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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小满(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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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泽抱着人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并不是出宫。
这样的宴会,并不只是一天就会结束的,以往一般会持续四五日,原本只有第一日是要进宫的,可是这次花诏会恰逢昭阳公主生辰,因为今年年头的洪灾,节省开支,昭阳公主直接将两次宴会并为一天,是以各个世家都要在宫内住一晚。
这一晚,别人住的如何不好说,因为后来听说这一夜还是发生了很多鸡飞狗跳的事情的,但那些事和花颜关系不大,便略过不提。
那一夜……玉泽后来是这么描述的。
“世人说美人宜灯下观,殊不知美人微醺,月色下更相宜。”
抱她回去的路上,玉泽走的并不快,微安很乖觉的提前跑回去准备,玉泽便抱着怀里的人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走着。
花颜晃晃悠悠里瞧见青年含笑的神情,心情不知为何也好了些,她的脸蹭在他胸口的衣服上,贪图那一点凉意,却还隐隐约约有些意识,诺诺的问,“你这么抱着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为何?哪里不合适?”玉泽起了心思要逗她,便陪着她说话。
“你看,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你这么抱着我,别人会说闲话的。”花颜如今说话的确有些不过脑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就是我哥哥也没这么抱过我。”
“你是提醒我应该要让我们的关系再亲近一些吗?”玉泽问。
花颜急忙解释,“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有些恍惚。”
玉泽听着她的话,面色如水,其实一个人的时候他并不经常笑,年少成名的世子殿下,自来万人追捧,骨子里到底还是矜贵的,但是当年历经磨难和追杀的玉泽却永远笑的让人如沐春风。
面上笑得有多灿烂,心里就有多凉薄。
花颜笑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他的脸,却停在半空,只是透过月光用指尖描摹他的轮廓。
“你让我觉得,与君初相识,却如故人归。”
玉泽抱着少女的手收紧了一些,“是么?”他声音清晰可见的发颤,但是花颜此时醉的有些厉害没有注意到。
“可能是幼时见过,印象深刻吧。”花颜自己给出了解释。
玉泽默不作声的抱着她,一步步走得很慢,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长长的宫道上看起来孤寂却缠绵。
后半程路,花颜安安静静的依偎在他胸口,玉泽也不说话,听着怀里的人渐渐均匀的呼吸,玉泽忍不住停住,低下头,和她额头相抵,怀中人清浅的呼吸扑在脸上,清亮的月光下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花颜眉心,划下一道水痕,一个虔诚的吻跟着水珠一道落下。
没人看见。
除了月亮不会有人知道。
季元启踏着月色回到院落的时候,还没进房门就似乎感受到什么危险气息的小兽一样,一下子窜到院中的大树上,“喂,老头,你被人骗了也不能怪我啊!”
“若非是你故意配合,何至于如此?”没点灯的书房里,一位广袖大衫的老人走了出来,气质儒雅显然是当朝太傅,季家家主,不过现在看上去却有些平日没有的威严感。
“我也没干什么啊,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而已。又没耽误您什么事。”季元启笑嘻嘻的坐在树上,“怎么样,我就说大哥比我更适合这样的场合吧!”
季太傅抬眼看过来,他深沉的眼神落在季元启身上,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人立刻收了故意装出来的痞气。
“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但我要告诉你,不可能。”季太傅的口气不容置疑。
季元启闻言也不生气,玩笑般说:“这些话你已经和我说过无数次了,嫡庶之分真的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不是嫡庶之分。”季太傅说完也不再解释,丢下一句话,“今秋的时候,去明雍吧。”
“为何?”季元启立刻急了,“莫不是你发觉自己教不了我了?”
季太傅横眉深深看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季元启看着他远去,收了嬉笑的神情,靠在树上,望着月亮,看了一夜。
而另一边也有人在思索秋日明雍书院入学的事情。
玉泽把人抱回屋子,并没有过多停留,很守礼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微安照顾她。
刚从内室出来就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院子里,夜色给她窈窕的身影笼上阴影,飒爽的艳红色长裙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俗气,反而衬得她更加凌厉,头上戴着的发冠在月色下闪着微寒的光,凤眸撇过来,不怒自威。
“大公主倒是好兴致。深夜来访。”玉泽并不意外她的出现,隔了两三步停住脚步。
昭阳公主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之前已经给你传过信了,本宫也不多说。你如今和那凌晏如站在一边强势推行新法,各世家怨言四起,人心背离,你当真要跟着他走不归路?”
“公主这话我就不懂了,新法改革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怎可因为一些阻碍就停止?”
“为国为民?”昭阳公主冷喝一声,“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假的很!”
“世人都说你是谦谦君子,可是五年前在背后操纵北境战场,舍弃一城百姓的人,下令屠杀北境军的人不正是你?到底是为了大景的安危还是为了给熙王一个退路,需要我一一说一说吗?”昭阳公主讥讽的看着他。“做的是那样的阴暗之事就没必要给自己扯一面光鲜亮丽的旗帜。”
玉泽听着她的话,并不反驳,等昭阳公主安静了,他才悠悠道:“我之所为,无愧于心,公主不必拿这些话来激我。至于新法,我并没有站在谁那边,只是因势利导,做些不吃亏的事罢了。”
“那……宸王可知道你的“因势利导”?”昭阳公主反问,“宣望舒,你我本属皇族,何必同一佞臣一同坏我百年基业?新法当真可行?推行当真的当?那各地便不会有这许多非议!史书上那些变法失败导致亡国的例子不胜枚举,凌晏如听不进群臣劝阻,一意孤行,是要大景给他陪葬!”
玉泽看着昭阳公主含怒的神情,浅浅笑开,“公主这些话其实不必与我说。再过三月有余,我就会前往明雍,远离朝堂。”
“什么?”昭阳公主惊讶的看着他,对面的青年神色平静看不出深浅。
“诚如你所说,搭上首辅,不过是为求生路,如今目的达到,人情也还了,我并没有继续听从他人的理由了不是吗?”
“当真?”昭阳公主狐疑的看着眼前人,并不信他。
玉泽把玩着袖子上的玉昙花,闲闲道:“在下并没有什么宏图伟志,只想教教书,闲散一生罢了。”他顿了下,温柔的补充道,“当然,爵位还是很要紧的,毕竟……不能委屈了家里人。”
“所以,还需要和公主殿下商量一件事。”
“什么?”
“明雍的任职诏书。”
其他的事情不知道二人又是如何博弈的,总之昭阳公主离开院落的时候,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而玉泽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总算是完成了一件小事,不是吗?
微安在屋子里照顾着沉沉睡下的花颜,感叹自家世子实在是不会追女孩子,白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可是想了想似乎他的确没追过人,没有经验也就能理解了,毕竟以前都是旁的世家女追着他跑。
“郡主啊,你真是好本事啊。”能把从来面不改色的人来回挑逗。
微安给她擦了擦脸静静的放了帘子退了出去,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位云中郡主,她也知道世子把她派到这位姑娘身边意味着什么。
各个世家都有自己培养暗卫的门路,但是像是微安这种级别的一般的世家根本养不出来。微安从小学习各种东西,自幼就知道自己是要保护未来王妃的,而那天,花颜刚刚住进王府,世子就让她来照顾她。那时候,她就知道,除了眼前的人,没有其他人能进熙王府。
“只希望,”微安双手合十对着院子里的月亮许愿,“世子和郡主能顺利些,不要像王爷和王妃一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