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暮逢时》开水不冒泡

4、第 4 章

　　《逢时》是古装大制作，改编自一本人气很高的网络小说，故事背景是架空的，各国之间为争夺愈来愈稀缺的生存资源征战不断，故事中既有小人物的挣扎执着，也有领导者们的努力抗争，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国家和家人战斗，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物魅力。
　　于暮拿到的角色是一个无名少年。
　　国与国之间，若有来犯，边境最先沦陷。
　　少年同所有不幸的孩子一样饱受战火与饥饿的侵袭，边境处大量难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边的人，老幼妇孺抱在一起躲了十几天，没水没粮，出去会被乱刀砍死，也大概率找不到吃食，他们只是躲在这里等死而已。
　　活活饿死应该比被砍的炸的断手丢肢要体面点吧。
　　就这么过了半月有余，那昏暗的山洞里慢慢散发出腐烂的味道，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但少年活了下来，母亲是神明，总能在他快饿死的时候递过来一些腥臭的生肉，母子二人靠这个渡命。
　　两个人算活得久的了，可母亲还是没熬过去，死在了不知道第几天的第几个时辰。
　　少年又一次昏死过去，这回叫醒他的却是刺眼的太阳光。
　　他这辈子大好运气大概都用在这一刻了，来的人是本国人，而非敌方。
　　士兵们被气味阻拦，不愿进去，便将山洞从上面挖开了个大口子，往下一看，触目惊心。
　　肉眼所及尽是腐烂的尸体，姿态各异，上面皆爬满了贪婪而恶心的蛆虫，但这并不是让士兵们感到震惊的。
　　角落里一副四肢皆露出森森白骨，染红半边墙角，应该还没完全臭的尸体才是。
　　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母亲，因为旁边躺着的满脸鲜血的少年冲他们轻轻睁开了眼睛。
　　于暮试戏的片段就是这一部分，少年被喂了水堪堪清醒，下意识扭头寻找自己的母亲，山洞里看不清，他只能时不时呼唤一声，用手抓着母亲的手确认，但这几天没人应他，手里的手也没有温度了，他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看见的竟是母亲的森森白骨。
　　少年想起不知道救过自己多少次的生肉，翻身吐得翻江倒海，涕泗横流，胃里没东西便把胆汁都榨了出来。
　　彼时他只能无比心痛的无能哀嚎，带着绝望晕在士兵们的脚下。
　　于暮看完节选眼睛没忍住红了，这段戏无疑挑战很大，这个角色的遭遇也很悲惨。
　　人物的演绎要结合故事背景，还有年龄综合表现，不能太浮夸，更不能不到位，于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三天才算结束。
　　经纪人早上打开门看到人的时候差点被吓死，立马拉住面前这个眼圈青黑，头发蓬乱，胡子肆虐，手腕凸的膈人的家伙，他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于暮疯了。
　　“你干什么去了？！”
　　于暮被他吼得一激灵，觉得脑袋都不灵活了，“我在练戏啊...”
　　经纪人深呼吸了几口气，仔细把人来回看了个遍，于暮这孩子他清楚的，有原则，也很听话，所以应该不是吸毒什么违禁的事，但这幅样子实在太可怕了，本来人就瘦，眼下这跟嗑药嗑疯了简直没两样。
　　看着于暮迷迷瞪瞪的样子，经纪人又没忍住笑了，“你这是吃了什么减肥药效果这么好，看样子你得瘦了十斤吧？”
　　于暮看了看自己，“没有吧，我就是三天没吃而已，主要是胡子长得快...”
　　“什么？！”经纪人万丰又吼道，“你想干嘛？不要命了？三天不吃饭？”
　　于暮缩了缩脖子，“角色需要丰哥...我一直不能体会人物那种饿到极致的感觉，我演不出来，所以就...”
　　“那你实在不行饿一天啊！第二天早上起来不就知道了？！你还饿三天？今天是去试戏，那要是一周后试戏你难不成要饿一周吗？”
　　于暮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所以肆无忌惮，只赔笑，“丰哥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我们快点去试戏吧。”
　　万丰抵着门，“你去洗漱，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先。”
　　但于暮拉住他，“万哥，不行，我今天要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怎么可能演好饥饿少年？”
　　万丰想了想，妥协，“好，那你等会儿，我去买吃的。”
　　于暮抓着他的手没松，万丰当即跳起来，“饭也不想吃！我还管不住你了是吧？”
　　“丰哥，不差这半天，相信我，一会儿买点带着，我试完就吃，保证！”
　　万丰低头骂了句戏疯子，摔门走了。
　　到达试戏的地方，情况却不像于暮想的那样天真，队伍很长，他们排到了二十号以后。
　　“按照我的经验，这至少得两个小时，听哥的话，先垫一点儿，免得一会儿低血糖晕倒，那才完蛋了。”
　　于暮思索再三，小口喝了点米粥，他确实是真心想吃，但也确实是不太吃的进去了。
　　“丰哥，我心里有事儿就是胃口不太好，等试完我再吃吧。”
　　万丰看得出来他吃得很勉强，默默把米粥放在保温桶里，没说他了。
　　等到快十一点，于暮才被通知下一个做准备，工作人员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冷汗都下来了，流个不停。
　　万丰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于暮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紧张。”
　　万丰笑了笑，宽慰他，“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不成，咱们还有别的资源。”
　　于暮抿嘴没说话，他会有别的资源，但却不是跟宋时有关系的了。
　　试戏的地方很普通，导演制片人一系列人都坐在最前面，审视的眼光都打向这个身量薄弱的少年。
　　洪涛的眼睛眯了眯，低眼看了下自己面前被立牌挡住一半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显然也是看到了脏兮兮的潦倒少年。
　　配合的士兵迅速归位，于暮对着前面鞠了个躬就躺在了地上。
　　冰冷坚硬的地板让于暮微微皱了皱脸，却不是因为矫情，实在是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士兵的动作很粗鲁，捏着他的嘴把冰凉的水半喂半倒进他嘴里。
　　于暮本人是有些拒绝冷水的，但无名少年却是渴求的。
　　少年尽可能的张着嘴巴，在小半点水倒完后还贪婪的舔了舔流在脸上的水滴。
　　缓了几秒，少年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他无力起身，只能转过头，冲士兵乞求，“我的母亲，求求你们...”
　　挡在他母亲面前的士兵低头对他说，“她很伟大。”
　　说完他让开了身，露出那副残破不已惨不忍睹的尸体。
　　少年的第一反应被是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在看到整个身体上唯一骨肉完好的那张脸时，僵住了。
　　少年像死了一样的沉寂。
　　士兵们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这静谧的空间才被一道嘶哑又沉闷的哀嚎拱出一个洞。
　　少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终于翻过了身，想去母亲的身边，但却先吐了个天昏地暗。
　　副导演一下子站了起来，就算这小孩儿演技再好，这会儿也是真的吐了，不是演的。
　　洪涛抬手示意他坐下。
　　于暮没有管自己的失态，一边控制好不让自己再吐一边往母亲那里爬过去。
　　“啊！！！”
　　沉闷又无力的嘶吼让见惯了生死的士兵都低下了头，也许他们自问在如此小的年纪遇到这种惨烈的事，此刻恐怕都会险些疯掉。
　　“cut！”
　　洪涛站起身，示意助理拿东西去清理地面。
　　他刚想开口夸人，就见刚才吐得天昏地暗的人已经坐起来迅速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去擦拭地面了。
　　于暮快速清理好，站起身鞠了个躬。
　　洪涛的满意直达眼底，但还是尽量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感谢你的表演，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