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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扬帆】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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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
苍兰左手右手各拎一大袋从楼底超市购买的新鲜食材，艰难地挪出一只手，按下房门的密码锁。
进屋后，她将手里的食材放在餐桌上，望了一眼那张软绵绵的大沙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移步过去，顺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接着就倒在沙发上。
沙发躺着比床还舒服，难怪辛南柽会在沙发上睡着。
昨夜没睡好，吃完午饭又犯困，倦意袭来，迷得她睁不开眼。
午觉睡得很沉，还做了梦。
她梦见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无人的柏油马路中间。
忽然，远处亮起一道微弱的白色光源，光源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她眯缝着眼，看见光源中心有一辆车径直朝她开来。
路上有行人，司机非但没有及时踩刹车，反而加足马力，飞速前进。
恍惚中，她听见一个不太真切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逃？你逃不掉的，我会让你永远消失！！！
睡梦中的苍兰紧蹙着眉，细密的汗珠爬满了她额头。
谁？
是谁？
她并不害怕那辆飞速冲撞而来的汽车，而是害怕那个诡谲又阴森的声音。
混乱的感知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她拼命抓住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
她要逃离这个似梦非梦的幻境。
可是她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脑袋嗡嗡作响，瞬间天旋地转，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硬要将她拉入不见天日的漆黑无底洞。
此时，她心中只能不住地呐喊。
——不！！！不要！！！
汽车即将撞上来的那一刹那，苍兰猛地睁眼，惊出一身冷汗。
她盯着胸口处的抱枕，久久不能平复。
梦境里的场景过于真实，好像真真实实发生过，想要细想，却寻不到一丝半点的细枝末节。
她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夕阳的余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漫散进来，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突然间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笼罩在她周身，一切变得暗淡无光。
她苦笑着摇摇头，嘲笑自己可悲又可笑，竟如此害怕忆起那段深渊。
她起身，拎起桌上的食材走进厨房，熟练地拿起厨刀，将食材放到案板上，切得咚咚响。
生活的烟火气将她拉出病态的颓丧，方有一种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最后一道菜放到桌上，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开门而入。
辛南柽换上拖鞋，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梨涡：“苍兰，我回来了。”
纵使深渊长夜难明，仍有人愿意擎灯照亮漫漫长路。
苍兰快步走到辛南柽跟前，拉起他的手：“就知道你今晚要回北京，快来吃饭，时间刚刚好。”
苍兰把辛南柽按到餐桌前，一一向他介绍自己的劳动成果：“玉米排骨汤、清蒸沙丁鱼、可乐鸡翅、肉沫蛋羹、西湖莼菜羹。”
她挺直胸膛，自豪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虽说她厨艺不如辛南柽，但做出来的菜勉强算得上美味。
辛南柽盯着满桌的菜肴，半晌说出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为了证明这不是一场梦，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右脸，确认自己的确感受到了无比真实的痛觉。
辛南柽刚拿起碗筷，苍兰抢先一步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一会儿就得凉了。”
玉米排骨汤是苍兰最拿手的菜，玉米香甜，养肝护胃。
辛南柽慢慢喝完那碗汤，笑道：“味道不错，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妹妹亲手做的菜。”
他忆起一段往事：“以前你炒菜差点把厨房炸了，从那以后，我可再也不敢让你进厨房了。”
苍兰满面羞愧。
大概在很小的时候，有一年辛南柽过生日，她心血来潮，特意亲自下厨，准备给辛南柽操办一场难忘的生日宴会。可惜她是料理白痴，一份像样的菜没做出来不说，还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好在辛南柽及时救场，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正是如此，那年辛南柽真的度过了一场“难忘”的生日宴。
