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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秋分(中) ...

  •   夏维刚刚被抬进房间,身边的小厮就扑上前来:“老爷!老爷!您没事吧!”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凑近夏维悄悄道:“查清楚了,文司宥带着一伙人去了城西,想来是被我们安排的人骗过了。”
      夏维心中一喜,却装着悠悠转醒的样子悄悄叮嘱他,“找信得过的人,把后院的东西转移!绝对不能落到文司宥手里!”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他又往后一躺装作痛苦的样子。
      那位被临时抓来的大夫背着药箱无助的站在一旁,只能看着他。
      没办法,这么多人围着县令,他也进不去啊!
      还是后面跟过来的玉泽微微一笑,让人把围在夏县令身边的人都拉开,才给了大夫看诊的地方。
      “大夫您看,夏县令这病严重吗?”玉泽问。
      美人微微含笑,却让一众小厮心头仿佛有凉风吹过。
      夏维牙酸了一下,没等大夫把脉开口,躲闪着探过来的手,虚弱道:“本官一时气急罢了,我也是没想到,手底下的人竟然行事这般荒唐,借着我的名义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才怒火攻心,没什么大毛病。”一边微喘,还一边把手腕往后藏了藏。
      玉泽看在眼里,听他三言两语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面上却是笑吟吟的:“水至清则无鱼,谁人手底下没有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夏县令不必惊慌,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官场臣服,这些规矩我还是懂的。”
      夏维点头赔笑,心下却早把他骂了十几遍。
      他原本都要成功洗脱了,他这一句“你不必说了我懂”就把他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不过幸好,文司宥被他骗了过去,城西的假幌子应该能拖住他们一会儿,虽然不免要伤筋动骨,但是比起那一批账本,舍一块肉也无何不可。
      当初设置那个假目标的时候他也是下了血本的,把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人派去,算得上是舍去臂膀了……
      想到这里,夏维心头痛了一下,好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在他心头划拉。心头滴血的时候,他借着余光看去,玉泽手指抵在唇边,正温和的和那医者说着话,实在是很温和良善的样子,他心里呸了一句装模作样,若非大家互相都心知肚明官场上的做派,还真要以为这厮是个温雅公子了。
      要真说起来,其实前些年宣望舒并不如何声名显赫,最多就是他的才名和那张脸了。在熙王退隐之前,谈起宣望舒最多的地方其实是小姐夫人的聚会上。可是自从熙王被困台城,负伤退位之后,这位从前的清贵世子却不知怎的和内阁首辅凌晏如搅在了一起。明明看着是温和的样子,却能让与他交手的人谈起就讳莫如深。
      他此番也算见识到了。
      笑意吟吟捅刀子,言笑晏晏递鸩酒。(不愧是你啊宣望舒……)
      玉泽正和那位医者谈论,这话题还真的和鸩酒有些关系……
      “您是说,这种植物只在瀛洲一带有?”玉泽问。
      “不会错,这种药难得,若是大人你问其他的大夫,他们还真不一定认识,我也是年轻的时候随着船队出海的时候见过,但是这东西难得,虽说有毒,但是更是好药材,一般人不会把它当毒药用的。比起毒性,它做药材才更有价值。说起来,秋家家主还问过我们药铺,关于这樱宿的消息。想来还是为了配药,哎……”大夫长叹一声,“也不知秋家主这般执着是好是坏。”
      玉泽眉头一动,“秋家家主来过万年县?”
      “来过,就前阵子那个什么会结束之后,也打听的是这个东西,我才费劲想了起来。说来也怪,怎得最近都打听这东西,虽然难得,但是他能治得病也不多啊……莫不是……”大夫心头一颤,想抬头去看玉泽,却忽然觉得背后生了一层汗,生生压下了向上看的眼皮,“莫不是……这东西价钱很好?”他生生换了个说法。
      玉泽垂眸看着老大夫微微紧绷的面皮,倒也没有要恐吓的意思,应道:“也许是吧。老人家,这种私财,可不能往外说。”
      “那时那时。”老大夫连连点头,挂在腰间的药箱滑下来险些把人坠倒,玉泽伸手扶住,笑道,“老人家当心,不必惊慌。”
      触到玉泽略冰凉的手,老大夫心头一颤,心境确平和了不少,总之这事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当时就不该多嘴那最后一句!他把手收回来,捏着袖子惴惴不安的看了好几眼玉泽,又细细去打量夏县令,越看越心慌,实在坐不住,见没人理睬他,就抓了个官差,“差爷你看,这里也没我的事了,小老儿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大人正愁赶不走你呢。那差役想起县太爷的眼神,赶忙打发了这大夫。
      玉泽这边正和“突发恶疾”的夏维慢悠悠的绕着那基本账本的官司,另一边,文司宥带着的人果真到了城西。
      “先生,我们是不是被人骗了!”季元启看着远处的车马,忍了又忍还是出声问道。
      “哦?为何?这不就是他们窝藏赃物的地方吗?还放着他们的账本,契约。”文司宥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季元启。
      此时还未入夜,正是暮色时分,光线暗淡,他看过来时却有彤云焰色落在眼里,微微流动着光。
      季元启身边的花颜原本专心看着前方的人马,被季元启一拽,满眼就撞进文司宥的眸光中。
      “可是那车里装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沉木?”季元启道,“方才他们说起,这批东西是沉木,可是沉木是名贵香木,且格外沉重生长极缓慢而得名,华清就是主产地,真要是沉木,那车辙怎么可能这么浅?”
