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女配反杀之路》苟夏趣

66、番外1 原本的故事

　　暖冬爷爷比圆月奶奶晚几个月飞升。
　　剑修的仙号通常直接由他们的剑意而定，因为剑意总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省事。
　　暖冬仙君问登记处的人，“劳驾，请问如意仙子在何处？”
　　“是如意仙君，不是仙子。”
　　小狸学得杂，又以功德道飞升，倒不一定以剑意为仙号，他想了想，声音有些被期待冲昏的沙哑，“那请问圆月仙子在何处？”
　　沈清鱼在后期想要好好地游山玩水，为图省事，化成一个老奶奶模样，大家叫她“圆月奶奶”。沈清正在后期也没有什么事了，一直跟在她身边，化成老爷爷，叫“暖冬爷爷”。
　　圆月奶奶总是让他走，“二哥，往前走吧，你干脆当我已经死了，这样就能过去了。”
　　暖冬爷爷总是不肯走，“我不会走的。”
　　至少在后世的传说里，暖冬爷爷和圆月奶奶成为了一对。虽然拜这对“长相守的老夫妇”画像的夫妻，通常没有好结果。
　　登记处的人估计识得他，也知道他们的故事，颇有些同情，“你问的该是清鱼仙子吧。她在天启神君那里。”
　　暖冬仙君觉得喉间发苦，带着些不明不白的烦乱去找了此间的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长了张狐狸一样邪魅的脸，眼睛斜斜长长的，好看又不好看。是个男子的身形，却爱用女式的团扇，半透的，挡住下半张脸笑一下。
　　“你来了。这是想看你在凡间的命簿？”
　　他点点头。
　　“这一堆都是。清鱼仙子不知从何处来，是此间的异数，你们的命簿一直在变，每变一次我就誊抄一份。我试过改几笔，可自从天启神君介入，就再也改不动了。”
　　暖冬仙君谢过，拿了最上一本慢慢看。
　　天下即将有大乱，合适的救世人才却有好些个，敖龙、缪寒、崔平安，还有他。天朗神君想要趁机挫自家儿子的傲气，由于天启神君出身高贵战无不胜，狂得没边了，天朗神君决定选一个出身低贱但天赋过人的凡人来打败他，这才选定了天命之子。
　　真是可惜。
　　暖冬仙君翻一页书。
　　他有点不能接受这一页所见的故事，看了司命星君一眼。司命星君不尴尬，很坦然：“世人都爱这样的发展。”
　　在司命星君的安排里，原本没什么戏份的人都有了很多戏份，有戏份的人都没了戏份。
　　沈谦被严厉的父亲逼得快要发疯，儿子天资极优秀，在父亲面前极得宠，并没有受到像他那样严苛的对待，他过得很煎熬。沈夫人比他更煎熬，做什么都得不到丈夫的爱，永远都是“你不懂”，后来又多了“她就会懂”。哭得太多，视力有些不好。
　　沈清达对妹妹挺好，但单向付出不能持久，并不像对小狸那么上心。父母的关系不和睦，他与父亲的关系也不和睦，苦劝母亲多次，无果。最后干脆学爷爷那样不管家中事，只在外头有了少年英杰的名声。
　　沈靖平作为门主，对儿子连个小家都管不好感到很失望，只越发在沈清达身上投入希望。这个家庭的矛盾就像在薄冰底下不断深挖的坑洞，早有一日要把他们都埋进去。
　　沈清澜是常家送来的养女。爹总闭关，娘总哭。沈夫人教她礼仪想好好教育她成长，但家里地位高，外头的人都奉承沈小姐，沈小姐因此对沈夫人委屈求全的样子很不喜欢，性格被外头的人捧得有些刁蛮。
　　那几个世家公子与沈清澜合不来，他们原本没有什么戏份，因为小狸才加入这个团队的周流更是见不到名字。沈清澜嫉妒容貌比她好的周绒绒，常与周绒绒过不去，因此周绒绒倒是有许多戏份。
