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这里有朵花

2、离人

　　大家各自成长，各自离开。

　　老人会老，小孩会变。

　　忘记是谁提起：20-30岁是人生最黑暗的那十年，但某些人的负面影响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重新生活并没有那么辛苦。

　　每次当我身边的朋友给我灌输时间还早，不要急着去做什么决定的思想时，他们又总会一本正经地拍着我的肩膀，然后一脸哀怨：

　　“不年轻了，现在不玩命，以后就是命玩你。”

　　至少认真做一件事的感觉并不坏。

　　我是个性子怪异的人。

　　情绪时高时低，但往往都处于一个波澜不惊。

　　这让我想起Clori，这个努力生活也依旧勇敢的女子。

　　当时她靠在我的肩头呼气，这是她绝食的第二个星期。

　　她用虚弱的声音告诉我，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毒的。人是这样，美好的事物也这样。

　　曾经她也是一个性感婀娜的大美女，所到之处必定会引起一小波惊呼。如她所愿，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觉得能托付一生的人。

　　Clori是个性情豪迈的女子，交往第二遍便匆匆和对方跑去民政局领了证件。

　　甚至还没见家长。

　　没多久，Clori怀孕了。

　　就在她满心欢喜准备做个准妈妈新娘的时候，她发现男方和一个高中女学生交缠在一起。

　　就在她买的那个小公寓里。

　　我陪着Clori坐在医院的冷板凳上，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她却一脸淡然，撩开散落在肩头的头发，冲着我笑。
　　有烟吗？

　　我起身去帮她买烟，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一个人进了手术室。

　　事后她说，她再也没有资格做妈妈了，这个权利是她自己丢掉的，和任何人无关。

　　我很欣赏她的果断却也在暗地里嘲笑她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之后，她便在人群中消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交往，每天一个人独来独往，偶尔靠着窗沿默默抽烟。

　　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偶然一次，我当时在学校备考，接到Clori妈妈的来电：

　　请你务必，要让她好起来。现在能帮她的人，只有你。

　　我请假回了家。

　　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这样一幅景象：瘦骨嶙峋的Clori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边上的书柜放满了瓶瓶罐罐的药丸子以及她最喜欢的德国小说。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我走过去挨着她，刚触上她温热的额头，眼泪就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说实话，我怀念那个一拳就能打疼我的Clori。

　　我尽量让自己凑她近一些，以便能听得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可那一天，她基本都没说话。

　　一直到最后，我说我得走了，她才慢悠悠吐出一句：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毒的，人是这样，美好的事物也这样。
　　那晚，我最终没放心回家，打电话和家里人说了缘由，便留下来选择照顾她。即便是这样，落魄像是湿了灵魂一般的她却也是无与伦比的美。

　　我们抱在一起，笑了一个晚上。

　　过了一晚，看Clori的心情舒畅了，我安心回了学校，那时候笃定，她一定能好起来，等涅槃重来，她还是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Clori。

　　学校放假前，我再次接到了Clori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呜咽的声音让我心脏跳漏一拍。

　　她说，Clori临终的最后一句，等我回来见了面之后，再将她火化。

　　那个我一直以为能坚强活下去的Clori，那个我嘻嘻哈哈说生不了孩子就和她过一辈子的Clori，在一个谁都不知情的夜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照片里她抿唇笑得很温雅，和当年染着红发叼着烟给我打火机的女孩子一点都不相称。如果我没记错，她才18岁。
　　是啊，她明明才18岁。

　　这个唯一把我当成生命在爱的女子，这个每次在我心绞痛会帮我到处找药的女子，这个说了很多哲理给别人听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女子……

　　看着她的照片，突然就哭了。

　　之后我还是过着正常的生活，和以前一样过得混蛋，可很明显，性子上少了一些锐利和理性。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Clori不在了。

　　哦对，她不在了。

　　现在我是一个人生活，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在生活里找寻到Clori的影子，那个她经常去的蛋糕店，那杯她经常点的摩卡咖啡，那片她很喜欢说以后一定要花钱买的土地，那座她说很孤独却很有风情的凉亭。

　　但更多时候，我都会在夜晚想念Clori。

　　以前，Clori都在总结一天的事情经历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个人是真心对你好，哪个人是为了目的接近你。我所有真诚的用心的建议，全是Clori告诫我的。

　　可是，现在，她不见了。

　　我浑浑噩噩过了好一段日子。没有Clori的生活，我几乎不能好好生活。现在，我站在房间的全身镜前，换上Clori最喜欢的黑色立领贴身连衣裙，化了她最喜欢的红唇妆，嘴角上扬至她最喜欢的弧度。

　　镜子里明明站着的就是Clori。

　　对啊，我就是Clori，Clori就是我……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只不过之前勇敢随性的我，才是真的死去了呢。

　　一个沉闷的午后，我坐在自己的小圆桌子前，手上拿着刚刚充上电的手机，开机没一会儿，涌进来一堆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Clori。

　　你人去哪儿了？