      文司宥听完他的话,面不改色,又问,“你呢?也觉得是陷阱吗?”
      花颜被他问的一怔,又看了看远处的车队,“我倒是没有看到车辙深度这样的东西,但是……他们绝对不是要远行的车队。虽然他们在驿站准备了很多的干粮和水源草料,可是……他们的队伍里,没有药材,一点点常用的药材都没有是很不合理的,就好像他们知道这一路肯定不会生病一样。”花颜顿了一下在文司宥眉宇间看出了一些惊讶的神色,继续道,“我以前常常和兄长到处跑,家中的长途车队也跟过几回,不该是这样的。”
      她说完,那一瞬间很安静。花颜莫名的抬头,却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就连宣师兄都略有异色的看着自己,她疑心是自己说错了话,却听文司宥道,“当真,很聪明呢。不怪他……那般得意。”
      咦?花颜不解的看他。
      宣望钧却打断道:“师妹分析的很对,到时我们忽略了这样的小细节,反而想的复杂。”
      文司宥点了点头,眸子泛上笑意,“这之中,倒是只有你,和我所看的破绽一样。真是……很奇妙的缘分呢。可惜……”他顿住,浅浅笑了下,摇了摇头,转身拿起被他叫做望远镜的东西,继续观察远处的人了。究竟可惜什么,到最后他也没说。
      大约半刻钟,这一行人似乎是要启程了,花颜看着文司宥丝毫不着急的动作,不由得问,“先生既然看出了他们有问题,怎么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曹晓月和白蕊儿也看过来,大家显然都不明白。
      “他们辛辛苦苦演一出戏,我自然要让他们达到目的,不然不就是白费了他们这一番功夫?”文司宥指尖搭在镜筒上,唇边勾起微笑。
      镜片里,那群人正在交谈。
      “哎,也不知主家让我们把这些东西运去哪里。”
      “我们拿钱办事就好,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也就随口一说,依我看,这次又和上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家主还那般小心。”
      “好了,少说几句,钱又不会少了你的。”
      “把他们引开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那个在抱怨的男子也收敛了几分不满,呼和着同伴准备起程,他的眼光掠过花颜他们藏身的地方,眼里微不可见的闪过几分嘲讽。
      文家家主?也不过如此。
      “诶?宣师兄和季元启呢?”花颜忽然发觉刚刚还站在身后的人不见了,她带着疑惑看向文司宥,想要找到答案,文司宥侧身回头,“自然是,去找真正应该找的东西。”
      花颜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明了,可笑这群小喽啰还以为自己蒙骗过了文司宥沾沾自喜。
      花颜眸光大盛,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支援师兄?这里应该也不需要演戏了吧?”
      “演戏?”文司宥指尖曲起抵在唇边,语气喃喃:“这可不是演戏。”
      “可是……”花颜不解,文司宥难道不是自己做饵,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上当,然后让宣师兄和季元启去找真正的账册吗?
      “比起擒贼擒王,我更喜欢……”他声音里含着笑意,“一举歼灭。”
      暮色时候的风随着这句话划过耳畔,花颜抬头看他,青年半垂的眼睫下含着几分锋芒,她这才觉得,眼前人不只是她的算学先生,还是大景最大的商会,同文行的掌权人。
      “可是……我们几个人能够一举拿下他们吗?”花颜看着远处几十人的车队,虽然不觉得自己打不过那些人,但对方人数太多,他们还是会落了下风。
      “为何要我们出手?”文司宥收起望远镜,看着视野里渐行渐远的车马,“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他的……身份?
      “虽然我并不喜欢特权,但是有时候,也要借用几分。”文司宥转身离去。
      宣望钧和季元启根据昨夜留下的记号痕迹,费了几番周折,找到了被夏维秘密转移的真正账册,而另一边,文司宥不知从何处调出一队人马,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那一队人马。这期间,陆家几次出面,都被文司宥四两拨千斤怼了回去。
      花颜跟在一旁帮忙的时候才晓得原来平日在课堂上,文先生那些损人的话只是他的三成功力。
      面色发青的陆家家主扶着廊柱出门时,花颜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臂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送走了人,花颜回身,看见文司宥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丢在一旁并没有细细审查,不解道:“先生不是说要一网打尽?难道是这些东西不够有价值?”
      文司宥喝茶的手一顿,沉默一瞬,“花学子倒是勤勉。”语气明明和缓,花颜却听出了几分幽怨。花颜这才想起,从傍晚到现在,陆家用尽了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威逼利诱,卖惨谈判……对方是车轮战,但文司宥却是一直绷着精神在与他们过招。
      “……学生知错。”
      “我记得……你的算学成绩似乎不错?”他虽说在问,但却一副肯定的语气,花颜忽然觉得头顶一凉,“那就请花学子连同其他两位学子一起,看看这账本吧。”
      夜色渐深,花颜抱着刚刚从陆家得来的账本欲哭无泪的出了门,月色惨淡,一如她的心情,“蕊儿和晓月怕是要骂死我了……”花颜苦着脸咬唇,视死如归的走向她们的卧房。
      文司宥放下茶盏,微微眯起的眼眸里在长久的冰冷防备之后流露出几丝软软的笑意。夜风吹动窗纸,房间里许久之后传出一声叹息,“可惜……”
      到底可惜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有第二天一早去收拾房间的小厮在火盆里看到了几张未燃尽的纸,其上写着几个模糊的字迹,隐约能拼凑出是,“恨不相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秋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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