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号床》山与千岛

4、他的日记2

　　2022.7.14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要不就是所有人都疯了。

　　事情发生在我回家的路上。

　　前些日子我打算回家一趟，于是登上了回家的列车。又在车站坐了公交车。那辆公交恰好会停在我家小区门前。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公交车将要经过我家的时候，一辆轿车从旁边的路口冲过来。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司机一个急刹车，我的头重重地撞在了车窗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医院，听到妈妈和医生在交谈。

　　-没什么大碍。醒了之后观察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谢谢医生！哎，这孩子运气不好啊，偏偏坐在窗边的位子，车上就他一个人受伤。

　　这是他们的对话。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

　　我真是太倒霉了。

　　活了二十三年，幸运之神从来就没有眷顾过我。

　　小时候爸妈离婚，妈妈因此患上躁狂症，时不时就会发作，让人苦不堪言；

　　初高中的时候，我永远是别人欺凌的对象，还不能还手，否则他们打得更狠；

　　高考失利，成绩与我想报学校的分数线仅有一分之差，最后只能去一个离家很远的二本，读了我并不喜欢的专业。

　　现在又出车祸…尽管医生说没事，我还是觉得灰心丧气。

　　我真是太倒霉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

　　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所幸身上没什么疼痛的地方，除了眼睛有些酸……

　　影子？

　　为什么病房里有这么多影子？

　　医生的身后，护士的身后，妈妈的身后，隔壁床上病人的身后…

　　全有着色彩不同的影子！

　　这种东西和平常的影子绝对不一样！

　　平常的影子是黑色的，光照过来，将它们投在地上或墙上。而这些影子…是直立的！而且颜色深浅不一，有灰色、褐色，还有…红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了一阵恐惧，但随即发现了他们很安全：

　　那些影子虽然有两米多高，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形，十分可怖，但他们全都跟在自己的宿主（我不知道这样称呼是否合适）身后，宿主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影子大概是不会具备生命的吧。

　　我放下心来。

　　妈妈看见我醒了，来问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回答还行，只是看着她身后慢慢向我逼近的高大影子，还是略微有些惧怕。

　　还好她没发现我的异样，我跟着她回家了。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影子。

　　很多人——很多红色的影子在街上游荡，像来自地狱的鬼魅。它们没有看我，我却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被它们监视着。

　　恐惧的魔鬼攫住了我的心脏，我尽量克制着自己喊出声来的冲动，可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还是将我暴露出来。

　　妈妈问我怎么了，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声调，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地回答。

　　-我没事。妈，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很多红色影子啊？

　　我故作轻松地指向道路对面，竭力使自己的手不那么颤抖。

　　-没有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可红色的影子越来越多了，甚至有几个往我们这边走来，和妈妈擦肩而过。她视而不见——或者说根本没看到。

　　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巨大恐惧了，跑到离我最近的那个红色影子前面，抓住那个人的肩膀问他。

　　-看你的身后！

　　我晃着他的肩膀，那人却不耐烦地打开我的手。

　　-神经病。

　　他走了…他走了！

　　我不是神经病！

　　难道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那些影子吗！？

　　这是我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天。

　　我必须将它写下来。写在这儿。

　　从今天起我打算写日记，把每一天都记录下来。目前我还不认为那些影子有什么危险的，以防万一，这也算是影子们的观察记录吧。

　　如果我以后能跟那些影子和平共处的话，我想我会销毁这些日记。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