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抠藤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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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龟也懵了。
他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在一棵老树下拿出一支打火机和一把小锅，他捡来一些树叶和树枝，熟练的点起了火。
他一边用树叶扇着火，嘴里一边嘟嘟囔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人类幼崽长成记，外面的世界都这样了，你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个样子在外面，你爸爸妈妈该多担心呀“。”
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韩旭听着小海龟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出神的盯着锅中上升的热气，不知何时，思绪又飘到了水星上的那个家。
家里就和正常家庭一样，每天韩旭放学回来，桌上总留有一份精致的饭菜，以及写着“不要吃冷饭哦儿子，记得放在微波炉里叮一下”。
如果有纸条，他就会一定乖乖的端着饭菜去叮一下，如果哪天家里人忘记写，他就会坐下安安静静的吃着失去温度和香气的饭菜。
典型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朋友。
只是从那一件事后开始，韩旭就再也没能回到过过去。
若要入睡，也只能靠着安眠药来帮助睡眠，定期去医院检查心理状态也成为雷打不动的一件事。
就好像看不见母亲每晚偷偷落泪一样，冷硬如冰的感情就这样伴随韩旭成长到24岁。
“咕噜”声从韩旭的肚子传来，小海龟熟练的翻了个白眼，在确定韩旭不会再悄悄离开后就进入了林子中摸出了两根绿香蕉扔进了火堆里。
“一会儿就可以吃啦，你再忍忍吧”。
小海龟难得没有出言怼韩旭，空气中开始静静漂浮着尴尬的气氛。
“谢谢”，韩旭忽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啥？”小海龟惊讶，“你居然会说谢谢，哦哟哟哟，不得了不得了，我还以为我从海里拖了个白眼狼回来呢”。
听到此话，任韩旭再怎样假装淡定，但面部的热辣感觉实实在在的烧着韩旭的心。
锅中的水也开了，这次韩旭没再让小海龟帮忙，他自己拿树叶垫着锅把，把盆浸入溪流中降温。
毕竟他也能看出来，小海龟的脚蹼并没有他看到的那么灵活。
就这样就这一锅水，韩旭和小海龟一人一个分吃了两根香蕉。
吃饱喝足了，小海龟晃悠着双腿问道，“你准备去哪儿呀，这个海岛偶尔来度度假还行，常住就会变成野人哦”。
韩旭眉头一拧就开始演戏，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确定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情况不明朗，韩旭觉得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人，这里连小海龟都会会说话，万一遇到科学怪人把自己研究了呢？
小海龟听此，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讶大呼：“不知道？那你爸爸妈妈呢”？
韩旭摇头，然后沉默。
韩旭沉默的样子让小海龟有点心疼，他脑子一热，一把揪住韩旭的裤腿就要带他往别处走。
一边走一边说道：“不想啦不想啦，咱们也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啦，以后有龟爷罩着你，不怕不怕”。
“龟爷？”韩旭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琢磨着怎么找回长幼尊卑的场子。
小海龟伸出小胖手，努力挠着自己的背，一边催促韩旭“我带你去小溪泡泡吧，然后找猴子们做做按摩，没有猴子的定期理疗，这些藤壶都要上天了”。
忽略掉“猴子”和“理疗”两个毫不相干的词，韩旭思索着，“痒还是疼？抠掉不就行了”？
看着小短手在龟壳上努力来回横跳，韩旭一把提起小海龟的尾巴，不顾小海龟急眼骂人，伸手去抠小海龟背上的藤壶。
伴随着小海龟的“大爷，你爹，孙子”不堪入耳的脏话，小海龟背上的藤壶也一个接一个的掉了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小海龟也不吭声了。
安静好呀，耳朵得到清净的韩旭一不做二不休，把小海龟背上和肚皮上的藤壶抠了个一干二净。
小到指甲盖的藤壶，大到半个有手掌尺寸的藤壶，看着地上堆积的藤壶，难得的，韩旭心疼起了小海龟。
要背着这么多重物行动吗？
那就原谅你的造次行为了，小龟孙子。
在韩旭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平常而简单的事情，却不知道在小海龟的心里以及海族圈子掀起了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拍了拍小海龟的背，韩旭开口“好了”，随手把小海龟放回到地面上，却看小海龟四脚伸着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韩旭冷漠道：“装什么死？”
再看着小海龟依旧没有动静，趴在地面上，于是他干脆地提起小海龟的尾巴，晃了晃。
“还没动静？难道这藤壶抠不得？”韩旭思索着要不要给小海龟做人工呼吸来抢救一下，下一秒小海龟熟悉的骂人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大爷的，快放我下来”！
“……“
行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龟孙子。
韩旭一声不吭的把小海龟放了下来，蹲下来盯着小海龟看。