　　沈清达与其他弟子一样，是在十三岁时才第一次出门，遇上劫数，熬了两个多月就死了。而现实是沈清达为了“哥哥永远挡在小狸前面”，过早鞭策自己出门，提前遇到了劫数。又为了回去小狸身边，硬是坚持了三年多才最终死去。
　　沈清澜十岁出头失去管束她的哥哥，越发刁蛮。没有故意卖痴的小狸黏合这个家庭，沈谦夫妻的矛盾爆发得更快些，也更决绝些。没有小狸崇拜的眼神，沈靖平的不甘和野心暴露得更早些。
　　这个家庭碎得差不多了。
　　他就在这时登场。
　　暖冬仙君原本不叫沈清正，这是小狸给他起的名字。命簿里的他叫沈清至，这才是沈家男人起名字的格式，和沈清达是一个路数。一个达，一个至，也更符合沈谦夫妻想要以他来取代亡子的心思。
　　沈清至原本是绥安派的救星，他该力挽狂澜。
　　也还真的挽了澜。
　　沈清澜在十三岁那年迎来了一个重大的打击，她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破碎的家庭给不了她安全感，她开始怀念沈清达，把沈清达越想越好。又在得知长久嫉妒的对象周绒绒曾经对沈清达有过情愫，慢慢扭曲了自己对哥哥的感情。
　　这时候沈清至来了，他是个春楼出来的小乞丐，那方面的念并不节制。沈清澜起先对他天天打骂，几番羞辱，后来两人就滚在了一处。
　　暖冬仙君又去看一眼司命仙君，司命仙君摇着团扇，坦然：“世人喜欢这样的发展。”
　　只好连翻几页，才把那些详尽的描写略过去了。
　　沈清至对沈清澜没多少情谊，与她在一处是为了泄念也为了把羞辱还回去。知道了爛城美人周绒绒，又与周绒绒有些故事。甘露节遇上风轻灵，又有故事。沈清澜就死在甘露节的争风吃醋中，沈家人哀痛两日就结束。
　　等到了凌天宗，沈清至面皮养得越发精神好看了，与师姐师妹们有欲说还休的故事。出门历练，遇到凡女有故事，遇到妖女有故事。走到哪都有故事。
　　暖冬仙君看不下去了，“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何意义？”
　　司命星君拿团扇拍拍下颚，“天朗神君要求全方位打击天启神君的傲气。他那个外貌你也知道的，很招女子喜欢，所以司马熏又臭又脏，没姑娘喜欢他，但沈清至就女人缘极好。比剑比不过你，比桃花比不过你，偏偏基础条件哪哪都比你好，你说是不是很挫败？”
　　他又拿团扇挡住下半张脸，“而且你就是这样的人。往下看吧。”
　　暖冬仙君无法反驳。
　　他在春楼里待得太久了，看得太多了，懂的也太多了。若不是遇到了对他来说像神女一样的小狸，承载了他所有的心念，他真的会随意拉女子上榻。
　　小狸在初见时握住他的手，给他起名“清正”，改变了他的一生。
　　沈清至的剑意不叫暖冬，叫烈阳。
　　没有拜入君子剑门下，但他结婴一点都不困难，也顺利悟出了剑意。只是个内门弟子却在群星会中拿了头名，连带绥安派都出了好大的风头。
　　第一次参加群星会时得知了司马熏的名声，获胜后挑战他，输了，后续出门历练几次都有奇遇，修为距离炼虚期只差一线。
　　第二次获得群星会头名再次挑战司马熏，混乱中错手杀了他，还晋阶炼虚期。
　　真是太可惜了。
　　暖冬仙君翻一页书。
　　凌天宗还没讨论出对他的处置结果，绥安派出了事。沈谦被传“杀妻证道”，他赶回家一看发现是贾淙杀了沈夫人，沈谦与贾淙争吵，贾淙哭说要给曾经的沈谦殉情，自刎了。沈谦连受打击，又被贾淙用魔气沾上，几乎要入魔。
　　沈靖平总惦记着他辛苦培养到十三岁的孙儿，又隐约得知了沈清至和沈清澜当年做过什么事，对这个收养来的天才扔又舍不得，留又觉得难受，并没有突破元婴期。本该寿终了却死撑着缠绵病榻，勉力要去斩杀沈谦。沈谦见父亲对他半点信心都没有，弑父入魔了。