苍兰往辛南柽碗里夹菜：“人总是会成长的，在国外待了四年可没有白待。”
在英国吃腻了西餐就吃中餐，有时候实在想念祖国的美食，就自己亲自下厨做。
不知是疲惫还是心情低落，辛南柽语速放慢，盯着碗里的菜，小声喃喃道：“原来人都会变……我才是那个一直活在过去的人……”
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伤感。
白天井矢然对苍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她猛然醒悟。
这些年来，辛南柽真的活得很累。
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苍兰想要什么，他都会毫不保留的全部给她。
可是，他呢？
他是公众人物，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整日活在公司精心定位的完美人设里。
他想要什么？
又喜欢什么？
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又喜欢什么。
他也从来不想自己。
苍兰换了个位置，坐到辛南柽旁边，把手搭到辛南柽的手背上：“哥，这些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肉麻，但是你真的很好，谢谢你帮我。”
这双手很软，很细，比辛南柽的手小好大一圈，却故作成熟反来安慰他。
辛南柽动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苍兰又开口说道。
“哥，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不知道要怎样还给你，我一直都想为你做点什么，却什么也没做成。所以，今天这顿饭，就当做是对你的感谢吧。”
辛南柽唇角微微勾起，带上一丝邪魅，侧头看着苍兰灵动的大眼：“如果妹妹想还，以后可以慢慢还。做饭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来就好。”
苍兰连忙争论道：“哥，做饭不是小事，今天这顿饭，我准备了足足三个小时。”
“听我的，不需要你来。”辛南柽反手握住苍兰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慢慢凑近，“我的妹妹，我不宠着，谁来宠。”
后一句话看似轻浮，实则郑重无比。
苍兰想要抽手，却被辛南柽牢牢握紧。
再平常不过的牵手竟让她的一颗心狂跳不止，仿佛要跃出来。
咚咚——
咚咚——
一声又一声，沉重而有力，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只要辛南柽再靠近一点，她慌乱的心跳声必定暴露无遗。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这该死的心跳赶快停止吧！
她明明一直把辛南柽当亲生哥哥看待啊！
可是……
辛南柽……
算什么哥哥……
他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她躲开辛南柽滚烫又炽热的目光，慌慌张张说道：“哥……其实我我我……偶尔做一两次菜，也可以，顺便给你补补身体，还还还……还有家里，不，不是，还有屋里，不，不是屋里。”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被烧坏了，她笨拙地敲敲脑袋，理清思绪，捋直舌头，说道：“是你租的那家店里有工作室，为什么还要在家里布置一间工作室？”
辛南柽一只手撑着下巴，唇角微翘，耐心听苍兰把话说完：“为了方便妹妹加班时回来办公，而不是彻夜待在工作室里。”
是该说辛南柽太了解她了，还是说过于了解她。
有时候项目太难，又需要不断索取来自大脑的灵感，彻夜待在工作室是常有的事。
她迎上辛南柽的目光，四目相对下，她诚恳道：“以后就算加班我也一定会早点回来。”
说完，苍兰感觉到辛南柽的手微微松开，她钻了空子，抽开手，迅速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哥，快吃吧，菜都凉了。”
*
第二天苍兰起了个大早，早早跑去商场，找来专业的装修公司对店铺进行装修设计。
负责人说了很多，话语中包含了很多专业术语，苍兰听得云里雾里。一番交谈后，装修方承诺提供全包“一条龙”服务，如此一来，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就在当天下午，从英国运回国的东西全部到了。快递配送员打电话让她直接到小区楼下领取包裹。
她赶回小区时，看见一辆大型面包车正停在小区门口.
车里全是她的东西.
回国前，她最先寄出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后来整理好其余物品，又找了一家“door-to-door”的国际快递公司将所有的物品空运回国。
确认货物无误后，苍兰签了字。
东西很多，包括她重要的生活用品、各种设计图稿、各类设计工具，以及她精心设计的服装，所有的包裹堆起来比她整个人都高。
配送员好心把车开到小区地下停车场，帮她把东西搬下车，又好心把一辆小推车借给她。
小推车不大，一趟只能运一半的包裹，所以她运了两次。
她第二次推着小推车慢慢往电梯口走的时候，手臂稍稍发酸，步态也略显疲乏。
她停下来稍作休息，抬起头，正巧碰上刚从白色保时捷里走出来的辛南柽。
尽管地下停车场人烟稀少，他依旧戴着口罩和墨镜。
辛南柽看见她，便快步朝她走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推车。
苍兰一时没反应过来，辛南柽推着小推车走了一段距离，她才跟了上去。
不知道纸箱里装了什么，辛南柽推得微微吃力，他问道：“还有多少没搬？”
