成细细的长条，再切丁儿。

　　我保证，我的动作绝对轻巧，但是没想到叔叔睡眠极浅。

　　他被我吵醒了，表情很吓人。

　　眉毛紧蹙，嘴角向下。

　　我有点儿怕他这个样子。

　　而且他似乎一醒来便跑下床了。

　　胯间狰狞的是宽松睡裤也无法遮挡的隆起。

　　晨勃。

　　我也会有。

　　就在叔叔起床前半小时，我还经历过一次。

　　很正常的现象，所以不要不好意思。

　　我努力说服自己，但发烫的耳朵，还有不敢和叔叔对视的眼眸告诉我。

　　我失败了。

　　我试图挪开视线，从下至上，然后和叔叔对视了。

　　我一愣，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感到抱歉，对吵醒叔叔，也对看见叔叔隐私。

　　但是叔叔没有责怪我，他只是表情凶了一些，他问我在煮什么，我说皮蛋瘦肉粥。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只会煮这个，而且煮的次数不多，无法保证口感。

　　我扭头，搅着砂锅里的粥，搅了两下，忽然想起瘦肉还没有处理。

　　盐巴，料酒。

　　叔叔这里什么都有。

　　叔叔还没有走。

　　不知为何，我觉得叔叔在看我，也可能在晨晕，我说不上来，只觉得浑身都被视线掠夺了一遍。

　　那种蛮狠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我委婉地提醒叔叔该去洗漱，他却忽然解开了我腰上的围裙。

　　我惊讶转身，问他为什么，叔叔丢下一句不合适，便走进浴室洗漱。

　　我低头，好像是有点大，但是围裙这种东西，都是均码的啊。

　　买过也没用，是我太瘦了。

　　-

　　叔叔带我出门，一小时后，我的名字出现在叔叔的户口本上。

　　叔叔给我改了姓，现在我姓林，叫林隋。

　　很好听，但是有一些不习惯。

　　几天后。

　　叔叔带我去了林宅。

　　车子停在别墅外，有人来开门，我下车，感到一丝紧张。

　　不。

　　我很紧张，紧张得快要发抖了。

　　叔叔摸了摸我的头，对我微笑：“别怕。”

　　这是我们第一次肢体接触。

　　很神奇，我奇异地放松了一些。

　　放松使我大胆起来，我垂眸望着叔叔的衣袖，想那布料应当极为昂贵，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触感。

　　我碾了碾指尖，在叔叔的妈妈问孩子在哪儿的时候，露出了头颅。

　　林母表情突变，她已经知道叔叔在搞什么诡计了，但我却一无所知。

　　林母负气转身。

　　我感到害怕和疑惑，明明叔叔说过，他们很想见我。

　　我坐在叔叔身旁，抬头看林母，黑发盘在脑后，穿着旗袍，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表情严肃，很明显在生气。

　　叔叔说自己是不婚主义，林母强求无果，便提出让叔叔领养一个孩子的要求。

　　叔叔欣然同意，林母便准备好了奶瓶和玩具，只等叔叔带孩子回家。

　　没想到，林母等了半天，等来了一个十几年前就丢掉奶瓶的我。

　　难怪那天在车上，叔叔回答不会哭。

　　襁褓里的婴儿才有资格哭，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林母大喊叔叔的名字：“林寒。”

　　林寒，叔叔的名字。

　　林母的质问，回应的是叔叔滴水不漏的回答，林母气得够呛，但还是留下我们吃饭。

　　而且叔叔说完户口已经迁好，林母再生气，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不是没有眼色的傻子。

　　我不负责的去世老爸，以及破旧的生存环境，我轻而易举获得这位时至中年没有经历过任何人生苦难女人的心疼。

　　林母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女性生来就有的磁场，它包裹着我，内心深处从未被抚摸的一处似乎苏醒了。

