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知行归故渊》偏执小唯

3、鸟尽弓藏3

　　“唔。”易陌上揉了揉眼睛，“娘亲？”她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娘亲的身影似乎消瘦了不少。
　　“陌儿，我们该走了。”
　　“不嘛不嘛，这才来了多久。”她撒起了小脾气，突然被叫起来，她很不开心，还想再多睡一会。
　　“听话，我们以后再来玩。”杨予洁的话语中带点严厉，她现在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闭眼全是那日易诚被杀时的愤恨。她不敢睡觉，况且现在陌儿的处境也并不安全。
　　“不要嘛娘亲。”易陌上滚进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企图闭上眼接着睡去。
　　“快起！”杨予洁急躁起来，这句话几乎是对易陌上吼出来的。她掀开女儿的被子，拎着她一只手臂，将她拽起。
　　易陌上被吓了一跳，平日温柔的娘亲今天是怎么了？她愣住说不出话来。
　　杨予洁皱了皱眉:“陌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头娘亲再跟你细细说来好吗？”
　　易陌上愣愣的望着她，半晌才说出一个好字。
　　……
　　杨予洁没有跟平安寺的和尚们告别，她怕肃帝查到平安寺会暴露她们的行踪。她带着易陌上悄悄离开，在郊外的一个废弃的小房子里安顿下来。
　　她把易陌上唤来。
　　“易家被皇上下令屠杀，你爹爹已死于其刀下。”杨予洁冷不丁地告诉易陌上，女儿年纪尚小，不应该这样就直白的说出来，但是怎么说终归是要说出来，她已经无力安慰女儿了。易陌上是易家长女，等她长大了，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要她独当一面的，易府已不可能再去帮助她，从现在起她就得学会坚强。至于陌儿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不确定，却也无能为力。
　　如她所料，易陌上的反应先是惊讶，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
　　“娘亲？这是什么意思？您在开玩笑吗。”易家对皇帝忠心耿耿，又是功臣，这种事情她怎么敢相信呢？她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吧？
　　“娘亲不骗你，从现在起，你就得学会如何生存了，你该独当一面了。”杨予洁扶着额头，眼眸垂下，不敢去看女儿的表情。
　　“易家虽是皇帝的功臣，但是一路走来，锋芒太过耀眼。其他人暂且不说，皇帝本身就疑心重重……”她顿了顿，有些事情太过沉重，她慢慢诉说，一是可以让自己好受点，二来怕女儿难以接受。“那日皇上派身边的魏公公带来圣旨，说你爹爹一整日未上朝，也没有请示皇上，似是有谋反之心。”
　　“可是，那日爹爹修沐在家啊！怎么会说是一整日不上朝？”易陌上慌忙问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杨予洁叹了口气，摇摇头:“有什么误会呢？不过是皇上使诈，将官员休沐的日例更改了，瞒着你爹不让他知道，然后定什么罪那便轻而易举。皇上早就有杀心了——事已至此，谁敢不从？”
　　“我不信……”易陌上不明白为什么。
　　“陌儿，这世道善变，谁也想不到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娘亲知道你很难接受，娘亲对于爹爹的死也很难过。或许过去很美好，但是为了以后，娘亲希望我们都能坚强。”杨予洁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皇上现在已经下杀令，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易陌上想不明白。她只觉得鼻头微微发酸，喉咙里还有块黏糊糊的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眼眶中的液体骤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心里说着不要掉眼泪不掉眼泪，却再怎么也兜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了。
　　她已经记不得这种不开心的时候距离上次发生已经多久了。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很开心——有疼爱她的爹爹，温柔的母亲……她现在有点恍惚了，分不清现在是在做梦还是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
　　杨予洁不忍看见女儿难过的样子，岔开了话题“娘亲看了一下，这个房子应该是被废弃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现在说不清是什么情况，她也只能出此下策。虽然这里很破旧，但是远离皇宫，地处偏僻，说不定也能护她们母女周全。
　　“……好。”易陌上轻轻回答。她此时脑子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予洁叹息着，拾起稻草简简单单铺了张床，她紧紧抱着易陌上，就这样睡下了。
　　——次日——
　　杨予洁昨夜睡的还算安稳，她今天一早便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屋内。她将出逃时头上佩戴的金银首饰摘下，放在披帛中包好，然后叫醒了女儿。
　　“娘亲去变卖些物件，你跟娘亲一起去吧。”杨予洁怕这个容身之所被找到，只能待着易陌上寸步不离。
　　“嗯。”易陌上其实昨天晚上没睡多好，她才五岁，却也有了心事。“娘亲，我这边还有些物件也一同卖了吧。”她从身上摸索了几下，搜刮出来一些小物件，双手捧着递给母亲。
　　杨予洁摇摇头，苦笑着:“陌儿，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易陌上举着双手:“娘，陌儿该懂事了，这些东西陌儿以后也不太需要。在陌儿手中也不过是一个念想，陌儿以后是要努力活着的人了，这些荣华富贵已经是过去了。”她执意要变卖那些首饰，杨予洁拗不过她。
　　她挑了块玉佩，攥在手心，摸着易陌上的头道:“这便留着吧，是你祖奶奶给娘亲的，带着她，佑娘的陌儿平平安安。”她们不剩下什么了，从今往后要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