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等待踏破了冰雪》寒露凝珠

3、【回国】骗局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苍兰听见一阵很轻微的关门声，她掀起眼帘，瞥见窗外的天才微微亮。

　　“这么早就走了，今天也有赶不完通告吧。”躺在被窝里的人小声嘀咕道。

　　苍兰翻了个身，缓缓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慢慢从被窝里爬起来，揉了揉迷蒙的睡眼，终于清醒一点了，便起身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张请柬。

　　这是一张婚宴邀请函，大老远从北京寄到伦敦去，也算是心意虔诚了。

　　细细想来，上次与这位新婚朋友相见大概在十三年前，这么多年不见，彼此一定生疏了不少，可请帖都直接送到了她手里，见得对方是真心希望她亲自前往婚礼现场。

　　仔细确认了请柬上面举办婚礼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苍兰准备好赠礼，认真梳妆一番后，走到小区外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位上，苍兰用尽毕生所学，绞尽脑汁编想着独特的新婚祝贺词。

　　见了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新婚快乐。

　　第一句话就这么简单直入的吗？

　　不该寒暄两句，说新娘子真漂亮，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思来想去她决定什么都不说，新郎新娘忙着结婚，估计她就混个脸熟，丢下红包就走人。

　　临近中午十二点，出租车停在一座独立钟塔哥特式教堂外。

　　远远望去，教堂的大门虚掩着。

　　可千万别迟到了，苍兰心里默念着，踩着细跟高跟鞋缓缓走向神圣的教堂，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几乎是颤抖着推开半掩的门扉。

　　诺大的教堂内，空空荡荡，阳光透过花窗玻璃照射进来，绚丽斑驳。

　　瞬间，苍兰感觉面前有一阵风刮过。

　　她慢慢走进教堂，踏过长长的过道，穿过一排排座位，一步步靠近教堂前的圣台，正中央的十字架依旧庄严神圣地立在高台之上。

　　四下空寂。

　　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举行过婚礼的痕迹。

　　难道婚礼因故临时取消了？

　　正当苍兰疑惑不解时，身后的上空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

　　“苍兰，好久不见。”

　　这一声一出来，苍兰一下子定住身形，她苍白修长的手指紧握住衣角，背对着身后的人。

　　男人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瞥见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

　　苍兰一向警惕，跨步往前走，让背后人的拥抱落了空，然后她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眼前这个身着黑色西装，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

　　“夏先生，别来无恙——”苍兰微微仰头，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白皙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愠色。

　　她向来抵触与其他异性肢体接触，眼前这人不分场合一上来就要抱她，到底想干什么？

　　多年后再次与一直视为绘画老师的老友相聚，一时间竟是生气多于久别重逢的喜悦。

　　面前这个人彻底变了样，曾经的青涩早已消失不见，男人盛气凌人，也陌生至极。

　　拥抱未遂，他深邃的黑眸里多了一丝苍兰看不透的情绪，好像有点悲伤，好像还有点愧疚，唯独没有愠怒。

　　良久，男人开口道：“你怎么不叫我季枫哥哥了。”

　　苍兰一时语塞，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管一个比她大六岁，如今已经三十一岁的男人叫哥哥？

　　苍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极冷：“夏先生，新婚在即，放着新娘不管，却在神圣的殿堂跟另外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她顿了一下，而后的话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请问，夏先生居心何在？”

　　“我没有要结婚。”他嗓音极淡，亦不带丝毫感情。

　　“不结婚？”苍兰睁大了眼睛，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拿出那张喜红的婚宴请帖，举到男人面前，“那……这是什么？”

　　请帖上面红纸黑字，写得工工整整清清楚楚：新郎夏季枫与新娘芮夕于九月二十日在西直门天主堂举行婚礼。

　　新郎在这里，新娘呢？

　　芮夕又是谁？

　　男人接过请帖，从中间将请帖撕成两半，对折后再撕一次，一张喜红的婚宴邀请函就这样被撕成了四片，四片猩红的残纸从他手中沙沙飘落，铺在地上。

　　“假的——”男人冰冷的声音飘散在死寂的空气中。

　　“假的？”苍兰被夏季枫的一番举动惊得语无伦次，她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匪夷所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夏季枫眼眸幽暗，一步一步向苍兰逼近：“为了你。”

　　他进一步，苍兰就退一步。

　　苍兰紧皱眉头，不可置信道：“为了……我？”

　　“为了让你来见我。”

　　多说一句，多进一步，夏季枫眼里的凌寒就多一分。

　　苍兰不知道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夏季枫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十三年前，停留在那个暮色苍茫的傍晚。