　　比起叫林母奶奶，她更适合母亲的称谓，林母过分的年轻了。

　　-

　　晚上九点，叔叔带我回公寓。

　　自从成年，他已经很久不在宅子里过夜。

　　今晚也不例外。

　　漆黑的夜晚，我再次上床，窗帘紧闭。

　　叔叔还在门外，他在浴室里，他在洗澡，哗啦啦的水声，响了一会儿，忽然停下，叽里咕噜的泡沫声，叔叔在擦沐浴乳？

　　我想起浴室那瓶沐浴乳乳白色的瓶身，写满我看不懂的字符。

　　应该是德文吧。

　　我闻见肌肤上散发的迷人熏香，那是和叔叔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叔叔抱住了，肌肤相贴，好似有温热的鼻息撒在颈后。

　　我浑身一颤，被罪恶的念想击溃得抬不起头。

　　我埋进被子里，柔软的被子遮住我的脸，我的鼻子，我小心翼翼地呼吸。

　　水声又响，冲掉泡沫。

　　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觉得有些热，被子太厚了，我像被塞进蒸炉的面包，发酵之后蓬松的身体，高温下越涨越大，黄油融化了，浮于表面，空气散发甜腻的香味。

　　太不可思议了。

　　水停了。

　　我吓得紧闭双眼，不知为何，我的行迹，我的反应，竟像一位胆战心惊的小偷，担心门后的叔叔发现我的窥听。

　　我在夜里入睡，很快迎来天亮。

　　起床叔叔已经上班，我草草煮了碗白粥果腹，随后的一天，我都沉浸于寒假作业之中。

　　直到傍晚，我接到叔叔电话。

　　叔叔从公司回来，身上是西服，我没有见过他穿这一套西装，但是不妨碍我认为叔叔世上没人比叔叔更适合这套西服。

　　我上车，低头系上安全带，车子启动。

　　我问：“叔叔，我们去哪？”

　　尽管我们是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我从未称呼叔叔父亲，叔叔也未曾强求。

　　我问过叔叔一次，叔叔说我们各取所需，没必要占称呼上的便宜。

　　明明占尽极大的便宜的人是我。

　　叔叔卖关子：“到了就知道。”

　　-

　　车子一路向西，通往太阳落下的地方。

　　我跟叔叔没什么可聊的，找不到话题，便瞪着车窗。

　　樟树光秃秃的，早在秋天落光了叶子，现在只剩萧瑟。

　　我做了一天卷子，脑子不算混沌，但也绝不清醒。

　　我没什么情绪地瞪着，在发呆中抵达目的地。

　　车子停下。

　　我推开车门，叔叔从另一边下来，站在我身侧。

　　一家新开的酒店。

　　我奇怪地偏头，为什么公寓不回，要来这里？

　　就见酒店大门走出一人，长得很高，走到叔叔面前，熟稔地打招呼。

　　他比叔叔矮一点，看起来很年轻。

　　而且跟叔叔关系亲近。

　　这是我在三秒之内得出的结论。

　　在看见他将手搭在叔叔的肩膀上之后。

　　我紧紧瞪着男人的手，魔怔似的不愿移开目光。

　　越看越觉得胸腔闷胀，似乎有人在里面放了一枚正在吹气的气球，只需几秒，内外压强差就能将我吹炸。

　　那人很快将目光转向我。

　　“这是林隋吧？”

　　他说了我改名之后的名字。

　　他对叔叔的事情很熟悉，知道叔叔前两天领养了一个孩子，也知道孩子的名字。

　　就是我。

　　叔叔摸了摸我的头，第二次肢体接触了。

　　温热的手掌落在蓬松而柔软的黑发之上，像电线上的鸟类，久久停留。

　　久一点，再久一点。

　　如果是脸就好了。

　　念头冒出的一瞬间便被我死死掐灭。

　　我在想什么？！

　　我攥紧了拳头，听见叔叔叫我的名字，向我介绍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