　　沈清至在混乱中成了绥安派的新任掌门，一路追去西州幽玄宗的属地，要斩杀入魔之人，最后一剑勾动天地灵气变化，打开了天启仙府的入口。他被拖进去好一番折磨历练，学尽游孚的本事，又利用仙府浓郁的灵气修炼，十年后出来，已晋升到合体期。
　　沉寂的绥安派因着他的归来名声大盛，一连串的大义灭亲和抵御住魔气的操作也让他有了“至清道君”的名声。他与各大宗主周旋，交代仙府中发生的事，礼数周全，很出风头。
　　蒲思柔对终日傲慢，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办到，又确实什么都办得到的师兄积怨已久了，很赞赏沈清至，又同情绥安派的遭遇，要扶持他，力捧他接任临月峰主。燕济宁不同意，蒲思柔多番与他联系，经常请他上逐月峰做客，在后续又是一段欲说还休。
　　魔族作乱，爆发了三轮兽潮。受东南和东北的妖族夹击，东州很快陷落，中州凌天宗和东北苍阳宗都赶去帮忙。西南兽潮踏平了御兽宗，眼看就要把南部都淹没，沈清至在仙府中得到了游孚操纵魔气的机密，率领绥安派联合欢喜宗和天音宗抵御住了。
　　西州的灾难爆发得比现实更早，直接拔掉了正道魁首的凌天宗，燕济宁也死在这场灾难里。这个杀伤力比现实还要更高。
　　暖冬仙君找到长青宗那边的命簿仔细翻了翻，发现梁米本该被一个叫华坚的人送到长青宗，长青宗帮忙治好了他坑坑洼洼的灵脉作为报酬。华坚得到机缘小有名气，在乱世时投入了至清道君麾下，为他出谋划策。然而沈清正从头到尾都没遇到过这个华坚。
　　大宗门死伤得差不多了，至清道君成了新的正道魁首，与风轻灵结为道侣，绥安派联合寒空宗在长久的抗战中终于打败了西州的入魔精英和傀儡，取得了胜利。
　　绥安派和余下的三大剑宗的残兵一合并，都成了沈清至的手下，叫傲天宗。
　　沈清至引领世间休养生息，活出了一种万人之上的气派，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传说。然后他开始体会到“寡王”的心情，终日悟道，把自己悟飞升了。
　　暖冬仙君呼出一口气，觉得这死剩三分之一人族的故事没有发生真是太好了。
　　他又去翻其他的几个命簿，看到其中一本，忍不住窒息。
　　在这一本里，沈清鱼没有去找沈清达，她留在家里，但没有试图黏合破碎的家庭，像个已经死了的游魂，在看到沈清至入了族谱第二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沈家人为她的死痛苦懊悔，虽没有除名沈清至，但把他放养，养废了，故事发展不下去。
　　“这是你改的？”
　　司命星君看一眼，“是啊，清鱼仙子是真的倔，我就写了一句放弃追查沈清达的死亡之因，后面字迹唰唰唰就把故事补完了。”
　　再有一本，沈清鱼没有遇到温廷，没有研究出假死药，也就没有遇到老魔头，在家补全该有的技术后，她顺利出门找哥哥。沈清正舍不得她，没有去凌天宗，悄悄跟上了她。他们两个在凡间蹉跎，修为都低，这个故事又改废了。
　　司命星君很心酸，“改不动清鱼仙子，我改个熊猫妖都不行。”
　　这一本，沈清鱼没有在选拔场遇上梁米，权衡过后选择跟老魔头继续学医，没有上临月峰。沈清正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整天就往妙手仙宗跑，她被关起来读书见不到人，他就在外面打坐陪伴。倒是遇见过司马熏，没搭理他。又改废了。
　　司命星君发表意见，“改完这次我算发现问题所在了，是因为你总是喜欢上清鱼仙子。我就想改你，可你无论如何都要对她起心思，一时是爱，一时是念。清鱼仙子每次都是一个选择，觉得你败坏沈家家风，让席锋出手把你咔嚓了。”
　　“你不懂得从出生开始改么？”