　　那天傍晚，学徒们都走了，古朴典雅的画室里只剩下她跟夏季枫两个人，她难得作一幅满意的画，作好后，便把夏季枫拉到画架前，请君鉴赏，夏季枫端详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添了几笔，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夏季枫还是一个阳光俊朗的少年，转眼间，一别多年，很多东西就变了味。

　　“你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男人步步紧逼。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夏季枫确实有点失态了，就算没有那张请帖，苍兰也打算这几日回国。

　　苍兰还在往后退，因为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男人连忙伸手抓住她细小的手腕。

　　夏季枫的手稍稍一用力，就把苍兰拽到跟前，他几乎是紧贴着苍兰的耳朵在说：“你肯来，说明你心中有我，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苍兰轻轻挣了挣，没挣脱开，夏季枫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捏断她的骨头。

　　被抓住的手努力往回拉，另一只手奋力推开夏季枫，苍兰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打住，打住，夏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再计较，既然上天让我忘记那段过往，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不可能！”夏季枫再次向她逼近。

　　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苍兰伸出一只手止住正欲逼近的夏季枫，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哪位？”苍兰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的音色听起来与往常无异。

　　“苍兰女士，我是昨晚与你联系的房产中介，您预约今日下午看房对吗？”

　　苍兰抬头看了看夏季枫，回复道：“没错，我待会儿到达小区门口再联系你。”

　　与对方确定了看房时间和地点后，苍兰挂断电话，她屏住呼吸，深吸了一口气，对夏季枫说道：“夏先生，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得先走了。”

　　听闻，夏季枫眼底寒光一闪，他像审视罪犯一般冷冷盯着苍兰：“我不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当然我更希望这不是你为了躲避我而随意找的借口。”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随后从黑色西装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苍兰，“长话短说，我需要你。”

　　苍兰接过名片仔细看了看，上面用楷体印刷着夏季枫的个人介绍和电话号码，别无其他信息。

　　夏季枫转身离去，临到教堂门口，他侧了侧身子，又说道：“你会来找我的。”

　　这种笃定的语气听起来真让人不舒服。

　　夏季枫走后，苍兰捡起地上猩红的碎纸片丢进垃圾桶，她摇摇头，无奈笑了笑，嘴角添上一抹苦涩。

　　*
　　抛开所有杂乱的思绪，苍兰独自来到一栋住宅区的入口处。

　　小区的绿化带内栽种了数十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淡淡的桂花香在微凉的空气中飘散，苍兰的心情也因花的芳香而随之平静下来。

　　“小姐，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刚拿到钥匙。”

　　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房产中介气喘吁吁跑到苍兰面前。

　　这位房产中介与苍兰身量相近，方脸宽腮，皮肤黝黑，他从兜里掏出几串钥匙，眯眼笑道：“小姐，先看哪套房？”

　　苍兰拿出手机，点开租房软件，指着上面的房屋图片：“这套，两室的。”

　　“两个人住？”

　　“我一个人。”苍兰回答。

　　房产中介走在苍兰前面，仍是笑眯眯地说道：“女生出门在外，还是跟其他人合租比较好，我就住在这栋楼，不介意的话，咱俩凑合凑合可以合租。”

　　“不必了，我需要一间独立工作间。”苍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逐渐放慢脚步，拉开与这位房产中介的距离。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乘坐着电梯直上楼房高层。

　　到了门口，房产中介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苍兰则跟在中介身后走进屋，她一面提防着这位看上去“图谋不轨”的房产中介，一面将每间房的布置和设施都认真看了看。

　　房子是两室一厅，总体占地面积不大，仅有六十平米，主卧的床稍大，而次卧只摆放了一张可以折叠的沙发床，若是将次卧作为工作间，实用空间并不多。

　　房屋的真实样貌与租房软件里的图片相对比有很大偏差，苍兰不是很满意，她来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望了望窗外的风景，整套房看下来，只有客厅符合她心中所想。

　　想得出神时，苍兰没注意到身后的房产中介正一步一步向她靠拢，突然，房产中介左手搂住苍兰的肩膀：“美女，你一直离我这么远，我怎么泡你？”

　　！！！

　　霎时，惊恐与不安深深将苍兰笼罩，伴随而来的巨大的恶心感从苍兰心底喷涌而出，她一向厌恶与异性肢体接触，一开始察觉到这位房产中介并非善类时，就应该果断拒绝，苍兰使出全身力气推开男人，大吼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