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他不是人》星语流萤

43、第 43 章

　　这段距离怕是不止三十六公里。
　　程雅雯精疲力竭地用眼睛丈量着与那座山的距离。
　　她随即把奔跑速度放慢下来，跑一会儿，累了就走一段，一面跑，一面还得低头注意脚下隐藏在薹草丛中的蚂蚁窝。
　　通常那里会形成一团微微凸起的蚁丘，一个个米粒大的黑点儿源源不断地从酥松泥土中爬出来。
　　这还不算，放眼望去，她发现在草原低洼的地方积了雨水，日积月累，形成一片片萦绕着氤氲雾气的湿地。
　　湿地的水面幽暗而平静，一只只细长的蜻蜓，像蓝色的丝线，凭借着薄纱般的棕色翅膀，飘然飞过。
　　蓝色的云影像燕子一样互相追逐，在水面上映出草原上纯粹的蓝色天空。
　　湿地上的薹草生长得特别茂盛，连绵成片，湿漉漉的，绿茵茵的，水面上还盛开着紫色，黄色，还有天蓝色的野花。
　　更令人惊异都是，湿地薹草丛中，低矮的柳树上栖息着成群的水鸟。
　　当她呼哧呼哧地跑过时，它们立即喧闹起来，野鸭成群地扑扇着翅膀飞起，在沼泽上空盘桓飞翔，地面上的噗噗声和空中的嘎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它们在空中翱翔一会儿，又在不远处生长着柳树丛的水面上落下。
　　湿地上还隐藏着一个个泥潭，那就是沼泽。
　　沼泽边缘地带土质干燥些，又形成一个个绿色的草墩，就像是漂浮着的绿色小岛。
　　不时还能看到蓝绿相间的翠鸟敏捷而轻盈地掠过幽暗的水面，用狭长的喙叼着一条小鱼，飞了回来，满意而机警地立在草墩上。
　　循着地势较高的路线，程雅雯一面跑，一面打量着这片新奇的大地。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杏黄色的阳光洒落大地，照在身上感觉热乎乎的，就像夏天。
　　草原上弥漫着的雾气已经完全消散。
　　锈黄的水塘变得像大块的琥珀，青葱的野草染上了黄绿色，显得愈发生机勃勃。
　　沼泽中鸟儿喧闹着，在水草间游弋，干燥的沼泽边一丛丛柳树低垂着细长的柳枝。
　　晌午时分，程雅雯已经按照计划赶到了那座山峰脚下。
　　她全身大汗淋漓，清晨被露水沾湿的衣袍的下摆和两条裤腿已被太阳晒干，可衣袍又被汗水浸透了。
　　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流下，顺着脖颈，浸湿了衣襟，她没有带水，实在口渴了，只得在途经小河的时候补充水分，顺便将手帕在清凉的河水中浸湿，擦擦脸、脖颈和身上。
　　她感到饥饿难耐，可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草原上的食物很多。
　　在经过湿地沼泽的时候，她见着很多野鸭子，还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水鸟。
　　水里还有鱼，鱼的个头挺大，一条条在水草间，在野花下方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可是她没本事弄到吃的，只能可怜巴巴地瞪着它们，咽着口水，饿着肚子。
　　终于她到了那座山。
　　她立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就在那碧蓝天空下，一个个黑色和白色的小点儿围绕着山顶上险峻陡峭的白色石崖自由自在地飞翔。
　　此刻她却丝毫体会不到任何自由的感觉，愈发感到饥饿、疲惫，以及担忧。
　　这时，草原天空呈现一片湛蓝，可在草天相接处，却能看到天边涌动着乌压压的云团。
　　静谧中，空阔无际的草原上传来一阵阵古怪、微弱、沉闷的轰隆声。
　　有情况！
　　那雷声令人心惊胆颤，她顾不得饥渴难耐，摸着饿得扁扁的肚皮，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一面跑，她一面朝南边天际张望，这时她发现那片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草原上的蓝天变了颜色，仿佛这片生机勃勃的绿色草原被一团模糊、阴沉、潮热的气团笼罩。
　　“糟了，”她慌乱起来，这里空旷平坦，一路上没有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打起雷来还得距离那些赤杨树远远的。
　　渺小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就像一只蚂蚁。
　　她害怕极了，玩命地往回赶。
　　她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昨天晚上，她还对命运女神心怀希望和感激。
　　可现在，她就像草原中的一株自生自灭的小草。
　　无论从任何方向望去，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间小屋，甚至没有羊群、牦牛......
　　天黑了。
　　刹那间，乌云已经把太阳遮住。
　　天色黑得像日食一样，狂风肆掠，呼呼地从远方袭来。
　　那些半人高的薹草，低矮的绿茵茵的柳树，以及金红相间的赤杨树在狂风中扭曲着身子，忽而缩作一团，颤栗着，忽而又被拉扯伸展开，树梢和叶子狂乱地舞动，倒伏在一边。
　　空气中弥漫着密集的噼啪声。
　　狂风朝她扑来，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袍，吹得衣袍下摆从一面紧紧地裹住她的身体。
　　瓢泼大雨哗哗扑打在她的脸上，脖颈上，身体上，她浑身像个落汤鸡，头发被风吹散开来，被雨水湿透，一绺绺滴着水，紧贴在苍白的脸上。
　　“啊——” 她像个疯子一样，一面痛苦地叫喊着，一面一个劲儿地在跑。
　　她不能停下来，因为实在太冷了，就像浸泡在冷水池塘里。
　　她感到无数的妖魔鬼怪正在那些水草下面朝她张开大口，就等着她支撑不住，停下脚步，他们就会扑上来，将她拖下去，埋葬在淤泥里，永世都不得超生。
　　在这绝望的时刻，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欧阳云飞。
　　灿烂的阳光下，他正在球场上快活地奔跑着。
　　皎洁月华下，他正在实验室里面，翘着脚坐在电脑显示屏前面，桌上摆放着可乐，鸡翅，葡萄，苹果......
　　“欧阳云飞，我恨你——”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与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下来，跟着狂风灌入口中，咸咸的。
　　“你在亮堂堂的实验室里面，没有风，没有雨，兴致勃勃地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可是我在这儿，在坟墓里，在泥水里，在黑地里，顶着风，冒着雨，没得吃，没得喝，跑着哭。”
　　“我恨你，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程雅雯想着，停住了脚步，把头往后一仰，注视着漆黑的、闪耀着一道道银色闪电的天空，双手把头抱住，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她想到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