　　“落子无悔，命簿岂是能随意乱改的。若不是清鱼仙子扰乱了命线，哪里需要我这么操劳。”
　　司命星君听这个刚飞升的暖冬仙君的语气颇有些不讨他喜欢，故意扎心。
　　“在你跟着清鱼仙子上临月峰之前，我还能试着改点东西，但那天过后，天启神君闭了关，决心要把清鱼仙子抓到手，我就再也改不动了。你那天要是乖乖留下和燕济宁庆祝就好咯。”
　　司命星君想起自己受到的批评，很难过。
　　“席锋和假死药本不该出现，清鱼仙子乱了我的命簿，偏偏和我给她的命格都能对得上，天帝判定此事是我的纰漏，还觉得清鱼仙子有才，想让她以后来协助我写命簿。”
　　“什么命格？”
　　“嚣张任性，全城闻名，思念成疾，香消玉殒。清鱼仙子全都对上了。我就是少写了个禁止复活，才让阎王那家伙钻到空子假装没看到她吃完假死药死而复生。”
　　暖冬仙君不喜欢他给小狸安排的这个命格，换了话题。
　　“司马熏没有输，天朗神君没有责怪你吗？”
　　“天朗神君是想磨他的傲气，你该去看看天启神君现在的样子，他与清鱼仙子真是……羡煞旁人。”
　　暖冬仙君低头翻书堆，“你没有想过放过沈清达吗？这样清鱼仙子就不会出来乱局了。”
　　“这可与我无关。他是下去受罚的，自己走成了这样子。”
　　暖冬仙君有些惊愕。
　　“绥安仙君抛下神兵催发了沈靖平的执念，导致了沈谦的疯狂，沈家的命线在沈靖平得到神兵的那一刻就已自行交织完毕，沈家注定走向灭绝。天帝让绥安仙君下凡，亲自感受一下他的随手一抛导致了什么样的结果。”
　　司命星君摇头感叹。
　　“天帝公正，将他劈作两半，善投作沈清达，恶投作游孚，让他自行争取。游孚先诞生，早早选定了沈清达夺舍，沈清达一诞生，沈靖平就抛弃了沈谦决定培养孙子，至此沈家的灭绝已无法挽回。这才废物利用，把你安排进了沈家。”
　　“清鱼仙子，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呀。绥安仙君摆了酒宴谢她保住了沈家，清鱼仙子去了，却不知怎么没有接受绥安仙君认她作妹妹。”
　　暖冬仙君却明白为什么。在小狸眼里，哥哥已经死了，这个绥安仙君与沈清达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不懂她，所以你改出来的故事都废了。”
　　暖冬仙君指着命簿上的一处，“你只要改这一处就够了，飞舟上，席锋不要给她断情就行了。她就会看出司马熏的贼心，与他保持距离。”
　　司命星君不痛快了，挥挥团扇，“你死心吧。天启神君其实在最初就对清鱼仙子有好意了，席锋把人心拿捏得死准。燕济宁看出来了，以为沈清鱼真是个随意勾人的，把她关了二十多天土刑，又警告司马熏小心妖女。蒲思柔看出来了，等着看司马熏笑话。”
　　暖冬仙君不说话，继续翻那堆命簿，自虐般探寻司马熏究竟是如何骗走了小狸的心。
　　“你又是何苦。你看我给你安排的命数，多好。你却偏要盯住了清鱼仙子不放，蹉跎了这么久才飞升……”
　　好么？
　　世人把他当救星，什么女人都能拉上榻，修行一路畅通无阻，神君都被踩在脚下，风光无限，万人追随。
　　好极了，不是么？
　　可小狸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羸弱，笑容却很暖。“人傻钱多”和“柔顺没主见”在小狸两边站着，小狸展开双臂喊他：“二哥也来。”
　　明明是三人把他抱住，他却只能感受到小狸的存在。
　　这样一个轻巧的拥抱，换走他好极了的一生，值得吗？
　　不值啊。
　　可无论再来多少次，他依旧会选择走近那个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