而小海龟盯着地面的藤壶硬是不敢抬头。
半晌，他扭着小胖腿摇摇晃晃的问道：“近来秋高气爽，弟于家中独酌菊酒，难免寂寞，乞兄台劳动玉趾，就寒舍小酌，可否？”
韩旭看着小海龟扭扭捏捏的样子，笑了。
菊酒？寂寞？小酌？
小海龟你成年了吗？
韩旭意味深长开口：“少阴阳怪气，说人话。”
小海龟气的一跺脚，心想我这样说话都是为了谁。
可他想到自己刚才对韩旭的恶劣态度又觉得理亏，他眼睛一闭就不管不顾的嚷嚷出声：“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你愿意来吗”？
韩旭沉默片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应该不是在陆地吧”。
“在半个小时前你还问我要去哪里生活，现在却邀请我去你家做客，让我想想，这个转折点是什么”。
韩旭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最终停留在那堆厚重的藤壶上面。
“藤壶”，轻轻念出这两个字，韩旭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相关的信息。
藤壶模样酷似贝壳，但实际上是节肢动物，它们就像蜱虫一般，一旦遇到宿主，就会牢牢的扒在宿主的肌肤上，宿主在哪，藤壶在哪。
这一扒就是一辈子。
在韩旭以往就刷到过不少鲸鱼跃出海面后重重落回，砸出一片水花的视频。
出镜的年轻妈妈指着鲸鱼惊呼：“宝宝你看，大鲸鱼的尾巴厉不厉害，看他们玩的多开心呀。”
这类视频里的文案无一例外的写着“看到的人许愿心想事成”，以及评论里整整齐齐的回复着“家人健康，中大奖”之类的话语。
韩旭从来没有相信过大人们这些天真又敷衍的语言。
比如鲸鱼跃出水面是因为感到开心，比如说谎话会长匹诺曹的鼻子，比如自己是爸爸妈妈排队在医院领的，比如大人也喜欢玩捉迷藏游戏……
可是……
韩旭不知道为什么捉迷藏游戏中，被找到的人会流出红色的液体，也不懂爸爸生硬勾起的笑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更不明白这个捉迷藏游戏最终找到他的人不是爸爸，而是警察叔叔。
那天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爸爸，那个会把他举高高，会给他买玩具，会教他不许哭，要打回去的父亲。
他只见到了一个满脸铺满了红色马赛克的人回头看他的一眼。
在他的记忆中，那张由马赛克组成的脸，只有八颗牙齿和嘴角血红的笑容，才是真正看得清的部位……
后来韩旭逐渐长大了，也慢慢明白了那天的红色液体代表着什么，也开始逐渐沉默寡言。
他只想知道，那个红色马赛克的面具下，那个由警察通报了身份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出狱。
没有人敢告诉他，韩旭的妈妈哭着求他：“旭旭，把这些事忘了好不好，旭旭，妈妈只想你快快乐而的长大，报仇这种事，交给妈妈和法律好不好。”
他笑着说好，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自己也不会变得快乐。
在韩旭看来，违背自己的本能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比如父亲的那个笑容，比如在他心中深深隐藏的一个想法。
所以他坚信鲸鱼的跳跃动作不是出于快乐，何况是均达2-200吨重的鲸鱼怎么能够轻易做出如此困难的动作。
“旭旭，旭旭？”小海龟用胖胖的手指戳着韩旭的腿轻声喊着。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样出神的韩旭让他有点害怕。
韩旭从回忆中醒来，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将难得的，外泄的情绪努力收敛回去。
他蹲下身子平视小海龟，肯定的问道：“你们不能处理藤壶”？
小海龟扭扭捏捏，小脚丫在地上画着圈圈，半晌说出一个“嗯”字。
“……”韩旭沉默了。
“你们真的不能给自己抠藤壶吗”？
“嗯……”
“也不能互相抠藤壶吗”？
“嗯……”
“抠藤壶对你们来说有好处吗”？
“嗯……”好处可大了去了！小海龟在心中哼唧一声。
“猴子也不可以帮忙抠藤壶吗”？韩旭面无表情，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咩啊”？小海龟慌忙抬头，又快速摇头否认，“他们只能帮忙用石头磨一磨，缓解一下瘙痒，并不能把整个藤壶抠下来”。
小海龟回答的时候有些怔怔的，他盯着韩旭一开一合的薄薄的嘴唇，出了神。
明明眼前的这个少年的脸庞是如此青涩稚嫩，却唯独少了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反而是被脸上的胡茬和缭乱的头发覆盖的严严实实，头发耷拉下来，盖住大半眼睛，只留下少年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薄且苍白的唇瓣轮廓。
应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个经历过四十年生活风霜与岁月残酷的中年人，大概只有宠辱不惊与不见波澜可以拿来描述他吧。
明明是一对毫不相干的组合，稚嫩与老者，可这对组合却就这么不突兀的放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上。
而且，任谁看见韩旭，不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可靠的年轻人吗？只要忽略掉韩旭脸上若隐若无的死气。
“QAQ 旭旭你渴不渴”小海龟忽然开口。
他眼镜也不眨一下的，盯着韩旭的嘴巴，心满意足的看见了“不渴”的形状。
小海龟看得有点脸红，摇摇头把爷爷拿着拐杖追自己揍的场景从脑袋里甩出去。
“算了算了，抠藤壶要紧，可靠又怎么样，我才是爷爷最爱的孙砸！”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抠藤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