“没了，都在这儿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放着，等我来。”
苍兰摆手道：“哥，你行程那么满，不用特意麻烦你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苍兰，我说你啊，偶尔也靠一下我，不行吗？”辛南柽戴着口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语气，听得出来他有些生气。
换做以前，她肯定会脱口而出“我谁也不靠，我就靠我自己”这种话，可现在她并不想这么说。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回答道：“好……”
*
接来下的日子里，苍兰一直在为店铺开业做准备。
沉浸在忙碌之中，才会感到充实与适从。
在店铺装修的过程中，她去办理了营业执照，申请了商标注册，订做了门头招牌，又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员工的信息，由于资金有限，最多只能招募四个员工。
为了确保店铺开业时有足够的服装卖，苍兰将之前准备好的服装效果图、技术图稿、面料和辅料小样提供给几家小家庭作坊，让他们先打样，再生产。由于每种款式的衣服数量并不多，所以交给小家庭作坊比交给大型服装工厂要划算得多。
对于一些设计颇为复杂，又意义非凡的服饰，苍兰选择自己在家亲手缝制。亲手缝制的精品衣服被她称之为“限量款”。
历时近四十五天，零零碎碎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两层楼的店铺装修也接近了尾声。
而失踪人口叶子终于在店铺挂上招牌这天传来了回国的消息。
*
“小兰子，我到机场了，快来接我。”电话那头的女声低沉又富有磁性。
“你先在机场等着，招牌换好了我马上过来。”此时苍兰正在装修现场与装修工人探讨门头招牌的具体安装样式。照这个进程，一时半会儿也安装不完，苍兰转口道：“要不然你直接打车过来吧。”
“不要。”叶子怄气，“行李太重，我就在机场等你。”
苍兰拗不过她，只得催促装修师傅加快进程，招牌一换好，她便马不停蹄赶往首都机场。
抵达机场，苍兰一眼就看到画风与周围人极不相称的叶子正坐在她特大号的黑色行李箱上低着头玩手机。
直到苍兰走到她身旁，她才放下手机，抬起头来。
“好啊好啊，你让我等了足足两个小时。”叶子伸出两根手指，在苍兰眼前晃来晃去。
苍兰将叶子细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去，说道：“你自己亲口说的不要打车，现在又来怪我咯，况且我等你等得更久，好吧？一个多月呢，咱两彼此彼此吧。”
叶子长叹一口气，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外走。
叶子比苍兰高出半个头，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
她打扮酷帅，身穿一件灰色牛仔马甲，内搭白色衬衫，束脚工装裤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高帮马丁靴。一头狼尾短发彰显出少女的叛逆与不羁。她右耳坠着一个土星样式的长耳钉，但左耳有四个耳洞，穿着环形耳钉。左耳下方白皙的脖子上还刺着一串黑色的英文单词——Emma。
那是叶子的英文名。
下午耀眼的太阳光照在叶子身上，她的身影在光影下显得孤飒而飘逸。
照理说，以苍兰这样的性格绝不可能交到叶子这样的朋友。
可是，世界有时候就是很奇妙。
苍兰是被动型人格，在社交这方面，能不主动就不主动。她在唐教授的工作室里结识了叶子，叶子表面高冷，却爱广交好友。对于叶子这种性格的女生，交朋友的原则简单又粗暴，只要你颜值够高，就能入我的眼。
显然苍兰是入了叶子的眼。
叶子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前走，身后除了苍兰就没人了。
“Janice没跟你来？”苍兰跟上去。
“唉，别提了。她哭着吵着不肯我走，哄了好半天。”
叶子的私人感情问题，苍兰不想多管，可她还是疑惑：“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本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说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Janice。”
叶子沉默不语。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苍兰上车：“走，请你吃大餐，欠你好多人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受伤的人最怕别人往伤口上撒盐，苍兰不想揭人伤疤，她没多问，坐上出租车，顺着叶子的话说：“对啊，是该好好谢谢我，托你的福，这一个多月，我学到了不少新东西。”
苍兰不懂装修，也从未涉足商业领域。可这一个多月，她四处奔走，到处办事，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她佯装生气道：“不许再把事情丢给我了，既然下定决心要回来，就尽心尽力做好我们的工作。”
一旁的叶子把手臂随意搭在苍兰肩上：“小兰子说的是，这次我绝不会退缩，毕竟我们是梦想的合伙人嘛。”
叶子说完这句话就笑了，苍兰也跟着她笑。
两人像傻子一样在出租车后排好好笑得乐呵呵的，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看向车内的后视镜，脸上挂着“这两人指不定是有点儿猫病”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