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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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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俐川东站......”
车厢内响起亲切的女声。
身边不断有人路过,时舞揉了揉眼,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解脱出来,随后起身去拿行李架上的行李箱,加入队伍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俐川,虽然在之前就听说过俐川是个避暑胜地,可走出车站时还是被午后迎面吹来的凉风给稍微惊讶了一下。
在全国各地屡次打破最高气温的背景下,常年保持着二十五度左右气温的俐川可算是盛夏酷暑中的一股清流,也难怪受人们青睐。
时舞想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接应人的电话:“喂,我到了。”
话音刚落,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个男生放下了手机,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纯白T恤,卡其色休闲裤,容貌俊秀年轻,连胡茬都没有。她在心里失笑,这人的打扮得青春感十足,说是男高中生都不过分。
简直和当初认识那会儿分毫不差。
思考的须臾中,这位“男高中生”已经走到了时舞跟前,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距离如此近,面容也如此清晰,她却分不出神打量他了。
“嗨,褚熠。”她笑着打招呼,对上来人直直望过来的视线。
褚熠的眼睛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就像在看一个陌路人,没有分毫温度。
几秒后,他轻移开目光,俯身握住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转过身,用行动表示自己不想跟她进行任何交谈。
时舞在心中预想了很多和褚熠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的父亲褚景杨,也就是她的研究生导师病危了,提出要见她最后一面。
合情合理,时舞要来探望。
合情合理,褚熠要来接应。
如此合情合理的状况,二人之间却陡然陷入了沉默。
时舞跟在他身后道:“你不想见我吧。”
闻声,前方的人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漆黑的瞳头一次那样认真地凝视着她,“时舞,你这次是来报仇的吗?”
近乎质问的语气,也是头一次。
时舞的步伐一顿,随即嘴角挂上熟悉的亲和笑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我们快走吧,褚老师要等急了。”
是个人都可以听出她语气中的刻意回避之意。褚熠对她的回复已经了然于心。
他嘲弄地笑了笑,没有点破。
二人当年谈恋爱时的默契,竟然在这个时候再次用上了。时舞也想到了这一点,尴尬之余不忘抬头望了一眼天。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阴霾。
她忽然想起,和褚熠在一起时,他曾说过要带她来这里看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兑现了他的承诺。
虽然是在分手好几年后。
*
褚景杨已经从医院里搬了出来,现下正在租的度假别墅里养病,准确来说应该是在这里度过自己所剩无几的余生。
当褚熠领着时舞出现在他跟前时,病床上的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张苍白虚弱的脸终于见到了些许精气神,反倒是身为学生的时舞显得冷静很多。
“褚老师。”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接过褚熠递来的水,“近来身体如何了?”
“不坏,还能撑个个把月把后事跟褚熠交代一下。”
褚景杨因多次化疗导致头发都快脱落完了,看上去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严重。可他在跟时舞说话时,露出了从所未有的亲切。
褚熠将父亲的变化看在眼里,正想要离开,却被他从身后叫住:“褚熠,把冰箱里的西瓜切了。”
还是很爱使唤儿子。
时舞看着褚熠“嗯”了一声,走出房间,将门关上。
现在,房间内只剩下她和褚景杨两个人,什么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褚景杨叹了一口气,悠悠将眼眸转到跟前的女生脸上,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工作有着落了吗?”
“找到了,在老家,下个月入职。”
“好..好,那对象呢?”
“暂时没那个心情找。”
在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后,他终于步入了正题——
“你母亲身体怎么样?”
面对褚景杨关切的目光,时舞有些无法适从。正当她酝酿该如何开口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褚熠打开房门,手里还端着一盘西瓜。
他径直走到书桌旁,将盘子放了下,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临走时,他像是提醒褚景阳道:“爸,妈三天后回来。”
时舞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堆起了笑容,“师母这么快就要回了吗?”
“我...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褚景杨做了皱眉道。
“那,老师,我先去整理一些东西。”
时舞起身,和他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带上门。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发现褚景杨和母亲的关系,肯定比现在快乐的多。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时舞帮母亲修理电脑,却无意中发现了母亲给导师发的那封电子邮件——
[景杨,时舞就请多多关照了。]
[不客气。]
那一瞬间,时舞宛如跌入了冰窖。她以为是自己各方面条件优越,所以褚景杨会如此优待她。即便时舞在大学拿奖学金拿到手软,在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因为母亲的关系,人称“冷血”的褚景杨面对她时,总是和颜悦色,轻声细语。
他说,时舞像她母亲,右眼角的泪痣是遗传的精髓。
她从小到大生活在单亲家庭里,懂事得要比同龄人都早,所以,她绝对不可以让母亲难堪。
*
晚饭是褚熠和时舞一块儿做的,褚熠在厨艺这块儿颇有造诣,时舞还是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两个人在一起那会儿,褚熠的厨艺就好过她很多了,分手许久,她都没有什么长进。
时舞正发着呆,褚熠将锅中炒好的菜盛进了碟中,推到她跟前,“放桌上去。”
“哦。”
时舞呆愣的模样还和刚恋爱那时如出一辙,褚熠不想陷入回忆里,便将注意力强行转到了手上的动作上。
做饭还是老样子。
时舞将菜端上桌,转过身,却看见褚熠拿着个锅铲,火也没开,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估计是在想事情。
她没提醒,只是自顾自上了楼,去叫褚景杨吃饭。
褚景杨正拿着相册看照片,见时舞来了,朝她挥挥手:“来,一起看看。”
“什么?”时舞在他旁边坐下,往照片上瞟去。
照片上的男生约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蓝白色校服,身形颀长,正站在走廊读书。
是褚熠。
时舞的眼眸黯了黯,转瞬即逝。
“其实,你们没在一起,我觉得挺可惜的。”
褚景杨说着,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怀念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时舞想起了第一次见褚熠的时候。
那时的她正在教室里攻克一道难题,思索的时间太长,她已经有些疲惫了。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身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草稿上的一段演算。
“这个步骤错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时舞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容,身上的高中生气息尚未完全褪去。
见她看过来,他连忙往旁挪了挪位置,耳尖通红。
时舞当时在心里笑,这个学弟有点可爱。
这次会面之后,她就从同门师姐那里知道了这个学弟的身份,还是她多多少少听说过的人——
今年B市的理科状元,前途无量,优秀得令人发指。
而且,还是她导师的独子,褚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